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区是不应不灵市里最为繁华的存在。
日升月落之时,它是富商贵人们往来交谈之所,而华灯初上之后,这里就会点起万盏霓虹,衣香鬓影,美女如云,觥筹交错,是妙不可言的去处。
无论何时,能出现在此处的,都必然是达官贵人。
然而就在这样的灯红酒绿之下,却掩盖着整个世界最最最无序的存在:无罪巷。
它可以是让人有去无回难以脱身的黑市,也可以是为达官贵人们排忧解难的万事屋,也更可以是让墨汁遁入黑暗的绝佳隐蔽之处。
在胡言乱语街189和188号之间的空隙里,隐藏着这世间最大的混沌。
透过一层五光十色的空白,楚析一脚迈进了那片黑暗的世界。
无罪巷内部的道路如同树根一般,和其中的势力一样,盘根错节。但刚被系统赶进来的楚析,对此一无所知。
「楚析23岁 身体素质中等心里素质中等性别男爱好女 」
楚析说白了,只是个普通的男人罢了,可是他一进到无罪巷,便被六个人埋伏了。
“诶嘿!老大!今儿又来一个!”一个各自不高,有些胖胖的男人讨好地看向一个高个子男人。
老大却似乎并不吃这一套,一脚踹在了胖男人的屁股上:“那不赶快去?!”
余下的几人立刻一拥而上,摁腿的摁腿,压胳膊的压胳膊,锁喉的锁喉,两拳难敌四手,一番缠斗之后,楚析还是被制服了。
为首的那个男人则信步踱来,歪着头看了看楚析的长相:“嗯,挺清秀,要不要,给本大王做个禁脔啊?”
男人倒也不是真有这个兴趣,不过是吓唬他罢了。
楚析听见这话,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了无数句“达咩”和无数句“拒绝”,然而片刻的慌张之后,他试图忍着不慌张。
“看看他身上有什么东西!按照老规矩!”
几人立即齐刷刷地回了一声:“是!”然后一起上下其手,扒光了楚析。
而被众人控制住的楚析,除了乱喊乱叫,什么也做不到。
等确认了赤条条的楚析没有假牙、没有什么金属植入之后,几人才终于将楚析殴打了一顿,踢得远远的。
楚析伤得不轻,已经不敢再说什么了,连滚带爬地往前蹭了一些,才十分虚弱地对系统道:“系……统……”
一个精瘦高大的男子很快凭空出现,只是态度却很慵懒傲慢:“怎么了?找本大人什么事?”
不待楚析说什么,那精壮男子便一脚踹向了楚析:“瞧瞧你这德行!要勾引本大人吗?让谁打成这样了?没用的东西!”
见楚析没有答话,精壮男子又踹了楚析几脚:“不是找本大人有事吗??!怎么不说话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看得出精壮男子已经极为不耐烦了。迟迟等不来楚析的回答之后,那精壮男子便还要再踹,楚析终于开口了:
“我……我想要……衣服……”
精瘦男子皱了皱眉,还是将那一脚踹了下去:“就凭你?穿衣服?穿一次被抢一次!你还是别穿了,省点钱得了!”
楚析在地上趴着,挣扎着想站起来,嘴里吐出了一些血:“我……想……想要……衣服……”
精瘦男子立刻避开楚析移动的方向,满脸嫌弃:“行!有白裤衩!50代币一条!”
“50……代币?”楚析说话已经有些困难了。
“爱买不买,不买我走了!”精壮男子说着,身体已经开始有些透明。
“买!我买!”这一次楚析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
于是那精壮男子便彻底消失,只留下一个花裤衩,无比精准地落在了楚析的脑袋上,把楚析的脸盖得结结实实的。
这便是楚析的系统。
自从楚析绑定了这个系统,就很少见到这个系统,他不知道这个系统是如何运作的,也不知道这个系统能做什么,因为系统不会告诉他,也不会告诉他他自己应该做什么。
在大多数的世界里,楚析的角色都是一些很厉害的角色,而系统要他做的,就是被欺负。
当皇帝,被丞相欺负,被后宫算计,被太后责罚,被太监挤兑;
当少爷,被小厮虐待、□□,吃馊饭,还要故意不讨老爷和夫人喜欢;
做主母,故意与家主闹僵,故意被下人欺负,故意被休弃。
……
楚析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只知道一旦不听系统的指令,就会被电击,那种疼痛是灵魂上的疼痛,全身都在疼痛,全身都在被烧灼的感觉。
甚至他第二天从睡眠中出来,还能看到身上那些像是被雷劈一样的红色印记。
他尝试过反抗,尝试过逃离,可他实在没有办法不睡觉。
可一旦睡觉,就会被加载进一个又一个的世界,反复欺负。
楚析想不通,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在无罪巷里,打劫是最为平常的行为,连吃饭喝水,都不会这样惺忪平常。
楚析很快迎来了下一波打劫。
这一次是两个格外瘦弱的少年,一个身上一点衣服都没有,另外一个则只有一些破布条。
两人本来想偷袭楚析,但是楚析现在的这个愤怒值,倒是很难输了。
楚析就这样第一次赢了,还收了两个小跟班。
只是很快,楚析就又输了,这一次遇上的是喜欢吃人的。
楚析被拆成了骨头架子,连脸上都被啃了一口。
反复的受伤之下,楚析的精神力已经十分微弱了,他试图寻找系统进行修复,只是他却是再也呼唤不来系统了:
“005号系统即将关闭对您的服务,需要兑换道具及代币购买请于世界结束后在结算大厅进行交易。”
“关闭倒计时……十……九……”
“八……”
“七……”
“六……”
……
“四……”
“三……”
“二……”
“一……”
随着倒计时的结束,一地泪水混着血滴,自眼角滑落……
再睁开眼,楚析看见自己被五花大绑里绑在了支架上,身上的肉已经有一些长了出来。
见楚析醒了,一个正在捣鼓着瓶瓶罐罐的老头子回过身来,对楚析说道:“你醒啦?”
