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路双手捂脸回的教室，一边捂着是因为牙还疼，另一边是因为解音音被我逗得捧腹大乐后一直没完没了的笑眯眯的看着我，很渗人。有点怀念孤僻没朋友的年月了，清净。
本来回教室是不想听操场那撮见异思迁的人一口一个顾勉没完没了的讨论，结果脚还没踏进教室就再一次遭到了“顾勉”二字的螺旋式全方位轰炸。
只见三五女生围坐在窗边的桌椅上，脑袋挨挨挤挤的凑在一起兴奋的看着一部手机正热烈讨论。
“白衬衫牛仔裤，顾勉太会穿了吧。“
姑娘你是认真的吗，这多烂大街一搭配。
“哎哎，白衬衫牛仔裤，很符合你审美嘛。”解音音明知道我现在最不想听到关于那位红人的一切，还故意逗我。
不过她说的倒也是实情，之前解音音看时尚杂志的时候问我觉得男生穿什么最好看，我想也没想就脱口回答白衬衣牛仔裤，说完之后又沉默下来，因为那是爸爸妈妈第一张合影时爸爸的穿着。
男人至死是少年，所以我那少年爸现在是不是正穿着白衬衫潇潇洒洒浪迹天涯。
有点想他，还有点想哭。
不知为何，再听她们叽叽喳喳顾勉长顾勉短的，好像没有那么烦躁了。
所以投桃报李，当听到她们讨论要去哪里偶遇时我决定帮忙给那岌岌可危的书店引流一下，毕竟不能白喝人家暧一杯茶。
“街角那家也曾书店好像是顾勉开的，你们可以去碰碰运气。”
立刻有人兴奋的问：“真的假的，叶岑你跟顾勉之前认识吗？”
然后就有人跟风问：“对呀对呀，顾帅哥还叫你叶同学。”
这，难道不是因为我姓叶，还是个同学的原因吗。
我正准备否认，余光就瞟见沈赞一手转着篮球大汗淋漓的从外面进来，我克制自己不去正眼看他，只用余光观察。他好像愣了一下，飞速旋转的篮球从手指上坠落，掉到地上砰砰响，但他好似没有察觉一般，没去管那轱辘轱辘转的球，而是微笑着看向刚才发问的女生。
“也叫我沈同学来着。”
是在帮我解围吗，可是这好像也不是什么需要解围的事情吧。呃，可能他是怕我被一种女生当做高光人物追问会尴尬，好像也没有其他解释了。
于是我接话：“我就是开学前逛书店偶然进去看到了，之前不认识的。”
那女生哦哦两声就开始撺掇大家一会儿下课去吃晚饭前去书店溜达一圈，解音音也拉着我硬要去凑热闹。我正愁怎么拒绝，就听沈赞又开口：“叶岑，暑假里杨老师跟我分析你的数学成绩还有很大提升空间，之前牛老推荐过几本习题册，正好一会儿吃饭前有时间，我帮你去挑选几本适合你的吧。”
“啊？”我有点愣神。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还真的有点措手不及。
“我可是咱们极限冲刺学习小组的组长，应该尽职尽责。”他解释。
“班长，”解音音冲我挤眉弄眼，“我也是小组成员，怎么不叫上我呢？”
我这边被她说了一个大红脸，沈赞却很泰然自若的淡笑：“你的短板比较全面，我可能需要多花点时间研究。”
啊哈哈哈，憋笑真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尤其是看着解同学调色盘一样五彩缤纷的表情，真是....哈哈哈解音音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也很全面。
我们两人理所当然的跟大部队分开了，他们去了也曾，而我们去了学术氛围更强的新华书店。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耳边响着广播站播放的轻音乐，脚边是两人被路灯拖长的影子。两个人一路走一路沉默，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之于他应该只是一个高二同班一年却没怎么说过话的普通同学吧，就像他说的，帮我买书或者偶尔讲题，都只是因为沈赞本人是一个凡事都要做到尽善尽美，每个角色每个身份都能完美兼顾的完人。
而他之于我，是一个虽然熟悉却无法靠近的人。
我有时候有种冲动，想把埋藏在心里的荒芜全部对他娓娓道来。我想说其实我偷偷去过你家，还翻过你小时候的相册，印象最深的是一张你钢琴比赛获奖时候拍下的照片。旁边获得银奖铜奖的两个小朋友在父母的陪同下冲镜头笑得眉眼弯弯，而最应该骄傲的你却孤零零站在中间眉头紧锁，那时候的你应该还没有学会得体的假笑吧，孤独却傲气的神情看得我满心难受。虽然我知道，当时的苏阿姨和沈叔叔一定就坐在台下陪着你。
