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青浦前缘
何雷那一声震天响的“岳父好”，把余天诚吓了一跳，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
何国平老脸一红，简直没眼去看余天诚的表情，大厅气氛陷入一种尴尬的沉默。
老大这臭小子真是没出息，人家女方家里还没说几句话，他就猴窜出来大喊岳父，没有半点稳重矜持的风范，把亲事喊没了怎么办？
何国平正想开口帮儿子补救一下，却见余天诚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拍着何雷的肩膀，满眼都是欢喜，“哎哟女婿啊，我的好女婿，咋的比照片上长得还俊呢！你看看这孩子，真是精神伶俐，我就喜欢这样的！哈哈哈哈哈哈！”
“谢谢岳父夸奖，”何雷咧嘴露出憨傻笑容，十分殷勤的端来茶壶给余天诚倒茶，“您喝茶，喝茶……”
“好，好！”余天诚笑逐颜开，心里高兴的想道，这女婿傻乎乎的，一定老实听话，看着也抗揍，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可不能叫他跑了，这婚事必须得马上定下来！
想到这里，余天诚赶紧握住何国平的手，“亲家，你就放心吧，我们家一定不会亏待女婿的！要不咱们也甭费功夫订婚了，就直接办婚礼吧！大大的办，热热闹闹的办！”
“啊，好的……”
……
余家何家联姻的事火速传遍了军部，直接盖过了之前的流言，在各军区引起了轰动议论，都认为这桩婚事纯粹是双方基于扩大势力而进行的家族联姻，属于门当户对强强联合。
毕竟余家女儿跟陆骁燃的事众人都有所耳闻，她跟何家的大儿子素不相识，哪有什么感情？
一定是余司令看中了何家在国政厅的力量，何国平也想得到京郊军区的助力，互相权衡之下硬是凑了这段姻缘。
然而处在外界议论中的两位大人物压根没考虑过什么家世权势，一个兴高采烈的给闺女张罗嫁妆，一个着急忙慌给大儿媳妇准备聘礼彩礼，布置新房，忙的不可开交。
这期间何国平跟余天诚又聊了几回，发现彼此性格脾气极为相投，尤其两人都盼着儿孙满堂，每每说到这个话题就很有共鸣，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最后已经发展到了称兄道弟，极为亲热。
但即将结婚的何雷心情却大起大落，最初的激动狂喜过后，他整颗心都被紧张和焦虑占据，夜不能眠食不知味。
跟余梦霞婚前约会的前一天，他竟睁着眼睛躺到了天亮，满脑子都在想：见到她该说什么话？怎么做才能叫她高兴？送她的礼物合不合适？
怎么样才能……让她喜欢自己？
他的心情酸涩起来，觉得自己不该奢求这么多，能侥幸跟她结婚已经是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了。
就算她心里一直有那个人，他也想跟她在一起，守着她一辈子。
能获得她片刻的目光停留，即是无上荣耀，他愿意为此毕生追随，永不停歇。
……
夏日清晨微风拂柳，北湖公园里翠柳的茂密枝条垂在水面，澄净日光照着粼粼水波，隐约可见红色鲤鱼们游动的脊背。
何雷穿着整齐洁白的衬衣，坐在柳树下的长椅上等着余梦霞，他的心砰砰跳动着，呼吸都不能平稳，明明是风和日丽的安静环境，却比凶险战场还要叫他紧张。
这是第一次跟她约会啊。
何雷低头整理了一下衣领，抬眼时对上一双明亮清冷的眼睛，顿时愣在那里。
余梦霞看了他一眼，随后坐在长椅上，没有说话。
何雷此时回过神来，因为她就坐在自己身边，激动的嘴巴都不听使唤，想了一夜的话也说不出来，憋了半天才对余梦霞说道，“你，你好……”
“嗯。”余梦霞应了一声，纯黑短发被阳光附上一层薄薄金光，身上白色的短袖衬衣也被映的温暖柔和。
