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高专的医务室里了。

“阿樱阿樱！”

刚睁开眼眼前就闪过一片金影，秋哉飞过来趴在我身上，天狗体重非常轻，他又是小孩子，简直就像是一朵云盖在身上。

我依次摸摸他和也眼巴巴趴在床边的白藏主的头：“让你们担心了……理子怎么样？”

“大天狗和她在一起，说是等樱大人醒了再看樱大人的想法，”白藏主交代，“玉藻前大人刚才在这边，现在好像是去和天元谈了。”

坏了，一会儿要被念了。

门又开了，家入硝子进来了，看了我一眼：“醒了啊，感觉怎么样，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别的还好，就是心很累。”我坐起身，“五条前辈和杰前辈还好吗？”

“明明答应了要叫人家悟的嘛！”五条悟的声音神奇出现，然后一大只就从家入硝子背后冒出来，一屁股坐在我床边大声抱怨，“我可是挨了好几刀啊，好痛的……”

“你已经学会反转术式把自己治好了，”家入硝子冷淡地说，“不要为难学妹。”

“硝子你好烦……”他翻着眼睛埋怨同窗掀他老底。

这样活蹦乱跳的、和平时一样的五条悟让我感动到鼻子里塞了个柠檬，几乎要土下座感谢神明的慈悲没有夺走我任何一个朋友，想也没想就伸手抱住了失而复得的他。

他的声音因为突然的拥抱戛然而止，像一只不习惯被抱的猫一样变成梆梆硬的石膏像，好一会儿才悄悄地软和下来。

“太好了，悟，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我满鼻子闻到的都是他甜甜的草莓沐浴露味道，一点儿血腥气息都没有残留，“欢迎回来。”

他语气竭力想装得平常：“……哭的话也不要把鼻涕眼泪蹭到我身上哦。”

“ky男啊你。”我笑着推开他，抹了把眼角的水珠。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我望过去，大狐狸站在门边：“打扰了。”

“爸爸……”我一个激灵，打起精神。

“阿樱没大碍了吗？”他笑得很让我头皮发麻，“那就移步过来，好好聊一下吧。”

啊，好像要挨骂了。

会议室里只有苍之介、天内理子和夜蛾老师，还有一脸无所谓地靠在窗边抽烟的甚尔哥。

要开小会？现在挤眼泪还来得及吗？

“请坐。”大狐狸端正优雅地坐在榻榻米上，朝前方示意了一下。

我忐忑地在他对面坐下：“你很生气吗？”

“是。”大狐狸言简意赅地回答，马上抛出个问题，“关于星浆体，阿樱是如何打算的？”

“呃……”我看了一眼理子，又转回视线恳切地问，“本家可以保护她，直到天元大人的转化完成也就是理子安全的时候吗？”

“我和玉章商量的意思，也是如果阿樱想要庇护星浆体就将其带回本家。”大狐狸颔首。

“那须野还是……”

“爱宕山。”苍之介接话，“吾以本名担保，除非是天内理子自愿接受同化，不然任何人都不能从本家带走她或者对她造成伤害，这点你可以放心。”

苍之介都这样说了，那理子就一定不会有事。

“还有件事……”大狐狸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阿樱，你也一同回到本家来吧，咒术师的世界对于你来说，太过危险了。”

“啊？”我有些懵，“我刚念了半年书……”

“阿樱，”大狐狸加重了语气，“我理解你想要结交人类朋友的想法，但是能不能也考虑一下我的心情？”

爸爸……

“伏黑甚尔的情况很特殊，通常状况下外来威胁是不能通过天元大人的结界进入高专的。”夜蛾校长语气沉稳地帮我说话，“琉璃樱现阶段还有很多相关知识需要了解，还是继续学习为好，她总要长大，不可能永远待在家里。”

我也眼巴巴看着大狐狸。

他思索了一下，对上我的眼神，最终还是让了一步：“我知道了，但是下次……”

“绝对不会有下次！”我马上保证，“我保证！”

他温婉一笑，轻声慢语地说:“如果有下次，这里就是第二个平安京。”

我不懂他说的什么意思，却本能觉得背后一凉，看向苍之介，苍之介古井无波的脸上难得出现点儿难以言喻的情绪，总之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起码目前过关了。

