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放假，颜寒给于嘉买了杯奶茶之后，直接和郑夕宁一起跟着几个大男生到中心广场吃午饭。
他们找了家烤肉店。赵空原的乐队总共四个人，加上黎途和两个女生，七个人浩浩荡荡来到烤肉店，找了张圆桌坐下。
这帮人实在太过显眼，以至于一走进店，店内就有人始终注视着他们，其中也包括张知特。
张知特坐在一张靠角落的桌子边，对面是他的外校朋友方泰。方泰见张知特脸色不对，转身看去。
他一下子就知道张知特在看谁，那个皮肤特别白，很有气质的姑娘在人群中很突出。她扎着低马尾，正垂着眼听身边女孩说话，笑意盈盈。
够乖，够漂亮，是张知特喜欢的类型。
“特，就是她吧？”方泰笑道，“你这几天魂不守舍，也不回学校，就因为她？”
方泰又转过去看了几眼：“漂亮。”
张知特没说话，他正死死盯着颜寒，以及她身边坐着的黎途。很多天没回学校，昨天他特意为了看颜寒表演回去了一趟，结果被黎途气个半死。
她估计会因为昨天的表演更喜欢这个装逼男。
张知特翻了个白眼，根本没心情吃饭，只是一个劲儿喝水。
“我说你赶紧上啊，都喜欢她这么久了。”方泰说，“而且她很乖啊，态度强硬点，说不定她也喜欢你呢？女孩不都喜欢坏点儿的。”
“她不是那种类型。”张知特说。
颜寒怎么可能乖。
初中的时候他就见识过她的厉害。一个课间，几个男生聚在一块儿分享看片资源，说到“□□”的时候都不怀好意地坏笑。
有个女生经过，从没听过那个词，于是兴致盎然地问他们，那是什么意思。
张知特当时也在其中，他正想要开口回答，余光却瞥见颜寒朝这边走过来。
他立刻闭嘴，身边的男生却没打算停下来：“□□？□□就是像你这样优秀的女初中生啊！哈哈哈哈哈哈！”
男生们全部哄笑起来，笑得猖狂，那个女生浑然不觉，还以为他们真的在夸奖她。
这时候，一桶浓稠的洗洁精忽然从天而降，倒在了说那句话的男生身上。
男生马上站起来，寻找始作俑者：“我操！你他妈有病啊？！”
班里前一天刚举行过活动，要求同学们在教室里现场做菜。所以班级后面的储物柜里准备了几瓶洗洁精。
被开玩笑的女生也吓着了，本来都要走了，此刻呆在座位过道上。其余男生也看呆了。
颜寒将洗洁精空壳砸在男生身上：“我看是你够油吧？油不拉几的男初中生！她不知道□□什么意思你就可以随便开玩笑吗？！”
男生暴跳如雷：“他妈关你什么事啊？不就开个玩笑吗？你得给我把衣服洗干净！”
“洗干净是吗？”颜寒直接拿起男生桌上的水杯，扭开盖子将里面的水哗啦啦倒在他身上，“这样够了吗？”
男生气得要动手：“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动你！”
张知特及时拦住他：“别动手，本来就是你先开玩笑的。”
颜寒全然不怕，带着那个女生离开。男生还想追上去，张知特死死抱住他。
这时候班主任进了教室，看见男生身上全是东西，惊讶道：“陈文洲，你身上这都什么东西啊？”
陈文洲立刻打小报告：“老师，是颜寒把洗洁精和水倒在我身上的！”
颜寒身正不怕影子斜，将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了老师。班主任听到事实勃然大怒，不但没有罚颜寒，还将陈文洲的家长喊到学校来教育了一番。
当时他们初三。
烤肉店另一边，黎途的手机屏幕朝下盖在桌上，消息铃声响个不停。黎途没打算管，不用看都知道，是来加他的女生。
颜寒坐在黎途旁边。这个消息铃声有多频繁呢？是她每夹一次菜都会响起的程度。她没猜错，果然元旦晚会之后，越来越多的女生关注到了他。
黎途之前从没参加过这种表演，平时也就在篮球场活跃点，他懒得参加那些需要排练的东西。还有一个经常能看到他的地方，那就是排名榜。
