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宝把钱送去银行存了起来，在工作人员清点数额的时候，姜宝才知道他包了一千块给她，比结婚的礼金都多。

“为什么订婚给的比结婚还多？”从银行出来后，姜宝问出了这个问题。

“结婚的礼金是给外人看的，不想太招摇。再者，订婚的钱可以直接给你，希望你能多拿一点。”江成解释道。

“结婚的钱不给我吗？”姜宝反问。

“你那个家庭，郑有墨跟李秀兰应该会把给你的礼金留给他们儿子吧。”

江成在小木村呆过几年，他知道凡是蒙昧无知、重男轻女的家庭，都会把给女儿结婚收到的礼金留给儿子娶媳妇用。

像姜宝那样的家庭更是无法避免，江成几乎百分百确定结婚的礼金到不了她的手上。

“你太小瞧我了。”姜宝唇角翘起，自信满满：“我的钱只能进我的口袋，绝不会给坏人不劳而获的机会！”

她结婚，凭什么让郑登月得利？想得美！

姜宝接着道：“你在饭桌上说的什么四个东西几十个腿的，那都是我的！我要带回去！”

“带回哪儿？”

“我们的家啊。”姜宝不假思索道。

江成听着这四个，漆黑的眼瞳泛起光亮。

姜宝看他半天不接话，还以为自己说错了，“我们结婚后不是住在一起吗？”

“是。”半晌后，江成垂下眼皮，遮住眼底的情绪，说：“是住一起。”

“那不就行了！你送的东西，我们一起用。到时候万一离婚了，也都留给你，我不要。”

江成好似行驶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一颗心被她颠得起起伏伏，刚开心了没几秒就心梗。

“婚都没结，你就想着离婚了。”

刻意压低的声音里还是泄露了他的一丝不满。

“我这不是做个假设嘛。对了，你那个聘礼都有什么东西啊？”姜宝疑惑道：“后面几个我都没怎么听过。”

“四大件就是冰箱、洗衣机、电视机、录音机；四不动就是四间房；七十二条腿是各种家具。”

“不对啊……”姜宝想，这跟她记忆里的不一样啊。

这时候的聘礼不应该是缝纫机、自行车之类的吗？而且就这些东西，小木村也没几户人家有。大家尚还处在温饱阶段，他怎么就开始送电器，直接跨入富裕阶层了？

“你不是不想招摇吗？你说的这几样太贵了，而且票也不好弄，要不然不买了吧？”姜宝同他商量道。

“这些都是平时会用到的东西，跟礼金不一样。票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准备好的。”

“我倒觉得这些不是生活必需品，除了洗衣机，洗衣机我是想要的。”姜宝不想洗衣服，确实需要一台洗衣机。

“那其他的……”江成心说，难道其他的就不是必需品了？

姜宝沉吟一声，开始一个个盘算起来：“电视我不要，影响我赚钱；我吃得不多，对冰箱的需求不算大；录音机的话，要买磁带，我不是很爱听歌，还不如单买一个收音机呢，能听听新闻。”

江成从听到她第一句话，眉头就皱起来了，“你要赚什么钱？我可以赚钱。”

“那不行。”姜宝强调说：“你赚的钱是你的钱，那不是我的。”

“既然结了婚，我的就是你的。”江成看到姜宝嘴唇微动，似又要说话，赶紧打断她：“你为什么一定要分那么清楚呢？我又不在意。既然我不在意，你用就是了。”

姜宝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有这种“无理”的要求，不禁呆了一下。

“那……那你需要这些电器吗？你需要的话，就买吧。”姜宝放轻声音道。

他都这么要求了，不让人家花钱也不好吧。

江成看她并不诚心，郁闷地丢下两个字：“随你。”

“随我的话，我确实不太需……”姜宝话未说完，感受到了一股来自对方的压迫感，连忙改口道：“那我折中一下吧，洗衣机是要买的，然后你把录音机换成收音机，冰箱换成手表，电视机换成一辆女士自行车。还是四样东西，行吧？”