何雷颤着手从身后摸索出一个小盒子，很小声的叫她，“梦霞，这个送给你……”
余梦霞接过小盒子，发觉盒子沉甸甸的，打开以后看到里面放着一个金块，闪着黄澄澄的光。
何雷怯懦说道，“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人家说送这个不会错的，我就给你买了……”
“好。”余梦霞点了点头，目光掠过他清俊眉眼，在他唇上停留。
她神色平静的看了他一阵，突然伸手勾住他的衣领，低头吻了下去。
被她吻住的这一刻，何雷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唯有她唇上的温度炽热燃烧着他的心。
她的吻很轻，又很重，重到让他的心神意志尽数粉碎，又被灵魂深处奔涌而出的喜悦和爱意重塑，他觉得自己从未这么快乐，泪水都要从眼中溢出来，全身血液如同巨浪奔流。
余梦霞发觉他眼睛泪汪汪的，似乎是被吓到了，便停了亲吻的动作，“抱歉。”
“没关系，我……我没事……”何雷结结巴巴的说了两句，忽然觉得鼻腔一热，接着就听见了滴答滴答的声音，伸手抹了一把，发现掌心已经鲜红一片。
“你流鼻血了。”余梦霞迅速捏住他的鼻子，“别动，先压迫五分钟。”
“呜呜……”何雷又羞又急，却因为被她捏着，一动不也敢动，两只眼睛无助的转着，像一只可怜的大狗，几乎要呜咽起来了。
余梦霞看着他的样子笑了笑，轻浅笑声在夏日暖风里散开，也在他心头激起层层涟漪。
……
何雷跟余梦霞结婚的前一天，何家已经布置齐备，目所能及都是喜庆的红色，红绸灯笼挂在廊下，在夏天的夜晚里透出温柔的红光，金色穗子微微摇晃，安静欢喜。
何雷透过玻璃窗看着外头的红灯笼，心里高兴的不知该怎么形容，虽然明天就要结婚，可是此刻对余梦霞思念之情却席卷而来，叫他煎熬难耐。
真的很想见到她啊，想跟她一直在一起。
他的心情激动又甜蜜，实在难以排解，于是找了张信纸，提笔写道，“孟晚，见信如晤……此刻我真的很想念你……明天我们就要结婚了，我真的很高兴，终于可以叫你真正的名字了，梦霞。”
一封信写完，他才觉得心情稍稍平静，轻轻吻了吻信纸，把它照旧装入信封，正打算去睡觉休息，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何雷拿过手机一看，发现是营队战友打来的，便接起来问道，“怎么了小宋？这么晚还不睡？”
“雷哥，出来喝点酒啊，兄弟分手了，需要安慰……”
……
银色月光透过窗上的红囍字照在床边，余梦霞坐在床头，摸了摸红色喜被上绣着的“永结同心”，不知怎么想起何雷的模样，一些琐碎回忆涌上心头。
那天晚上月光也是这样澄净。
她不知怎么睡不着，于是翻窗从宿舍楼里出来，随意散步走到了东操场。
原以为夜里不会有什么人，风中却飘来一丝酒气，伴随着一道落寞的声音：“可以的话……我选以身相许。”
她闻声望过去，在不远处的树底下看到何雷清俊忧愁的侧脸。
“以身相许……很好。”
余梦霞唇角弯起，把沉浸在回忆中的心神全部收敛，起身打开窗户，纵身一跃后轻巧落地，身影迅速消失在张灯结彩的余家院子里。
深夜寂静，街上路灯昏暗朦胧，她走到何家附近的小巷子时，忽然听见何雷跟人说话的声音，“别想这么多。”
然后一个年轻男人委屈的说道，“雷哥，我就是看不懂女人，她到底想要什么？我是真的掏心掏肺，她说我不爱她！我还能怎么办？”
“看开点吧兄弟。”何雷叹了口气。
“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我跟她，你跟你最爱的孟晚，注定没有结果。明天你就要结婚了，我还是祝你幸福吧！”
最爱的孟晚……
余梦霞愣了一下，转身默然离去，夜风幽幽吹着，把月光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