怀江中学作为市重点高中，学风一贯非常好，如果没有大型演出或是大型活动，没人会去关注别人，都以学习为重。
以德智体美共同发展为理念的怀江中学，学生们平日的活动有很多，老师们也不会强求学生在活动期间学习。所以怀中的学生总是能将学习和放松合理地分开。
办活动就积极参与，上课就认真学习。
“你要不回一下吧。”赵空原对手机铃声感到厌烦，提了一句。
黎途淡淡道：“回不完。”
说完，他伸手在手机一侧按了几下，把铃声音量降到最低，而后继续泰然自若地吃东西。
“……”赵空原觉得自己还不如不说这句话，到头来还给自己找苦头吃。
新上了一盘土豆片，在圆桌的那头，而颜寒在圆桌这头，她有点想吃，然而烤肉店的圆桌不是转动型，她根本够不到。
“怎么夹啊，那边都是男生。”颜寒小声和郑夕宁讲。
郑夕宁侧头听她，说：“什么？”
“土豆片。”
这个对话给黎途听见了，他垂睫扫了眼颜寒，低了低头，离她近了些，温声问道：“你想吃土豆片？”
颜寒被他这么突然的一问，吓了下，但还是脆生生应了句：“嗯。”
黎途：“等着。”
他站起身，伸长了手夹了一打土豆片，而后坐下来，将东西放进颜寒碗里。他的度控制得很好，用的是公筷，夹到颜寒碗里，筷子也没碰到她碗里其他的食物。
“谢谢。”颜寒说。
这个举动给张知特看得明明白白，他的脸都快气绿了。方泰看他气成这样，饶有兴趣地去看坐在颜寒旁边那个男生究竟是谁。
看清人的脸之后，他觉得张知特好像没机会了——这哥长得有点牛逼。
同时，方泰忽然觉得他有些眼熟：“等下，特，他是不是你们学校那个物理竞赛拿了全省金奖的？感觉有点眼熟。”
张知特瞪他一眼：“你光记他好了？你还是不是我兄弟？”
方泰笑道：“别生气，我还没说什么呢。”
“你怎么知道？你没见过他啊。”张知特手上烤着肉，可眼神从未离开过颜寒那桌。
他们同桌有个男生在讲笑话，讲完整桌的人都笑了起来。
黎途靠在椅背上，黑色冲锋衣校服将他的脸部线条衬得更锋利。他一手自然放在腿上，一手拿着筷子架在桌边，也歪头看着讲笑话的男生笑。
颜寒用手挡着嘴，和黎途说了句什么，他目光未动，低头去听她说话。听完，他扯了下嘴角，散漫又随性。
张知特捏紧了手中的烤肉夹。他不在学校这段时间，这两个人居然越走越近了。
看来运动会的事还没让黎途出尽洋相，张知特恨恨地想，必须再想个办法。
他承认黎途长得好，人优秀，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女孩明里暗里地想要接近他，但他就是不甘心颜寒也是她们的其中一员。
为什么偏要喜欢他呢？张知特不明白。他小时候也有几个女孩追过他，说明他长得也不赖，而且他也有一米八，会打篮球会跑步，就是成绩差了点。
而且他在体育竞赛上什么都会，他黎途跑个长跑就喘得不行，跳高也菜得一批，怎么看都是个小垃圾。
真不知道颜寒喜欢他什么。
“喂，你肉都烤焦了。”方泰懒洋洋地说，扯过他手上的夹子，“想她也不用想得这么入神吧。”
张知特：“……”
“你刚还没回答我，你怎么知道他的？”
方泰一副理所当然：“他参加的那个物理竞赛我哥也参加了，当时在网上公布名单我跟他一起查的，金、银、铜奖都有放照片。”
“然后呢？”
“挺帅的，这哥们儿。”
张知特难以置信：“你也觉得他帅？”
方泰大笑：“有危机感了？如果要我说实话的话，确实是的。”
张知特：“……”
吃完午饭，一群人走出烤肉店，聚在门口，准备各回各家。
赵空原拉住郑夕宁：“我送你回去吧？”
郑夕宁却摇摇头：“我今天下午得去趟医院，我妈等会儿来接我。”
赵空原显然有些失落，灰溜溜地应了句：“好吧，那你今晚出门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我去接你。”
“好。”郑夕宁笑眯眯的。
