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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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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南鸢不明白他为什么知道的这么细,却听他又带着低沉冷漠的声音道:

“我还真是好奇,你究竟是怎么与他相遇,又为何会认准他的?”

是啊!

为何会认准了他?

马车继续在繁华的街道上缓缓地行着,窗外的夕阳刺痛了她的眼,夏南鸢却恍然想起了十年前,那个接她回京城的马车上。

那一年,她外公刚刚过世。

从夏南鸢记事起,她就没有见过母亲,外公可以说是她唯一的亲人。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在外公临终的前一天,他强撑着已经瘦弱不堪的身体,笑着同她道:“阿圆放心,外公就算到了天上,也一定会看着,看着我的小阿圆出嫁,再看着那个小子是否真心,他要敢对你不好,外公切人用的刀,到地下也不会放过他。”

那时的夏南鸢只管跟着笑,一个人怔怔地看着他苍白的脸,一点一点失去了血色。

他是在她的笑容中去世的,走的安详,独留她根本不懂什么叫做“真心”,就要前往一个锦绣阊阖,繁华遍地的都城。

她是父亲被弹劾抛弃原配,弃养亲女而不情不愿地接回来。继母本就嫌她堵心。每每见她,不是摔碗就是讽刺,哪怕她多吃一点,都是被继母夺筷子的份。

直到有一次,她在外公的忌日里被继母打了手心,痛的偷偷跑出府,用外公仅剩的,被她分成几份的钱买糖衣,却看到蜜饯铺子外,一个满手是血的少年,正独自一人包扎着伤。

他的眉眼竟和青州城中的那个人如此的相似,她静静地走过去,递给了他一块糖。

他果然是谢七叔的亲侄子。他说他叫谢景瑜,父亲很早就去世,母亲虽然将他带走,但却早已嫁入了别家,除了利用他向谢家争讨财产,其余根本就不管他。

就连他受伤了也是一个人舔舐,就像一只孤独的兽。

许是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就这样,两颗孤寂已久的心逐渐碰到了一起,她告诉他不开心了就去买糖吃,他也告诉她他一定要比人强,这样她就不会不开心。

就这样,他们在彼此陪伴中成长,又在彼此相伴中找到了各自的路。

那一日,他武举乡试及第后,拉着她的手,在京城开满鲜花的道路上奔跑。他答应给她买光所有口味的糖,只是之后,她满心欢喜地等着他的糖,却听到他母亲将他接入了府中,再然后……

他开始变得冷淡,不再同以往见她时有说不完的话,以至于她已经在他身边说了好多话,他才勉为其难的“嗯”上几声。

她只当他在母亲那受了苦,便想着加倍对他好,谁知他却又开始了挑剔,一点小事,都能当着众人的面,说上她许久。

非要将她说的道歉不可。

夏南鸢突然觉得好笑,待她回神时,手里的那块栗子酥,已经几近被她捏的粉碎。

这世上,她不是非他而不可,记得后来,谢景瑜总是莫名其妙的生气,一生气就是许多天,哪怕她去找他,他也依旧闭门不见,只派了个人说她何时想清楚了,再来找他。

只是从那之后,她便上了吴府的花轿,再也没去找过他。

夏南鸢突然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她已经呆坐了许久,窗外的景物早已由匆忙归家的人群变成了静谧的树林,而她的手上,却突然覆上了什么东西。

她才恍然回神道:“七叔?”

“嗯。”

谢云络目光淡淡,将手里的锦帕递到她手上后,才开口道:

“擦擦泪吧。”

夏南鸢这才恍然,发现手里的栗子酥早已被她的眼泪凝结成了团,就连她的手腕上,都已经沾了好几滴的泪。

夏南鸢用谢云络递来的锦帕擦了擦手,连带着被她揉搓的不成样子的栗子酥,一起放到了茶几上。

“我才不会哭呢!”

眼见她嘴犟,谢云络哼笑了声:“你可别逞能,憋出了问题,我可是一点糖,都不给你吃的。”

“……?”

他居然还知道糖?!

夏南鸢愣愣地看了他几瞬,忽然想起她小时候曾在他身边待过,可能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她喜欢吃糖了吧。

难为他还记得。

夏南鸢抓起被她丢在茶几上的锦帕,用力地在鼻子上擦了擦。

“就知道你一惯的不近人情。”

看着她依旧同小时候那般,谢云络难得地勾起了唇角,

“我只是在想,既然他令你如此的痛,如若他再来接你,你是否还会给他机会?”

夏南鸢擦鼻涕的手突然间顿住,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机会?

在她被人狠狠地刺伤后,她又为何再给他机会?

