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丽》

文/春听

2021/1/3

迟见欢后来总是想起她第一次见到江森和的那天。

盛夏，蝉鸣声大得震耳欲聋，路边的花都被太阳晒弯了腰，焉哒哒地垂落着。

她从图书馆抱着书往外走，路上还有不少人跟她打招呼，而她只觉得浑身都泛着热气，天气热得要把人蒸发，她只想赶快回到宿舍。

掀开图书馆的帘子，迎面感受到一股热浪，她站定了一瞬，被下刻冲到面前的人吓了一跳。

男生双手高举在头顶，怕撞到她，甚至及时刹住车，身后跑过来的还有一个人，停在两个人身边，看着仿佛电影慢动作的两个人，在一旁一边大喘气，一边说：“快，快走啊，赶紧找完东西去教室。”

迟见欢下一刻反应过来，侧过身，给男生让开位置，两人很快离开。

初见就是这样结束了，而两人的交际，也是从这天开始的。

迟见欢很难形容自己当时的感觉，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并没有对江森和一见钟情。

对于这次初见，她也没有多放在心上。

这只是一个再常见不过的插曲。

第二次见面在三天后。

操场篮球赛，她上体育课。

操场很吵，她戴着帽子，汗滴浸湿发梢，早上来了月经，本来疼痛感不强，但不知道是现在太阳太烈了还是为什么，状态精神都处于疲惫不堪的状态。

朋友还在身边说着什么，她心不在焉地点着头，状态不佳地看着篮球赛，下腹一阵阵坠着疼，让她眼前阵阵发晕。

没多久，她体力被透支到了极致，耳边已经听不见身边人的声音，最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圈看不清脸的人。

再次醒来的时候，江森和坐在她隔壁病床。

——是江森和送她到医务室的。

这一切俗套得离奇，可又是这么地顺理成章。

顺理成章到后来的迟见欢想起，依旧会觉得，也许并不是她多想，这也许真是命运的安排也说不定。

见她睁开眼，江森和说：“你同学让我看着你，等你醒来给她发个消息。”

迟见欢竭力想坐起来，说：“谢谢同学。”

她这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不客气。”

这个男生声音还挺好听的。

她想，大概是医务室太安静了，所以她才会天马行空的注意这些事情。

两个人说完这两句话，就再没有说其他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舍友于媛才回来，说：“你快吓死我了！！”

迟见欢笑笑，她脸色还是很苍白，嘴唇有些干裂，一双眼睛因为疼痛还有些泪水，看起来下一刻就要哭了一样。

“没事没事，就是痛经。”

“你也太能忍了，居然疼到昏倒，你早点跟我说你不舒服我就去跟老师请假了，看什么篮球赛啊！”

于媛还是有些心有余悸，对着迟见欢也忍不住出声责备，两个人已经很熟悉，迟见欢也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低头笑笑，安慰道：“没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于媛说完，又跟江森和道谢，“谢谢你啦，下次有机会请你吃饭。”

迟见欢跟着于媛朝他点了点头。

于媛说：“你昏倒的时候，正好他在旁边，就帮我送你过来了。”

迟见欢点点头，转向江森和，再次说：“谢谢同学。”

江森和摇头，“没事，都是同学，应该的。”

于媛见两个人这么生疏，想了想说：“不然我们加个联系方式，等这周末我和欢欢请你吃饭。”

迟见欢还有点懵，“啊”了一声，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江森和点点头，“好。”

他这时并不觉得于媛真的打算请吃饭，以为只是客气一下。

于媛拿出手机，动作非常迅速地加了江森和的cba。

加完，江森和说：“我下午还要上课，就先走了。”

于媛点头，“好。”

她说完，江森和已经从门口走了出去。

于媛回过头，对迟见欢说：“他长得还挺好看的，不知道是几班的。”

迟见欢无奈地笑了笑，“这时候你居然还有心情想这个。”

“你不是已经不疼了吗？难道你觉得他不帅？”于媛瘪瘪嘴，一边看手机，一边说，“居然什么消息都没发过，这号看起来像个空号。”

迟见欢：“......”

她问：“你刚刚去哪儿了？”

“我？我去给你买药了啊。”她把自己刚刚带回来的袋子打开，“这是止疼片，这是生姜红糖茶。”

迟见欢看着这些呆了呆，脱口而出道：“我来痛经喝红糖生姜茶会吐。”

说完，她隐隐后悔，不该这么说的。

“啊？”于媛也愣住了，“我之前没听你说过。”

“没事没事，谢谢你了，多少钱啊，我给你转账。”迟见欢收起东西，从兜里拿出手机。

好在于媛是个直爽性格，也并没有多想什么。

“你不用转生姜红糖茶的钱，就当是我给自己买的了。二十六块。”

“没事，今天还是你送我过来的呢。”

说完，迟见欢给她转了五十块钱，“生姜红糖茶就当是我送你的。”

高中并不是普高，他们学校的学生，大部分目标都是出国留学，对此倒也没有感觉有什么。

于媛收了钱，说：“我赚了。”

迟见欢反应了一下，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忍不住失笑。

......

.