手表跟女士自行车是刚需，缝纫机也是。但是姜宝想到他家已经有一台缝纫机了，不用特地再买一台新的。

听姜宝这么一说，江成才意识到，她确实有更需要的东西，尽管他原先也是打算要给她买的，但是没意识到这对她来说比较急切。

他立刻拉着她往百货大楼走，到了手表柜台，挑中了一款外形比较小巧的女表。圆形金色表头，偏窄的黑色真皮表带，很适合手腕纤细的人戴。

江成付完钱票，帮姜宝戴上，“这种是手动机械上弦，你会用吗？”

“我会。”姜宝转了转手腕，喜上眉梢：“这么早就买给我吗？”

“嗯，感觉你确实需要一枚手表。”

江成又带着姜宝来到自行车销售处，但是发现女士自行车很少，而且只有26寸的，对姜宝来说可能不太方便。

他想了想，说：“要不然等我年后去海市帮你看看有没有24寸的，行吗？”

“行！我不急。”姜宝现在有了手表，已经很满意了。

离开门市部，姜宝从兜里摸出了一百五十三块钱。

江成以为她是准备归还手表钱，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听姜宝说：“我先前还欠你一百五十三，现在我还给你，我们之间的账就算清了。”

“可是……”

姜宝知道他要说什么，劝道：“一码归一码嘛，你收下吧。”

她的声音轻柔娇软，江成被这“糖衣炮弹”击中，暂时先将钱收下了。

姜宝没有跟林素娥夫妻俩一起坐小汽车回去，她由江成骑车栽她回去。

路上江成问她有没有吃糖葫芦，姜宝说除夕那天晚上就吃掉了，并问他：“现在好像没有卖的地方，你是在哪里买的？”

临江县的自由市场刚刚开通，流动摊贩的管理机制并不成熟，姜宝迄今为止没在城里遇到过售卖糖葫芦的小贩。

“不是买的，是小盛自己做的。”江成说。

“他还会这个？”姜宝有些意外，“他做的这个味道很正宗，是有人教他的吗？”

“没有，是照着一本食谱做的。”江成似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轻笑一声：“年前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对下厨感兴趣，就去书店买了一本食谱，上面不少小吃，他照着做的。”

“那他还挺有天赋的。”姜宝夸道。

她想起今天在饭店没见到他，于是问江成：“今天小盛怎么没来？他一个人在家吗？”

“他不在家，到金条公社的螃蟹养殖场学习去了。”

“啊？什么时候去的？怎么之前都没听他说起过。”

“初二那天忽然提起的，初三就走了。”

刘盛的行动速度快到令他父母都骤不及防。但是林素娥没见过她这个小儿子对什么事这么积极过，所以吃惊归吃惊，还是让他去了。

“行动力这么强？小盛真行！以后肯定能挣大钱！”姜宝琢磨了一会儿，说：“金条公社是在我们县吗？我能一起过去学习吗？”

“你过去干什么？养螃蟹那么苦，你能熬下来？”

“我不养螃蟹，我就是去沾沾人家公社名字的福气。你听“金条”这两个字就富得流油，说不定能带来财运呢？”

“……”

江成发现自己很多时候跟不上姜宝跳跃的思维。

*

姜宝回去后，一想到刘盛已经去实地积累养螃蟹的经验了，便觉得自己也要行动起来。

她拿着纸和笔去找冯念珍，要跟她一起研究羊棚的搭建。但是到了她家，被冯念珍告知，她现在要专注学习，不想再过问养羊的事。

姜宝觉得奇怪，因为年前冯念珍还情绪高涨，每天主动来找自己一起过去看书并讨论养羊的各种问题，怎么过了个年就兴致缺缺了？

她思前想后，找出年后与年前唯一的区别是，刘盛不在了。

姜宝怀疑冯念珍喜欢刘盛，因此在看到他离开后，对这项他们曾经三个人共同参与的活动不感兴趣了。

不过这都是姜宝的推测，她看出冯念珍并不想告诉自己原因，便不打算过问人家的隐私。

所幸少一个人对姜宝来说也没什么，她可以独自承担剩下的事宜。

过了两天，姜宝拿着自己的记事本找到了金美红。

笔记上几乎记载了养羊所需要掌握的所有知识点，从搭建羊舍、牧草的种植、水源的引调、羊的品种选择，最后到如何预防疾病，本子上都记得清清楚楚。

金美红看到那本密密麻麻的笔记，感动又为难：“大宝，我不识字，你给我，我也看不懂。”