只是,她的命运何曾轮到她做主?夏南鸢忽然想到替嫁的路上,她曾做过的一个梦。

梦里,幽深的山林漆黑的夜,她被人绑着,重重地扔在林间尽头的一处悬崖上。

她的后背被地上的石子磕的生疼,周围跳跃的火光,组成了熊熊燃烧的烈火。就在她极目向烈火后望去,谢景瑜却突然踏着官靴,一步一步,从火中朝她走了过来。

她下意识的挣动,想要问他干什么,他却勾起了她的下巴,目光阴鸷,像是山林里的一只野兽,幽暗地对着她道:

“你不是想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吗?跟我走,我来告诉你……”

夏南鸢下意识地一颤,猛然闭上了眼,想将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开,几乎想也不想地道: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再看具体的情形吧。”

她本想说那个梦太过的真实,以至于真实到她真的很想知道关于母亲的一切。

然而正轻抚胸口平复喘息的夏南鸢并不知道,谢云络端茶的手一顿,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

“夏南鸢,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痛?”

谢云络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夏南鸢惊讶抬眼,见他目光尖锐,也下意识的朝他冷笑道:

“要说痛,七叔您老可真健忘,还记得我小的时候,被接回京城时,抱着你腿大哭的样子吗?你说你过几年一定会去看我,可结果呢?你人呢?我都出嫁了,你都还没有来!”

夏南鸢上来就给他翻旧账,弄得谢云络倒还真说不上来话。

眼见他吃瘪,夏南鸢心里,不由得十分得意。

瞧,有本事你再解释啊!

不是清风霁月,温润入玉的君子吗?

你这个说谎话的骗子!

就在她自以为拿捏,正洋洋自得的时候,马车已然驶入了后院。夏南鸢整理了下衣物,正准备起身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清浅至极,就像是发自肺腑,带着长久的暗哑与低沉的声音道:

“你怎知,我没找过你?”

“?”

夏南鸢一个不稳,险些栽了出去。

待她听清楚谢云络说了什么后,转而回望向他。

“你什么时候找过我的?”

眼见她惊奇,一惯温温沉沉,淡雅如水的谢云络,竟勾起了一抹极深的笑:

“上辈子!”

“……”

她真的,没准她这辈子造的最大的孽,就是太过认真对待他的话!

马车缓缓地停下,居然停在了她逃来时的后院,谢云络没有再同她开口,起身就要下车。

然而这时,夏南鸢突然看着他的背影道:“七叔,您有喜欢的姑娘吗?”

这下,轮到谢云络脚下一绊,险些栽了下去。

“你说什么?”

他转头回望向她。

夏南鸢笑了笑,看他这个反应应该是没有,转而拎出了赵衔出医馆时放在他车上的木笼,一脸献宝似的道:

“七叔,这是赵衔专门给你的,让你留在洞房,以备不时之需的!”

“?!”

夏南鸢本想巴结他,然而献了条蛇的后果居然是被他赶到了客房,该不会是弄巧成拙了吧?

这件事哪怕过了许久,夏南鸢都还记得,她第一次被谢云络带进他的家门时,居然和她潜入时的一样,从后门入的,并且偷偷地,不许惊动府中人。

还真跟着偷情一样。

夏南鸢也懒得抗议,毕竟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的道理?

索性她如今的安危算是跟他的名声绑在一根弦上了,若是她被人找到,真不知是说“谢云络私藏前下属的夫人”,还是说他身为谢家继承人,却抢了他侄子的心上人更令人抓马?

就这样,她入府的事并没有引起大的惊动。相反,原本亥时就已经熄灯的谢云络房里,直到三更依旧灯火通明,寂静无声。

他晦涩的目光始终盯着面前的那幅画,许久,桌上的烛火渐渐燃烧着跳动,而他,则拿起了那幅画,放到了那跳跃的火光之上……

翌日,夏南鸢醒来,往脸上擦拭了黄粉,出门后居然看到他早已站在她房门外边等。

“七叔?”

“走吧。”他淡淡点了点头,近乎平静地说道。

夏南鸢不明所以,愣愣地同他上了马车,见她始终都朝着窗外看,谢云络不由地问道:“怎么了?”

“啊?”夏南鸢恍然回神,“我在想,我们去哪?”

“当然是去昨日的医馆。”

谢云络毫不犹豫地道:“昨日,不是你说想留下来治病救人的吗?还说医馆的病人都很喜欢你,想让你留下来帮忙。”

“可是……”

夏南鸢欲言又止地咬了咬唇,“可是吴御现在到处都在找我,这临州城难免也会有他的人,我若在医馆如此的行医问诊,七叔就不怕我被人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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