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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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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康十二年癸卯八月,桂花飘香。

大周帝都华阳城门口车水马龙、行人如织,道旁的小商贩扯着嗓子对进城的车马行人叫卖:“桂花糖、桂花糕、桂花酒……几位举人老爷来点,保准明年蟾宫折桂,金榜题名。”

晃晃悠悠的马车里,杨徹闻声掀开车帘朝小摊望去。

摊位前站着几名书生,或背着书箱,或手中拿着书卷,风尘仆仆,俨然都是进京赶考的举子。

距离明年二月春闱,只有半年时间,考生们从大周各州府陆陆续续赶往帝都。

杨徹看了这么一眼,小厮便道:“公子也图个吉利,小人下车去买点,公子尝尝。”

好多年没吃过华阳城门口的桂花糕。

杨徹应了声。

马车在道旁停下,他的目光穿过来往人群望向前方高阔的城门,庄严而壮丽,一如帝王的威严。

城门上方“华阳”二字雅正端方,像个持重高洁的君子。

却让他觉得讽刺。

十一年前春闱舞弊案,无数官员、士子含冤惨死,血流成河。伏家满门获罪,唯一活下来的他,重刑之后流放。

若不是有人暗中助他,他已病死在当年的流放途中。

若不是伪造“杨徹”这个身份,他也走不到这里。

噔噔噔,车窗被敲了几下,他的思绪被拉回来。

一个二十啷当岁的年轻男子靠在车窗边,满脸麻子,挤眉弄眼道:“公子,进京赶考的吧?我这儿有‘鼠须’一根,便宜给你。”伸出四根手指在窗框上点了点。

鼠须,是一句黑话。

因为袖珍书多用老鼠的胡须蘸墨书写而成,所以鼠须一根就是袖珍书一本。

自从壬辰年春闱舞弊大案后,朝廷禁止售卖这种书,但暗地里还是有人违背朝廷禁令买卖。

杨徹抿唇一笑,靠近车窗,下巴点了下城门口的官兵,“我喊一声,你要吃半年牢饭。”

麻子毫不畏惧,“我敢在这儿卖,还怕你喊?没凭没据,官兵也不能随便抓人!”

麻子敞开双臂,拍了拍自己的身上,暗示东西根本就不在身上。

“老手!”

麻子冷笑,又靠车窗旁问:“要不要来一根?”

“不怕我事后揭发你?”

“你图啥?断人前程财路是没有好下场的。”麻子偏头冷笑,眼中露出狠戾,转身离去。

车中劲装男子欲起身,杨徹将其按下。

护卫指着窗外气愤道:“你瞧瞧,这都嚣张成什么样了,天子脚下,敢如此明目张胆违令而行。”

“犯不着和他计较,今日刚入城,别惹麻烦。”

护卫深呼吸一口气忍下火气。

小厮抱着几个纸包跑过来,俯身钻进马车,献宝一般将东西捧到杨徹面前。

“这桂花糕和咱们安江府的不一样,软软嫩嫩,跟豆腐似的。公子快尝尝,明年定能蟾宫折桂。”

桂花糕切成一寸见方的小块,似淡黄色的豆腐块,里面掺着桂花瓣,外面撒了层桂花粉和糖粉。

“这叫乳酪桂花糕,华阳的特产。”杨徹道。

桂花糕口中,冰凉爽滑,丝丝乳香,淡淡桂花香,甜而不腻,勾起不少回忆。

喜欢乳酪桂花糕的除了他,还有一人。

这么多年未见,不知如今什么模样。

这些年他容貌大变,每每对镜连自己都不认识了,对方应该也认不出了。

马车缓缓穿过城门驶进华阳城。

城门口的茶聊酒肆还都是当年的招牌,熟悉得好似这么多年从没离开一般。

马车穿过大半个华阳城,经过西市附近,杨徹吩咐下人带着行李先去杨宅,自己则带着护卫乘车前往书铺。

春闱将至,书铺新书频出,大多是当朝官员的窗稿和著书。

这些窗稿和著书很大一方面展现了官员的政治观点以及文风偏好。

研究考官人选以及考官的文章喜好,也是举子们的必修课。

文渊书铺中,几名书生在柜台边催问掌柜:“书什么时候书加印出来,再不出来,我们就找人手抄不买了!”

