上午十点半的时候，许妈妈到达首京。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何家宽阔精致的院子，老天，这可是在首京！天子脚下，连京郊的房价都是天文数字，更不用说市中心旁边的房子了，还这么大……
许妈妈跟着来迎接的两个人走进何家大门，手心里捏了把汗，实在为女儿担忧。
没走几步何国平便带着一家子迎了出来，他今天特意穿着整齐，头发也梳的利落，笑着对许妈妈说，“亲家，一路过来辛苦了，快进来坐！”
“哪里哪里，您太客气了……”许妈妈赶紧回道。
许倾见到妈妈心里激动，快步走过去拉住她的手，何雳也走上前恭敬问好。
那边何雷抱着兜兜跟许妈妈打了招呼，见余梦霞冷脸不语，便伸手拉她，被她用力抽了手背一下。
何雷默然把手缩回去。昨晚上他发狠弄了她，要不是因为老二下聘父亲不准一个人走，她昨天夜里肯定就跑回部队了。
估计没有一两年她是不会消气的。
这边许妈妈盯着许倾，发现女儿气色不错也没消瘦，略略放了心，只是有些奇怪她今天怎么披着头发。
夏天的时候许倾老是念叨头发散下来很热，恨不得把每根头发都扎起来，怎么现在还要披着了？
许倾见妈妈看着自己，有点不太自然的撩了撩左脸的头发，想把伤口遮的严实点。
“姥姥，姥姥你来了！”兜兜今天请了假没去上学，这会儿兴奋的很，不住嘴的叫着许妈妈的新称呼。
“哎，兜兜！”许妈妈被兜兜这么一叫，高兴极了，紧张疑惑都烟消云散，笑眯眯的看着孩子，眼里尽是疼爱。
一行人进了大厅后，刘阿姨赶紧带着人上茶，还端了冰镇的果碗和各色点心十二样，厅里霎时间热闹极了。
“亲家，原本应该我们一家子去您那边下聘，只是公务缠身，实在不好挪动，还请见谅。”何国平亲自给许妈妈倒了杯茶，诚恳说道。
许妈妈接过来道了谢，好生措辞了一番，“不敢当，我来这里也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儿女的事，您也操心了。”
何国平忙说道，“多谢亲家肯把女儿下嫁，我这儿子不大成器，以后劳你多多担待了。”
许妈妈听了额头冒汗，看了看“不大成器”玉树临风的何雳，“这是哪的话，小何这么优秀，以后还请亲家这边多多担待许倾吧。”
“客气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今天正是良辰吉日，就正式开始下聘吧。聘礼不多，还望亲家勿要嫌弃。”何国平向随行秘书招了招手，很快进来几个人，端了不少东西进厅。
随后秘书开始细致介绍礼单，“苹果四个，茶叶两盒，点心两盒，衣服钱三十万八千元，黄金首饰二十八件，聘金一百八十八万，按女方下聘习俗，另有聘金十万八千元，艾草两束，面果两盒，葫芦一对……”
洋洋洒洒一大套下来，许妈妈听的脸都白了，粗粗一算聘金都快三百万，这钱都不是钱，简直像土一样。
然而秘书还没说完，开始介绍结婚礼单，“彩礼两千八百八十八万，黄金首饰三十八件，车两辆，各色布料八十八卷，各色酒十八箱……何部长特赠苍园别墅，记在二夫人名下。”
……
下聘结束后何家大摆筵席，何国平一高兴喝了不少酒，还把何雷跟何雳灌得半醉，三个人都醉眼迷离。
余梦霞心烦意乱早早就离席了，兜兜犯困被保姆带去午睡后，许妈妈终于逮到机会把许倾拉到外头，“闺女，要不咱们还是跑吧！”
许倾苦笑，“妈，我也想跑。”
下聘的时候别说许妈妈了，许倾也吓了一大跳。三千多万的彩礼聘金实在超出想象，那瞬间她毫无喜悦，在丰厚贵重的财物背后感觉到了往后沉重之极的命运。
这感觉在那一刻无比强烈，叫她意识到前路必然充满荆棘，是与这些巨额馈赠相匹配的锋利荆棘。
最终她会穿过荆棘丛，还是遍体鳞伤迷失在其中……一切都是未知，但路已至此，不得不往前走了。
许妈妈叹了口气，“算了，咱们能跑哪里去啊……妈就是害怕以后你受委屈，我都没法给你撑腰啊。”
许倾见状安慰她，同时也安慰着自己：
“妈，我也三十多岁的人了，有什么困难会自己想办法的，况且咱们现在想的这些难处也不是一股脑全出来的，以后可以一件一件慢慢解决……你想想兜兜，为了孩子我能做到的。”
“妈忘了你都三十岁了，”许妈妈握了握她的手，眼中泪花点点，“我总觉得你还是孩子，往后……往后你可千万要好好的。”
……
下午，京郊军区指挥部。
“报告副司令，我申请借调至军委办公室工作，还望批准！”
余梦霞敬礼过后向余天诚报告。
因九月要举办国际峰会，军委需要借调一批士官到办公室协理事务。余梦霞的等级本来不必参与这类文职工作，她思虑再三后，还是决定借这个机会回首京去。
余天诚疑惑的看着她，粗声粗气的说道，“咋啦闺女，你去军委干什么？”
“我得回何家住一段时间。”余梦霞简单说道。
军委办公室离何家很近，她每天来回也方便。
“什么？”余天诚好像看见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大喜过望，“你想回何家了？！乖乖，我以为你要在部队呆一辈子呢！”
“爸，你快点批准，我赶时间。”余梦霞有些不耐烦。
再晚那女人就要嫁进何家了。
“好好好，我马上给你批！”余天诚赶紧找出笔来，喜的嘴巴咧到耳朵根，“闺女啊，你能这样做爸心里真的很欣慰！回去一定要跟女婿好好相处，趁这段时间培养培养感情！”