“没关系，我都会讲给你听的。”姜宝道。

姜宝从羊舍的位置跟建材开始讲，她讲一点，金美红夫妻俩就着手准备一点。到元宵节前一天，建羊舍以及看管羊的小房子所需要的材料都准备好了。

他们这时准备停工一天，先好好过个节。等过完节，再正式开工。

元宵节那天，姜宝被林素娥喊去吃饭。

姜宝提前过去了，菜还没出锅，林素娥先端上来一个搪瓷盘。她招呼姜宝，“大宝，菜没熟，你先吃点别的垫垫。”

姜宝看到盘子里摆了四五串红彤彤的山楂果，外面裹着冰糖熬制的糖稀。糖稀已经冻硬了，是晶莹的琥珀色。

“林婶你怎么也会做啊？我还以为就小盛会呢。”姜宝惊讶道。

“看小盛上次弄过，跟着学会了。成子说你喜欢吃，我昨晚就做了一些，你尝尝看，味道跟小盛做的有没有差。”林素月笑吟吟地看着姜宝。

姜宝拿起一串咬下一颗，入口的糖壳甜脆微凉，完全不粘牙，里面的山楂果口感面沙，酸中带甜。

“林婶，你有这手艺干嘛不去开个小吃店呢？刚好城里还没有卖糖葫芦的，你做第一个，肯定赚钱。”姜宝提议道。

“我哪懂这些啊，听说开店很麻烦，要好多手续。”

“不麻烦的，只需要营业执照、卫生许可证、税务登记证。我知道流程，你交给我，我来帮你办。”

因为个体经济刚开始发展，市场对于食品安全这一块儿的律法条例并不完善，很有食品类证件都是后来才需要的，现在这个年代开个小食店并不是什么难事。

姜宝在那个世界有一家自己的服装制板工作室，虽然她没有亲自跑过工商局，但是流程都知道。

林素娥听到姜宝的话，思考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做生意有风险，就不折腾了。而且家里还有田要种的，忙不过来。”

姜宝看出来她其实是有点心动的，因为她第一时间并没有拒绝她，只是觉得办手续麻烦。但是现在可能确实有其他顾虑，姜宝便没有说什么。

*

一个月后，金美红的羊舍跟养殖场的房子都建好了，提前撒上的苜蓿、披碱草、沙打旺之类的牧羊草草籽已经窜出了老高，防止腐蹄病的细沙土也从外地运了回来。

因为土壤的盐碱化是从那亩水田慢慢往周围渗透的，金美红家的20亩旱地不是完全不能耕种。姜宝建议他们可以在承包地的边缘附近种植上甜高粱、春小麦之类的耐盐碱的农作物。

金美红听取了她的建议，开春后就将春小麦跟甜高粱的种子播种下去，目前甜高粱抽穗了。一眼往去，曾经这片荒芜的盐碱地如今绿意葳蕤，显现出一片盎然的生机。

买羊的那天，姜宝跟金美红一起过去的。姜宝估算过，20亩地可以养200到300只羊。金美红怕自己养不好，就先买了100只小羊羔试试手。

姜宝看到那么一大群长着洁白卷毛、不停咩咩叫的小羊羔，心都被软化了。

她每天都要往金美红的养殖地跑，两只小狗跟着跑过去，在草丛地里撒欢，一度将小羊羔吓到躲回羊舍。

本来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日子逐渐有了盼头。可是就在买回羊羔的半个月后，金美红心急如焚地找到姜宝。

姜宝看她一副天要塌下来的表情，知道应该是出了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