“明天一定能出来。”

掌柜还是当年那位,脸上皱纹多了几道,鬓角多了些许白发。

“确定是计大人的窗稿?我与计家公子认识,拿到书我要去找计公子确认,若不是计大人窗稿,我不依你。”

“肯定是,几位公子把心放肚子里,窗稿就是我托人从计公子那里抄来的,怎么可能错,若是错了,你把书甩我脸上。”

掌柜说得信誓旦旦,几名书生这才安心,陆陆续续离开。

杨徹在书架上翻了一会儿,掌柜笑脸迎过来,一双精亮的眼睛在他身上快速扫视,瞧见他腰间的玉佩嘴角的笑容更深,褶子全挤到一块去。

“公子刚进京吧,要买什么书?”

“刚刚听掌柜说计大人的窗稿,不知是朝中哪位计大人?”

“户部尚书计昶计大人。”

杨徹笑着点点头。

掌柜见他反应不大,以为他对计大人不了解,给他介绍:“计大人是探花郎出身,深得陛下恩宠,以前担任过乡试主考,得陛下夸赞。主持编写的国书年初完成,明年的会试计大人是主考官铁定无疑。公子若是研读透了计大人的文章,明年春闱取中不就稳了吗?”

杨徹不以为然,还是礼貌地笑着点点头。

掌柜见他没提起兴趣并不放弃,又不遗余力夸大其词推荐。

“公子买的可不是诗词文章,也不是计大人的窗稿,公子买的是自己的功名仕途。其他举子都买了研究了,若是公子不买不看,到时候文章怎么写得过其他举子。”

还卷他呢?

“以我之见,计尚书不会成为明年的春闱主考官。”

“这怎么可能,你别乱说。”

杨徹没与掌柜争辩,笑着道:“计大人我看掌柜的也别卖了,我给掌柜提供一个生财之道。”

“公子还懂做生意?”

“算不得生意,就是个主意,出个考前模拟卷。”

掌柜有些没明白何意。

杨徹给掌柜细说,请京中进士官员根据春闱考卷题型,出几套模拟试卷。

掌柜开了多年书铺,一听这主意就知道可行,趁着春闱在即,举子们心情焦虑,患得患失,有了进士官员们的出模拟卷,都想一试,可以大赚一笔,当即脑海中连打什么噱头叫卖都想好了。

他连连朝杨徹拱手:“公子是老叟贵人啊,多谢公子指点。”忽然想到什么,忙冲不远处的伙计叫道,“去我书房将藏书架上胡阁老文集取来。”

杨徹拿着书由掌柜恭恭敬敬送出书铺,不巧,撞见了城门口遇到的麻子。

麻子斜着眼上下扫他一遍,一副吊儿郎当不好惹模样。

点着他问掌柜:“姑父,这家伙你认识?”

“没大没小,这是咱们的大贵人。”

麻子脑袋皱一把,好奇地打量杨徹。

杨徹挑了下眉头,对掌柜道:“令内侄有个性啊!”

掌柜一听这口气,再瞧对方眼色,知晓二人有过节,但问题不大。

对方不明说,他也就装糊涂,笑着道:“这小子年轻,莽撞不懂事,说话没分寸,刚刚失礼了,老叟给公子陪不是。”

杨徹笑了下,接受他的道歉,道了句:“朝廷禁令还是要遵的。”转身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离开,掌柜上去一巴掌拍在麻子后脑瓜上,喝问:“你又卖那玩意了?”

“没有!”麻子捂着脑瓜,满脸委屈和不耐烦,“你别听外人嚼舌头。”

“春闱在即,官府查得严,你老实点,别连累我这书铺跟你倒霉。”

“哎呦,知道知道了,都说了没有卖。”

“臭小子!”掌柜抓着麻子胳膊朝书铺推,“我这儿有事交给你办,办好了,还缺你钱使?”

