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校园这边进展缓慢，秦自游负责调查的段叔那边却进展飞速，根据原林提供的线索，很快就锁定了一个人。

这人叫段玉德，曾因故意伤人入狱，两年前刚刚出狱，当地派出所的信息显示，段玉德出狱后就回了老家，派出所只记录了他有一次酒后闹事，被人推倒伤了脸。

秦自游把段玉德的照片给原林看，得到了确认，段玉德就是段叔。

秦自游立即上报，江城市局在当天发布通告，联合周边几个县市积极配合，争取早日将段玉德抓捕归案。

本以为会是场漫长的拉锯战，秦自游磨拳霍霍准备大干一场，没想到段玉德不仅还逗留在江城，并且像是压根没有意识到会被原林供出来，大摇大摆出行在江城的红灯地带。

才过去两天，段玉德便在东承区一家连锁酒店被抓了，分局刑警队长于岳亭接线人举报到现场抓黄，踹门后发现躲在床头瑟瑟发抖的人正是段玉德，当场按下，连夜将人送到了市局。

秦自游带着原林辨认，确认这就是段叔后，进了审讯室，开口一句，“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段玉德摇头，“不知道，我最近挺老实的啊。”

“老实？”

秦自游笑了，把周西图的照片推过去，“认识他吗？”

段玉德仔细的盯着照片看了半天，摇头，“我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

秦自游看着他，“这人叫周西图，通缉令都攒了一沓了，前几天死在了一家KTV，与他发生冲突的人说，收了一个叫段叔的钱，让他伪装成失手杀人。”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段玉德面色不改，“警察同志，我承认我以前是做过错事，不过那都是以前了，我现在可是痛改前非，违法犯罪的事绝不沾边。”

“你要是真这么有觉悟，就不会坐在这了，老实说吧，别跟我弯弯绕绕的。”

段玉德一摊手，“好吧，□□是我的不对，我承认错误，绝没有下次了。”

“□□至于特意把你送来市局吗？”

秦自游冷冷的看着他，也不想废话了，直接把他和原林见面的照片推过去，手指点了点，“这人总认识吧？”

段玉德盯着照片看了许久，悠悠叹了口气，“还真有人傻到把过失杀人变成预谋杀人的。”

他的神情坦然自若，仿佛早就料到了，完全没有一点焦虑。

秦自游气笑了，“你还挺猖狂的。”

“不是我猖狂啊警察同志，我和周西图确实无冤无仇，我也没有那么多钱，我只是个中间人，负责在中间牵线搭桥而已。”

“牵谁的线搭谁的桥？”

“我不清楚，他说他叫李隼，并且是单线跟我联系的，每次都号码都不一样，是他要求我找一个与周西图体型相似的人来做这件事，事成之后，我只拿一点中介费而已。”

段玉德出狱后，在老家的一家工厂做过临时工，由于坐过牢，并不受人待见，他受不了别人指指点点，很快离职。

找工作处处碰壁，老婆早就跟人跑了，父母在他服刑期间也过世了，段玉德便整日躲在出租屋里酗酒。

大概一年前，有人给他打电话，说要给他介绍一份工作，要他来江城。

段玉德知道以自己的身份，能主动给他介绍工作的，不会是什么正经工作。

他没有马上答应，那人转给他一万块钱，让他如果想明白，可以到江城后联系他。

段玉德收了一万块钱，出门痛痛快快吃了一顿，期间与人发生冲突，被推倒伤了脸，那人指着他鼻子骂他是社会底层的臭虫，是翻不过身的垃圾，是城市下水道里的老鼠。

段玉德没有反抗，反而非常认同他的话。

确实如此，从监狱里出来，没有人等他回家，更没有人关心他，想要下定决心适应社会，却因为曾经犯下的错误被人异样眼光看待，找不到工作，也无法融入社会，可不就是翻不过身来的垃圾吗？