“爸，你在说什么……”
“不用不好意思，我都懂，都明白！你放心回何家吧，不用担心借调的时间不够，到时候我会想办法的！”
余天诚高兴的把批准文件塞在余梦霞手里，把她推出了办公室，“去吧，好好跟何雷过日子啊，别吵架！”
……
许妈妈在首京呆了三天。
期间何国平找了张师父来算九月结婚的上上吉日，张师父说九月二十七日最好，许妈妈自然也没有异议，就这么定了下来。
后来何雳许倾陪着许妈妈逛了一圈首京的景点，她始终挂心家里店里的事，就打算启程回去了。
“您到首京来开店吧，我给您在旁边安排住处，以后见面也容易。”临行前何雳对许妈妈提议。
许妈妈明白他一番诚意，说道，“这几年先别挪动了，店都开起来了不能辜负回头客，眼下我应付的来，等许倾结了婚再找个帮工就行。”
“妈，你自己住我总是不放心。”许倾不舍的拉着妈妈的手，说了一句就想哭。
许妈妈见状拧了她胳膊一把，“别煽情了，我自己住高兴的很。人家的闺女二十多就结婚，你都赖到三十多岁了，还不让我清静清静。”
“你之前还说膝下寂寞……”
“我是想叫你快点结婚嫁出去，总在家里我也烦，还是距离产生美，以后等你自己带孩子就知道了。”许妈妈说完便拎着小包出了门，“我回去了。老姐妹约我今晚上练广场舞，还得准备你的陪嫁东西，忙得很……”
……
余梦霞这两天把部队的事务交接完毕后，立刻到首京军委办公室报到，开始处理借调岗位的诸多文案工作。
下午六点下班后，她直接开车回了何家，提着行军背包拉着行李箱进了大厅。
“大嫂，你回来了。”许倾听见动静从厨房出来，用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水，赶紧去帮忙，“我来帮你拿吧。”
余梦霞冷冷扫了她一眼，也不让她碰自己东西，径直往楼上卧室去了。
许倾默默把伸出去的手收回来。
刚刚大嫂的眼神凌厉又疏离，是不是……不太喜欢自己？
许倾有些不太确定。
吃晚饭的时候何国平看见余梦霞，眼睛都瞪大了，惊讶的问道，“梦霞啊，你回来是有什么事？”
“我借调工作到军委了，这段时间都在家里住。”余梦霞表情冷淡如常。
“可你是少校，不必做这种……”何国平说了一半突然想到了什么，忙转了话锋，“那个，在军委也挺好的哈，工作不累，离家也近。”
余梦霞点点头。
何国平心头狂喜。
听到大嫂这段时间都要回来住，许倾感到心里一紧，很有些压力。
晚饭后何国平跟何雳到书房商量结婚请客的事情，兜兜也跟着去了，许倾就留下和刘阿姨一起收拾餐桌。
收拾的时候许倾总是想起大嫂看着自己的样子，出神间没拿稳盘子，一下把里头的汤汁全浇在了裙子上。
刘阿姨赶紧拿纸来给许倾擦了擦，“二夫人，你快去换件衣服吧，剩下的我来弄就行。”
许倾便上楼去找衣服，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她发现余梦霞就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下面，身姿挺拔，气质冷厉。
许倾有些瑟缩，还是跟她打了招呼，“大嫂。”
“你还没嫁进何家，不必这么急着叫我。”余梦霞终于对她开口说话，眼神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几乎叫人喘不过气。
许倾努力平复着心绪，声音还是有些颤抖，“是，我知道了。”
余梦霞走到许倾面前，突然极为迅捷的出手，将她一把按在墙上，右手慢慢抚摸着她脖子上的动脉血管，语气漫不经心中含着危险，“别以为下了聘就大功告成了，你想当何家的二夫人，先过我这关再说。”
许倾被她吓了一跳，眼泪瞬间就迸了出来，心跳急剧上升。
余梦霞看见她哭，指尖轻按在她温热的泪水上，唇边一点冷冷的微笑，“这次是眼泪，下次就不一定是什么了。毕竟眼泪和血的温度……都差不多。”
……
晚上兜兜坐在大浴缸里扑腾着水，手里抓着两只小鸭子玩的很开心，许倾有些心不在焉的给他抹着沐浴露，浴缸里很快冒出了许多泡泡。
“妈妈！”兜兜趴在浴缸边缘，“我想问你个问题。”
“啊？”许倾回过神来，“什么问题啊？”
兜兜抓了抓头发，圆溜溜的眼中都是疑惑不解，“我想了好多天了，还是想不明白。原来的妈妈说，我是她生的小宝宝，可是那天爸爸为什么说，你生我的时候，大……大雪？”
当时何雳一着急说漏了话，兜兜那会儿在认真玩着小军刀，大家以为他没听到，或者听到了也不懂怎么回事，都没太在意。
许倾没想到孩子不仅听见了，还一直在想这件事，不禁有些慌张，“那个，爸爸说的是从前的妈妈生你的时候。”
“可是，”兜兜努力回想了一下，“爸爸一直都在说你呀。”
他说完突然把圆圆的小脑袋贴在许倾手上，笑嘻嘻的说道，“我也想做你生的小宝宝，你和原来的妈妈一样好。”
许倾一把将兜兜抱在怀里，不顾衣服被水浸湿，努力克制住眼中泪水。她想到自己“继母”的身份，又想到方才大嫂说的话，心中万般苦涩一齐翻滚，痛苦不堪。
“妈妈，你哭了吗？”兜兜摸了摸她的脸。
“没有，是水。”许倾轻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