那语气倒是和蔼慈祥,只是这脸上的狂热,却是怎么也抹不掉的。
但是楚析已经不慌了。他不怕,他只想复仇。
“醒了。”楚析一脸云淡风轻,实际上呢,内心却是波涛汹涌。
按照之前的经验,系统让他做的事情,都会很反常。也就是说,做一些反常的事情,在这个世界是有利可图的。
反正已经这样了,楚析很快便决定了死马当活马医。
于是楚析问老者:“老先生救人也不是白救的吧?看中我什么了?”
老人家自然不是白救人的,他捋了捋自己那捋了跟没捋一样的胡须,开始了讲故事:
“其实在外圈里能看到的,基本都是小打小闹的,你在这么外的地方遇到了剥皮精李笋,也是很稀奇。”
“老夫捡到你的你时候啊,小娃娃可惨咧!都没什么好地方了。本来想抓你回来泡酒,结果走近一瞧,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楚析心想,看来这个世界还真是可怕,把人抓去泡酒的话都能当面说了。只是他面上不动声色,饶有兴致似的询问老头子:
“你发现了什么?”
“你啊,凤凰血脉,可以靠仪式法阵重生,然后啊,我就把你扛回来,帮你做仪式,你这不就活过来了吗?老夫也不要别的,就想每个月取你点心头血研究研究。”
楚析想到了那个反常法则,于是跟老头子说道:“行啊,但是你要多割一些,多出来的给我喝。”
“这又是为何啊?”那老头笑眯眯地问。
楚析笑了笑,动了动自己被绑在架子上的胳膊:“没什么,好玩。”
那老头也哈哈大笑起来:“对、对,好玩,好玩!”
接着又收敛笑容:“那就这么说定了?”
楚析:“一言为定。”
此后的日子里,楚析几乎将“反常”这一定律用到了极致。
他把吃的打成浆水喝掉,把喝的冻成冰块吃掉,三不五时地装晕、装疯、装傻,制造各种反常。
每天穿女装,站在门口调戏所有过路的男人,然后等着跟在后面的老头子不得不给他收拾烂摊子。
在一番折腾之后,不论是楚析还是老头子,都有点招架不住了。
这么久的相处之下,楚析其实是有点喜欢这个老头子的,况且这老头子教了他不少东西,魔法、法阵、魔药,虽然都并不深入,但几乎都有涉及,如果不进入这无罪巷的深处,应该是够用了。
在察觉到了这一点之后,楚析开始拼命自我攻略:
“老头好,老头妙,老头……”
总之如果这个老头要是有攻略楚析之类的任务的话那应该非常容易,啥也不用干,等着进度条增长就行了。
然后呀,楚析的好感度啊,就疯狂、疯狂地涨,等楚析觉得自己真的真的觉得老头子很好的时候——
月黑风高夜,他做了一件很合适的事情。
在出逃之前,他还顺走了老头子库存的大堆魔药,还有一本咒语书。
按道理,在这之后楚析应该是往里圈发展,或者在外圈称王称霸,但是楚析不一样,楚析循着风向,往内圈烧了一把火。
内圈的人都有功法魔法法力之类的东西护身,自然不会害怕楚析这把火。但本来势力达成了一个动态平衡的内圈,平衡被彻底打破了,大量内圈的人开始抢占外圈的东西,或者朝着更内圈的方向进发。
然后楚析在这一场变化中,除了这一把火之外,什么都没有再做,依然只是为了反常二字。
在经过了几天的动荡之后,还在中圈的人基本上要么就是没什么实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要么就是里圈的人被撵出来,逃到这里的。
然后楚析就又放了一把火。
这把火是又有法术,又有正儿八经点的火,这一波伤害是又有法术攻击又有物理攻击,中圈里的人本来或多或少就有病有伤,楚析这么折腾第二把,中圈基本就变成了无人区。
中圈的人,一般都是为里圈的人办事的,本身就是有接触的。但当中圈这个阶层消失了之后,自然就会有新的中圈人出现。
有一些是势力不如人被逼着去做中圈人的事情的,还有一些是为了讨好,更有一些明知自己实力不足,手头又有这样的资源,乐意去做这样的事情。
而外圈,被之前的中圈“整顿”了一把,如今的水准也提高了一些,那些最基本的、靠拳脚抢东西过日子的小喽啰,已经快被赶出去了,入籍基本上是只能靠在入口偷袭,搞一个猝不及防。
这个时候,楚析又选了一个人。
此人连名字都没有,也不会说话,人们都叫他“小哑巴”。
这个小哑巴除了抗揍之外,一无是处,不知道自己是谁,脑子好像也不太好使,但还知道去捡人家剩下的东西吃。
他是什么来历,没有人知道,他怎么活了这么长时间,也没人知道。