段玉德一下就想明白了，与其这样窝囊一辈子，还不如拼一拼，就算再次失去自由，也好过在外遭人唾弃。

失去自由的人在重获自由之后，会迷茫不知所措，并且试图回到圈禁自己的地方，以寻求安全感。

说到底，重获自由之后的天空实在太大了，很容易让人失去方向。

他来到江城，与联系他的人见了一面，对方全副武装，墨镜帽子口罩，完全看不出一点样子，可是听声音，那是个年轻人。

对方似乎并不满意他留疤的脸，皱眉看了很久，不过还是帮他安排了住处。

段玉德做了几个月的零工，李隼再次找上他，给了他周西图的照片。

他见周西图的第一眼就发现，比起原林，他的体型和周西图更为相似，他一下明白过来，一开始被选定的人，其实是自己，但因为脸上留了疤，这件事才被搁置下，直到遇到了原林。

通过段玉德的供述，秦自游得到两个信息，一是与段玉德达成协议的是个年轻男人，自称李隼，其二便是，周西图起码在一年以前就被盯上了。

秦自游审过几次张庭峰，对方只承认和周西图认识，但没有打过交道，更不知道周西图是什么时候来的江城。

线索到了段玉德这里被彻底中断，他并没有见过李隼的长相，听听到过他的声音，无法提供任何有效信息。

秦自游感觉非常挫败，将已知的所有信息报告给孟淮，说估计只能查到这么多了，段玉德已经高高兴兴的准备入狱了。

“老孟，你说这周西图，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这么大费周章的要弄死他。”

“周西图背后水深，得罪的人很多，未必都有这个能力和精力做这种事，想让一个人死非常容易，但用这种方式，除非必然，否则是没必要的。”

孟淮摸出烟盒叼了根烟，剩余丢给秦自游，淡薄的烟雾弥漫开，“纯粹是搅混水行为。”

通常搅混水的作用在于，在局势不明朗透彻的情况下，用于掩盖达成别的目的。

两个人坐在车里默默的抽烟，半晌孟淮看了看表，“你先回去吧，明天我去审张庭峰。”

“下班了？”

秦自游也看了眼时间，“这么着急撵我，你约会去吗？”

孟淮嗯了声：“知道你还不走？”

“好，好，走。”秦自游叹气，下车，“你忽然开始准点下班，我有点不太习惯。”

“以后就习惯了，走了。”

——

姜豆今天愁眉不展，和孟淮面对面吃饭时不住的唉声叹气，这种忧愁持续到了电影院，一部搞笑片硬生生被她演绎出一种纠结的愁苦，边笑边由打心底认为有个不怎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直到电影散场，她才意识到这种分裂的忧愁是因为——要考科二了！

姜豆再次回归驾校后头一天，教练老头再次被她的起步三点头泼了一兜子水，这回他没生气，而是缓缓皱起了眉头，生平第一次质疑自己的教学能力。

大概是意识到以姜豆两天打鱼三天晒网这德行，考出科二那得是做梦的事，于是教练对她进行了非人的魔鬼训练，降火的金银花茶喝了半罐，总算出了成效。

教练坚信熟能生巧，姜豆那几天鞋跟都磨了半边，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总算在老头脸上看见笑脸，十分欣慰的拍拍她肩膀，告诉她约上考试了。

姜豆整个人焦虑到极点，已经到了前一秒哈哈大笑后一秒就唉声叹气的地步了，逮人就问：“你科二是一把过的吗？”

这回如法炮制问到孟淮，后者点头，“是啊。”

“有什么诀窍没有？”

这把孟淮给问住了，他回想起从前姜豆的科二考试，缓缓皱起了眉，“S弯道时，注意不要上台阶。”

姜豆：“……”

“坡道起步时，注意不要挂倒挡。”

“孟淮，请注意你的措辞！”

姜豆一脸严肃，“虽然我非常慌张，但我认为这么低级的错误我是不会犯的！”

孟淮看了看她，记忆里姜豆科二总共挂了两次，第一次是过S弯道时，直接从台阶上开了过去，撞断了一颗小树。

姜豆认为都是因为自己太紧张才会这样，下定决心痛改前非。

第二次考试时，谨遵S弯道的教训，严谨以待小心翼翼，却在坡道起步时，脑子错乱挂了倒挡，信心满满的松开刹车，嗖的一下就下去了。

教练如遭雷击，姜豆痛哭流涕。

直到第三次克服紧张，才以优异的成绩从驾校毕业。

于是，孟淮郑重的点头，“你说得对，这是我练习的时候出现过的问题，说出来是提醒作用，切记千万不要像我一样。”

姜豆一脸吃惊，“你还犯这毛病呢？”

晚风徐徐吹进车窗，孟淮手握方向盘，硬生生营造出一种肃杀感，缓缓道：“是啊姜豆，放宽心别紧张，不要像我。”

“谢谢你。”姜豆摸了摸他的头，十分感叹，“我舒适了，没那么焦虑了，今天的快乐是你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