外来人员按理说是不能在校内长时间逗留的，但是今天事出有因，大狐狸来时候还是和大妖怪们喝酒时候那副雍容华贵的样子，看夜蛾老师一眼，夜蛾老师就勉强允许他在我的寝室留宿一晚陪我。

毕竟是天皇都抵抗不了的美貌，老师也是凡人啊。

回到寝室楼洗了个热水澡，出来时大狐狸已经换了轻便的寝衣，正在帮我整理衣柜。

“别忙了，老爸，”我忙过去把衣柜门关上，把他往浴室推，“今天辛苦了，好好泡个热水澡就睡觉吧！”

“啊呀，看来我的阿樱长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大狐狸马上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状，“连衣柜都不许爸爸动了，真是狠心，当初千不该万不该送你离家出去念书……”

“……我说您演技一直走这种浮夸路线的吗？”

大狐狸嫣然一笑，接过我塞给他的毛巾进了浴室。

被子什么的都铺好了，我在屋里转了两圈没什么事做，决定出门到隔壁去探望一下夏油杰。出门一转头，就看见夏油杰趴在走廊的窗台上望着窗外，唇边是淡淡的青烟，听见动静往我这里看过来，展露了一个很缥缈的笑容。

我走过去，他把拈烟那只手伸到窗外：“别靠太近，二手烟不好。”

“一手的就好咯？”我也趴在窗台上，离他只有一步的距离，“我好喜欢烟草的味道，但是吸烟伤身体，碰巧我又怕死，所以我喜欢得很克制，只蹭别人的闻一闻味道。”

“怕死还那么大胆地冲出来?”他叹了口气，“连秋哉君都没有带走……”

“甚尔哥不会杀我的，拿不到钱又少了个长期饭票得不偿失。”我不在意地撩了一把头发，“秋哉君那么可爱我怎么舍得叫他去揍盘星教那帮垃圾。”

他笑了笑，安静地抽掉了剩下半支烟，垂眸看着烟蒂上的星火：“抱歉，没能保护好你和理子。”

我托腮看着他：“杰前辈不必说这个，拯救别人本来就不应该是负担，救到算他运气不错、你又积了一德，救不到也不是任何人的错，前辈太有责任感活着会很累的。”

“咒术的存在不就是为了保护非术师吗？”他摸了摸我的头，带来一股淡淡的烟草香，“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我会尽力保护好大家的。”

“我还是希望杰前辈只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就好了，”我撇撇嘴，“有些人，就比如盘星教那些人，根本就不配受到前辈的保护，只有菩萨才普度众生，咒术师也是人啊。”

他的笑容多了点儿什么让我看了心里发涩的东西，没有再与我争论这个话题。

再回到屋子里，大狐狸已经躺进了被窝里，他习惯和式房间，一直是睡榻榻米，九条大尾巴都放了出来，毛茸茸的铺了满地。

他看我一直站着没动，笑了笑，掀开被窝:“要来和妈妈睡觉吗？”

居然还化成了女身。

我纠结了一下，不争气地关了灯抱着枕头钻了进去，把自己埋进了蓬松柔软的尾巴堆儿里，被大狐狸身上馥郁的暖香包裹住了。

从小就是这样的，当他想要和我亲近一点时就会变成女人的样子，对于狐狸来说性别是很没所谓的事情，我也很习惯他时常是母亲时常是父亲。

“盘星教那边，怎么样了？”我抱着他一条尾巴蹭了蹭。

“高层早就逃了，死的都是一般教众。”他抚摸着我的头发，语气轻描淡写，“不过最近有钱人压力大，暴毙家中也不是稀罕事。”

“你不要生气，”我放开尾巴往他怀里挤了挤，“别管那些人了，要是被发现会惹麻烦的……夜蛾老师是不是知道你的事？”

“那些不是小孩子该操心的事，爸爸还没有退步到需要忌惮人类的地步。”他在我额前轻轻吻了吻，“真快啊，好像昨天还是在我怀里一股奶香味儿的小团子，转眼已经是漂亮的小姑娘了。”

“就算长大了我也是爸爸的女儿啊，”我安慰他，“不要害怕，我不会离开你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搂紧了我，尾巴也缠绕上来，像是要把我融回到骨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