我还想说对不起呀沈赞，在你人生最灰暗最耻辱的那一刻，其实我在现场，我应该义无反顾的跑过去牵起你的手，把你拉出那无数复杂目光交织的焦点，可我纹丝未动，甚至往身后的树荫下退了一步。我看着你挺直脊梁从台上走下来，看着你像受伤的孤狼骄傲的背离人群，然后安慰自己说你并不需要一个看得到你伤疤和软肋的朋友。
可是现在我真的很后悔，如果当时我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是不是现在我们可以不用说着不咸不淡的话，是不是可以像真正的青梅竹马那样相互扶持相互陪伴。
我想跟你说说堵在心里却仍嘶嘶冒出怨气的恼恨，想要说说那种被人窥探后一定会极力否认说‘没有的事‘的窘境，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情。
“想过要考哪所大学吗？\"少年独有的清朗嗓音打断了我漫无边际的遐想。
“还......还没。”
男孩放缓了脚步，好似漫不经心的说：“不然一起去北京吧。”
我不自觉睁大眼睛回视他，有点不知所措。
“我，我是说北京有很多好的选择，以咱们四人组的实力应该能相聚北京吧。你不喜欢北京？”
回北京吗？
脑海中突然冒出很多张熟悉的脸，那颗因为离开而舒缓的心脏不自觉的重新揪起。我抬头撞上沈赞好似在等我回答的视线，最终缓慢的点头：“北京见。”
那么大的城市，不想碰面的人如果刻意避开，应该再也不会相见了吧。
“快走吧，买完书赶紧回食堂抢饭，不然糖醋小排都被抢光了。\"沈赞突然不再慢悠悠走路，步伐轻快的朝校门口走去，回头见我一脸懵懂还笑着冲我招手。毛边月亮的光柔柔的普照校园，面前的沈赞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无忧无虑的十七岁男孩儿。
“来了。”我被这气氛感染的也笑着跑向他。也许不需要什么交流与坦白，就像现在这样大步朝前走呗，管它身后什么糟心事，说不定走着走着就真的忘了。
咦，他也爱吃糖醋小排吗？重点是一会儿要一起吃晚饭吗，我们怎么莫名其妙的就熟络成饭友了。
不过好像还没有熟悉到相谈甚欢的地步。晚自习前解音音八卦兮兮的打听我们对坐吃饭的时候聊些什么，我平静的告诉她：“两道几何题。”
没错，就是如此坦荡。
解音音比我还不满足现状，啧啧两声说：“想吃顿你俩狗粮咋这么难。”
结果狗粮没吃上，我的红枣枸杞水她到是干了一大杯。
第二天下了第二节课，解音音就苍白着脸倒在桌子上抓马，一边疼的哼哼唧唧一边还不忘跟我吐槽：“你说我爸爸咋这么不靠谱，前两天跟他说海蟹肥赶紧去岛上整两只，非说忙忙忙等周末，这下好了吧，我这磨人的大姨妈一来五六天吃不了寒凉的海货，气死我了。”
我怕她突然发散思维问我你爸平时忙不忙，赶紧递给她我的保温杯，“好好休息，螃蟹吃不到，姜撞奶给你来一碗暖暖肚子。”说完便赶紧趁着大课间冲出教室往学校后门跑去。
学校的围墙是用铁栅栏拦住的，中间的空隙非常方便学校周围开店的小店等在边上给课间溜过来的学生传递东西。靠墙角的那边停着一个甜品铺子的小推车就是我的目标。
虽然早已入了秋，今天却有点反常的热，明晃晃的大太阳当空照着，所以今天围栏这里并没有太多围着的学生。我点完单就往旁边的树荫处走了几步，店主一会儿做好招呼一声就能听见。
“叶岑。\"声音有点惊喜，却是完全陌生的。
我收起呼啦呼啦给自己扇风的手，寻声回头看，那人却不陌生，是文科班的齐泽宇。
应该是刚上完体育课，他头顶上一脑门子亮晶晶的汗不住的往下滴答，他好像有点不好意思的伸手使劲抹掉脸上的汗，冲我解释：“刚体育课打篮球来着，我来买瓶冰水。”
我当然能看出来你是为啥出现在这里，我就是不明白你为啥叫住我，我们应该不是那种需要闲话家常的关系吧。严谨来说，也就是互相知道有对方这么个人的关系。
可能是看出了我的困惑，他抬起手挠了挠后脑勺终于开口：“我是想说，额，就，没看过你来篮球场看打球啊，女生不都挺喜欢看打篮球吗，你，我是说你们班女生都没来过哈。”
我皱皱眉大概猜到他什么意思了，于是微笑着礼貌回应：“去过的，高二我们班沈赞在校队参加比赛我们都去加过油。”
果然他的笑意慢慢淡去，垂眸嗤笑一声：“沈赞呀，老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