想到刚刚贵人的主意,掌柜立马喜笑颜开。

*

马车内,杨徹随手翻开胡阁老文集,失望地摇头。

“不是胡阁老的文章?”护卫张延一口一整块桂花糕,发音不清。

“是胡阁老文章,不过大多都是胡阁老以前的文章,这十多年的文章就只有几篇。”

“你给掌柜出发财的主意,他就这么谢你?”暗骂了句抠搜贪商。

“掌柜本心是好的,这书可比计昶的窗稿珍贵,只是送错了人。”

张延将最后一块桂花糕丢进嘴里,伸手又去拿另外一袋,杨徹立即将对方的手拍开。

张延嘁一声,嗦了下指腹上沾黏的桂花粉,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他。

“刚刚送来的。”

信封上无字,杨徹接过拆开。

信很短,只有娟秀两行,未有称呼未有署名。他看了两遍,沉思一阵,将信塞回去。

“写的什么?”

“一切都安排妥当,明天我要去一趟聚贤楼。”

“明天?是不是太急了?大公子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和他交代什么?”

张延冷呵一声,靠在车壁上翘着二郎腿揶揄道:“你现在倒是挺硬气。”

杨徹倚靠车窗边,自嘲:“我这么大的人,他还能将我绑了不成?”

“他也不是没干过。”

杨徹翻他一个白眼。

杨信的确干过,不过那都是年少时的事情了。

因为伪造的这个身份出身不光彩,杨母乔夫人一直视他为眼中钉,杨信也把他当成仇人。

这也怪不得他们。

他这个身份的出身,常常被一些洁身自好人士诟病。

前几年他一口气顺利考中童生、秀才、举人,并且高中安江府解元,杨父又升迁永平府知府,对于他身世的讨论声才渐渐平息。

外面的声音小了,家里依旧不受待见他。

乔夫人和杨信又是这个身份的嫡母和嫡长兄,他若是忤逆,就是不孝不悌,在这个时代,那是大罪。一旦被扣上不孝之名,功名仕途都无望。

中举后,他借着求学避到外面,见面少了,才有所缓解。

*

马车驶出西市拐了两个弯拐进五魁街。

为了方便他和杨信安心备考明年春闱,杨父托人在京中置办了一处宅子。

京城寸土寸金,五魁街又被称为状元街,风水好,进京赶考的举子都想往这儿凑,供不应求,若非所托之人有些权势,根本置办不下来。

马车在杨宅门前停下,小厮明玕急忙迎上来扶他下车,小声提醒:“大公子发了一通火,让公子回来就去他书房。”

张延幸灾乐祸道:“逃不掉!”

杨徹无奈摇头。

宅子不大,房舍有限,进了主院便瞧见杨信的书房。

杨信正在写信,面前的书案上堆放几摞书卷,显得拥挤。旁边地上一摞摞书籍杂乱放着,靠墙两排新书架,应该是木匠今日刚送过来,还未来得及收拾。

杨徹走上前依着规矩施礼,唤声:“大哥。”

杨信抬头看他一眼,冷着一张脸能够滴出水来。

“从安江府到京城需要走三个月?”语气冰冷。

他恭敬回道:“途中去拜访了老师和一位朋友,耽搁一段时日。”

杨信半信半疑,又继续训斥:“进京后不知道立即回来报个平安,竟然去街市闲逛!”

“并非闲逛,是去书铺买书,也给大哥带了一本。”说着将胡阁老文集递到书案上。

杨信瞥了眼,胡阁老文集可不易得,没有再责怪。

他搁笔,将信折好塞进信封,吩咐道:“明日和我去拜访阮大人。”

“我今日刚到京城,身心疲惫,况且什么都没准备,明日过去太急了,恐怕失礼。容我歇几日,养养精神气。”

杨信抬头看他,满脸疲态,气色不太好,没强迫他,脸色却并不好看,态度冷淡道:“明日我自己过去。”

杨信从不会考虑他,但明日他必须去聚贤楼。

杨徹无奈,拱手道:“还请大哥代我向阮大人问好。”

杨信没应他,叫来管家将信递过去,吩咐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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