“这就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

她说。

我看着她的表情，她看起来并没有多么想要回忆过去的那段时间，仿佛对她来说，过去的就是这样过去的，根本也没什么值得纪念的。

她又说：“是不是挺无趣的？”

我轻笑着摇头，“挺有趣的。”

她怔然，继而失笑，“难得你居然对这样一个故事感兴趣。”

我继续看着她，问：“然后呢？”

“然后啊......”

她的声音更多了些怅惘，很难形容这种怅惘究竟是失意多一些，还是愁绪多一些。

她的眉眼那么静，仿若已经消弭了太多太多的情绪。

我很难不注意她。

......

.

然后，这个故事变得更加理所当然。

“欢欢，我们这周约江森和吃饭吧？”

于媛一脸兴奋地转头看向迟见欢说。

“江森和？”

迟见欢疑惑，她正在看国外的学校招生简章。

于媛想起来她还不知道，“江森和就是那天送你去医务室的那个。”

迟见欢点头，“哦，都行。”

“他说要带一个朋友过来，你介意吗？”过了一会儿，于媛又说。

迟见欢继续点头，“都行，我听你的。”

于媛拉长声调地“嗯”了一声，“欢欢，你好敷衍啊。”

迟见欢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动椅子转头看向于媛，对着她的眼睛说：“我都听你的。”

于媛突然笑开，“你也太可爱了吧哈哈哈......”

迟见欢无奈地看她一眼，转头继续做自己没做完的事情。

于媛在她身后说：“那我就告诉他地点了哈。”

迟见欢毫无异议，“好。”

于是他们迎来了第三次见面。

这次在饭店。

这是于媛喜欢的饭店，因为地点在中心街，人总是很多，于媛拉着迟见欢中午一开门就来这里排队，等了半个小时才有服务生过来接他们进去。

“每次过来都要等好久，不过我每次在这里吃饭，还是会觉得真值得啊。”

坐在座位上，于媛再一次感叹。

过了一会儿，江森和从门口走进来，笑着说：“原来你说的好吃的地方就是这里啊。”

于媛笑嘻嘻地说：“对啊，你也知道这里？”

江森和看向身边的男生，说：“这里是他舅舅开的。”

江森和身边的男生何乘轩点了下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对。”

到底大家还都只是没出校门的学生，还是会因为这些事情而感到一些潜在的虚荣。

说完，他自我介绍：“我叫何乘轩，人可何，乘风破浪的乘，车干轩。”

于媛点头，“我叫于媛，你们叫我芋圆也行。”

迟见欢坐在她旁边，“我就迟见欢，迟到的迟，见面的见，欢快的欢。”

“江森和。”他最后一个说，“三水江，三木森，和蔼可亲的和。”

“和蔼可亲哈哈哈哈......”

于媛忍不住笑起来，怎么前面还挺正经的，后面画风突变啊。

几个人也都笑了起来。

他们都被家里带出去参加过宴会，知道基本都礼节是什么，各自坐下后，于媛唉声叹气，“我每次过来都要排队半小时才能等到。”

何乘轩自然知道这话该怎么接，“等一会儿我让我舅舅给你拿一张会员，以后你提前打个电话预约就行。”

于媛“嘿”一声，“谢谢了啊，下次有需要尽管找我，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何乘轩笑个不停，“这也不算啥。”

迟见欢说：“你不知道，媛媛就是这个性格，于叔叔还说小时候谁只要拿一颗糖就能把她骗走呢。”

说到这儿，大家也都笑开，之前的生疏感也不再。

一边说，一边点菜，时间也过得挺快。

菜都上来后，于媛终于说：“说起来，上次你明明离得挺远的，怎么我们欢欢晕掉后那么殷勤地要送她去医务室啊？”

江森和低笑了下，说：“我那时候感觉她挺面熟的，还以为她是我同班的。”

于媛：“？”

她没想到是这个理由，皱着眉盯着江森和看。

迟见欢也没想到，抬头看了一眼江森和，好像有点印象，但是细想却不记得了。

何乘轩说：“阿和，你这话说得，八百年前撩妹手段都没这么老套了。”

江森和无奈地笑，“我真没，我真觉得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她。”

迟见欢又看了一眼江森和，两个人目光相接，又互相移开。

迟见欢说：“可能在校园里见过吧。”

何乘轩却说：“这你就想错了，阿和有点轻微脸盲，班里的学生都不太能记得住，能觉得你面熟，骗鬼呢？”

江森和轻啧一声，“何乘轩——”

何乘轩立刻说：“就当我没说，就当我没说。”

这局势一出，于媛就知道面前这两个人之间，虽然何乘轩看似和江森和关系不错，但其实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还是江森和主导。

她扭头看迟见欢一眼，迟见欢正在低头吃东西。

迟见欢倒也不是听不出来，只不过是觉得也没必要表现出来。

吃完这顿饭，以后大家也是不会再联系的人，就算是遇到，最多也是点头之交。

至少现在，她是这样认为的。

她笑笑说：“上次多谢你了，你多吃点。”

江森和态度倒是依旧温和，“不用这么感谢我，我只是看到了就顺手帮了，你也多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