楚析选中了他,给他施了等身魔法,又派了一个小喽啰去打他。
所谓的等身魔法,就是当被施法的一方受到了伤害时,会得到施法一方予以的保护,在免疫一定量的伤害的同时,还能起到成比例的攻击作用。
在限定范围以内,接受了等身魔法的人,几乎可以说是遇强则强。
喝了魔药,泡过魔药澡的楚析,如今在在中圈之中,也算得上是个厉害角色了,因此小哑巴受了等身魔法之后,生活质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高了。
在一次挨打之后,他发现打人的人,反而很害怕、很痛苦的样子,他便觉得,这些人是怕他。
于是他开始从捡别人剩下的食物变成了等着人家吃完吃剩下的,再变成在别人吃的时候就去抢,到后来去抢人家还没吃的食物。后来堂而皇之地占了人家的窝棚。
后来觉得窝棚太冷,看中了房子里那搭出来的隔层间,再到后来,去外圈里面占了一间房子。
在无罪巷,做什么都是无罪的。
但楚析觉得还不够,他要让小哑巴成为这个无罪巷最大的主人,做这无罪巷的天,让这无罪巷,翻一个个儿!
但是,这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小哑巴与常人不同,他对争权夺利并没有什么兴趣,而现在么,对他来说他已经吃饱穿暖了。
那如果让他更饱、更暖呢?
于是,又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楚析把小哑巴打晕了,扔到了里圈的外面。
傻乎乎的小哑巴不知道这里是哪,只是往有灯光亮着的地方去,一路深入里圈。
里圈的世界和无罪巷的外面没什么大差别,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外面有的,这里都有,外面没有的,这里也有。
此处灯红酒绿,此处衣香鬓影,此处觥筹交错,此处……
此处……施了魔法。
是的,此处施了魔法。
里圈相对于中圈和外圈的繁华,其实还是基于稳定。而稳定的前提就是打架势均力敌,在“战与逃”的问题中,打架都不会轻易选择“战”。但为了保证其他人也不“战”,就需要一定的“不战”的势力,来保证周遭环境的和平。
因此这里和外面的制度几乎相差无几。
只是中圈人的内涌和里圈人的外迁,导致里圈内部本身也有些动荡。
所以几个说了算的家族,便在这里下了魔法禁制,禁制争斗。
于是这就有意思了。
在一个不能打斗的地方,一个不打斗的人完全不遵守此处的任何规则,但又(几乎)没有把那法被施加任何惩罚。
这个人还甚至什么都没有,也不能施加一些其它的惩罚。
一时间,里圈的人都对他头痛不已。
你说打他吧?能伤到他但伤害不大,而且自己也会受伤,那伤倒不算什么,但就像有一只文字来回叮你一样,总归是不好受的。
你说抓他吧?能抓住,抓完之后怎么办?关起来?派谁看着呢?他要逃出来,你是打还是不打?
问题又绕回来了。
而且就算伤到了他,他抗伤也很厉害,想杀死了也不容易。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大家都不胜其烦,让背后的楚析看着十分过瘾。
除了想知道能获得什么之外,他也确实开始在这些“小事”上看到了乐趣。
小哑巴不再是从前的小哑巴,楚析更不会是从前的楚析。
因为在这个世界所待的时间有限,小哑巴的故事楚析终究没能继续往下看下去,只是——
只是他本来也不在乎。
就像系统好像也从没在意过他的死活。
惩罚时间一过,那个熟悉的科技感房间再一次出现在了楚析的面前,他反复寻找,才在角落里找到系统关闭之前所说的,大厅里可以交换的地方。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他已经是三级的契约者了,而他的代币,居然有两万之多。
然而他打开代币的流水明细才发现,他进入惩罚世界之前的所有代币,都已经被系统赚走了。
再打开交易处的商城,楚析更是发现,从前系统到底从他这里划扣走了多少血汗钱。
五十代币一条裤子?五十代币在商城里可以买五百条裤子都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