往年郑夕宁和颜寒都是一起出去跨年的，因为家里长辈不过阳历新年。但今年由于颜寒奶奶生病，郑夕宁又和赵空原在一起了，所以两人决定分开跨年。
郑夕宁只知道颜寒奶奶生病，但不知道她是什么病，颜寒也没打算告诉她。毕竟这事，她自己根本说不出口。
颜寒家在城东，而剩余男生们基本都住在城西或城北，回去并不顺路，一群人便在烤肉店门口互相道别。
因为是出校聚餐，所以平时骑车上下学的黎途和赵空原没有把自行车推出来，两人异口同声地提出要打车回家。
“呦呦呦，黎大少爷今天不让司机来接，是想兜兜风？”赵空原贱兮兮地说。
黎途没看他，低着头在软件上打车，不甘示弱地说：“赵大少爷也不赖，懂得体谅人家打工人了？”
“我们家早就没司机了好吧？我妈天天不在家，我又住校，雇个司机天天带薪休假？”
“那你说我干什么。”黎途剜他一眼。
“你也太不经说了，我这不是跟你开玩笑嘛，知道你和你爸最近关系僵。”赵空原说，“你今天打算回家？不去我那儿避难了啊？”
“有些事还是得说清楚吧，总不能一直逃避。”
黎途打完车，将手机息屏，溜进校裤口袋里，任凭冬日凛冽的寒风吹打自己的脸。他站在风口，嘴唇抿着，眉毛微微皱起，神情有些严肃，也更显他长相凌厉。
路上经过几个年轻的女孩子，略过黎途的时候，都回头看了他几眼。
“诶，黎途，每次跟你站一起都总有女孩朝咱们看，要不是我心理素质好，换作别人，早就自卑得不知道往哪儿钻了。”赵空原语气轻松地说，“这么多年你就没有有感觉的？一个也没有？”
“没有。”黎途答得很快，语速却慢，“你刚刚看见张知特没有？”
“哪儿？”赵空原四下张望。
“不是这儿，在店里，不知道走了没。徐佑和你说了吗，运动会的事。”
“就他把你项目换掉的事？”赵空原说着，往烤肉店里面看，无奈被店门口那些招牌给挡住视线，只能屁股撅得老高看。
“嗯。”
讲到张知特，黎途周身的气场就快速冷了下来。他有点站累了，于是直接靠在路灯杆子上，一条腿直着，一条腿弯着，随性慵懒。
“这局我们得扳回来啊，这口气我反正是咽不下，他挑衅你就是挑衅到本少爷头上了！”赵空原依旧撅着个屁股朝烤肉店里看，声音闷闷的，“那狗逼在哪儿呢？我咋没看见？”
黎途回头，见赵空原这副样子几乎要两眼一黑，直接伸腿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你稳重点吧！”
“啊！”赵空原直接往前一冲，险些摔倒，“你有病啊？”
他一步并作两步冲过来，直接给黎途来了个锁喉，黎途大笑着喊“错了错了”，两个人在大街上打闹起来。
“在大街上踢我，你脑子泡屎了？！”
“别扯头发啊你！别扯！操！”
“我就他妈扯！谁让你让本少爷我颜面尽失的？！狗东西！”
“你看看有几个人看你吗？”
“黎途！你别得寸进尺！”
……
打到最后，两人头发凌乱地坐上了叫来的私家车。黎途坐在后座最右边，赵空原坐在最左边，都幽怨地看着对方。
“说过多少次，打架就打架，别扯头发。”
赵空原气急败坏：“本来就是你先犯贱。”
黎途不说话了。他确实很喜欢对赵空原犯贱，但也只会对他一个人犯贱。他这个人没什么朋友，很多男生都因为他太傲而不和他交朋友。
其实像赵空原和徐佑这样的朋友，黎途身边很少。他在同性当中人缘并不好，像张知特这样的对家比比皆是。
他紧紧盯着赵空原，后者亦是。互相盯了好一会儿，车里安静得只剩汽车发动机和导航的电子音。
下一秒，两人都破功了。
“行了，知道你暗恋我，所以这么多年不喜欢女孩是吗？”赵空原笑道。
黎途知道他是开玩笑的，也没骂他：“少自恋。”
他将刚刚的话题延续下去：“张知特的事，我有一个办法。”
“他那样的混混，家里关系硬，学校里没几个老师能治他，但有一个人可以。”
赵空原皱起眉毛表示疑惑。黎途说完，朝他投来一个冷淡尖锐的眼神。
“颜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