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就不太会找话题，这下知道旁边有别人就更不知道说点什么，于是渐渐沉默准备挂电话。但沈灿实在是一个非常擅长聊天的话痨，于是我和叶唯的对话演变成了我俩换到观众席听沈灿一个人的情感故事分享。
“我跟你说小姑子，其实我早就对你哥暗送秋波了，可惜他这个人太木讷完全接收不到信号，幸亏有你这件事才让他主动找上我。\"
“所以是你硬生生的把直挺挺的我哥给掰弯的。”
听筒里传来叶唯惊天动地的咳嗽......
“军功章里有你的一半。”沈灿贱兮兮的说。
“叫我叶岑就好。”我被沈灿刺激的脾气都上来了，听到小姑子这个称呼我就觉得愧对大伯大伯母。
“好好好阿岑妹妹，不过既然都是一家人了我就关心的问一下你跟那小子是不是在谈恋爱呀，不然第一次见面不至于对我有成见。”
“你误会了，我的成见都是你自己争取来的。”
“作为你娘家人的角度帮你分析哈，那小子其实方方面面也算不赖，勉强能配得上我们阿岑，就是心胸不大开阔，跟他在一起可能会早衰。“
“你再说下去我就不站在你们这边了，而且还会告诉我们家最有话语权的爷爷你诱导他未成年的孙女早恋。”我把听筒拿开一点用平省最傲娇的语气说：“叶唯你之前送我的礼物我都没用过，因为审美太俗。”
挂上电话后很是得意的扬扬下巴，瞅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简直太幼稚了。不过偶尔幼稚的跟人斗斗嘴心情竟然出奇的好。
门扣扣两声被敲响，我答应的时候语气里还忍不住带上了小得意。妈妈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馄饨放到桌子上，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坐到床边笑着看我。
“怎么了？”我转过脸去照照镜子，脸上没东西呀。
“看我闺女长得真好看，跟人吵嘴时都这么明媚动人。”
我不好意思的去搅拌馄饨上的虾皮，“是我哥，他说很久没见到我们了很想念，下次我们邀请他来家里好不好。”
“当然好！”妈妈开心的漾起了笑纹，，不知是因为太久没见叶唯还是因为我不再排斥身边人的靠近。我从没明显表现过疏远，可妈妈好像一直都能敏锐的感觉得到。
“唯唯最喜欢我做的饭，到时候让他把女朋友也带过来，这么大了应该交女朋友了吧。”
我：“......”不是年龄的问题。
我打算回头从解音音那里借几本耽美小说先给我妈打个预防针。
“对了岑岑，这周末你们轮到大休了吧？”妈妈的笑容突然变得有点小心翼翼。
“对，要去姥姥家吗？”
“是这样，周六是妈妈高中老师的六十大寿，当时这位老师对我和你林阿姨的帮助很大，所以这次我俩都会去参加。你知道的，赞赞这孩子平时不大喜欢你林阿姨社交，所以我们见面的机会不多，这次林阿姨想见见你跟你打听打听赞赞平时在学校的情况，所以你能不能周六陪妈妈去一下，不会占用太多时间的。”
林阿姨便是沈赞的妈妈，我妈的高中同学兼并闺蜜，也是我对沈赞所有了解的素材来源。但我有点忘恩负义，并不想对此投桃报李。
常言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我妈和林阿姨这对苦情姐妹花家里的经都格外难念。所以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苦到一块去了反而让两人愿意互相倾诉。小的时候妈妈带我回姥姥家时她们总会约出来见一面，甚至有一次沈赞不在家林阿姨还把我们邀请去她家做客。那时候年纪小大人可能觉得我懵懵懂懂的所以从不避讳我在场，听起来有点暗黑，谁能想到一个还抱着洋娃娃的小女孩已经很谙世事了呢。
可能是我沉默太久，妈妈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岑岑？”
我低垂了眉眼，尽量掩饰自己的主观情绪：“妈，既然林阿姨已经随自己心意做出了沈赞完全没办法接受的选择，那再要求沈赞按照她的理想轨迹上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
妈妈眼中的笑意渐渐淡去，转而变得黯然：“我们做父母的并不是想要约束你们，只是没来由的会担心会记挂。”
“可是早在林阿姨在沈赞和自己想要的生活做出排序的时候，沈赞就只能选择孤军奋战的抗衡那些甩不开的枷锁了。”
我艰难咽下最后一口馄饨，收拾了碗筷朝外走去，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妈，那都是别人家的事情，我们这些外人就不要掺和了。我有点吃撑了，下去遛遛弯再回来，你快休息吧。”
我知道妈妈一定会发挥自己的联想能力把我的话联想到自己身上，即使我已经很小心的在每句话之前加上“林阿姨”这个定语。我绝不想让她难过，可是把真话说的动听实在太难。
说下楼遛弯我并没有撒谎，自从初三那次在沈赞家楼下碰到他，以后每一次心情沮丧的时候我都会无意识的沿着小区旁边的公园小径溜溜达达的到沈赞楼下留下到此一游的足迹，目的不明，可能我迷茫的人生需要一个目的地吧。
但是今天有点流年不利，我刚一出小区门就碰到了披星戴月而来的顾勉，看到他背着月光而来的那一刻我想到了一句歌词--哪里都是你。不过我说出来的口气应该是--怎么哪哪都是你！
他看到我明显也是一愣，我猜测他心里是不是也在念叨同一句话。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既没有随便点下头就擦肩离开的意思也没有主动
说话的意思，我只好先把心中烦躁的小火苗藏匿起来提起一贯的假笑走上前两步假装很惊喜的打招呼：“好巧哈。”
“嗯。\"顾勉微一点头就只从嗓子眼里蹦出一个字。
“顾工再见。”我挥挥手准备告辞离开。
“叶同学，你的社交辞令有点贫瘠呀，怎么见到熟人也得寒暄够两句吧。”顾勉露出一副十分替我担忧的表情，这幅表情长在再好看的脸上也让人窝火。
我只好收回已经调转方向的脚尖，继续强颜欢笑：“这么晚了还在遛弯呀。”
“哦，我跑到公交车站的时候你坐的那辆车正好离站，”然后用幽怨的眼神撇我一眼，“尾气喷我一脸，所以我就直接走回来的。”
“那它还挺没礼貌的，”哈哈哈哈.......我憋住笑继续社交：“其实十分钟就有一辆。”
他看了我身上的衣服一眼，问到：“回过家了？怎么又出来了。”
我没有用敷衍我的吃撑了的理由，可能下意识的想要维护自己的形象，于是换了一个更高级的理由：“在思考一道数学题，出来吹吹风找找思路。”
“哦，什么题说出来听听。”
我：“......一道解析几何题，有图，没办法单独描述。”
我简直佩服自己随机应变的能力。
顾勉打眼扫了下四周，竟从冬青堆里捡出一根树枝递给我：“那里有沙堆，画出来。”
我立什么人设不好立学霸人设，轰隆隆的说塌就塌。我硬着头皮解释：\"风太大，一吹我全忘了。\"
听罢顾勉轻笑了一声，垂手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树枝，片刻后一脸郑重的说：“叶同学，你这种学习能力是不是应该请一个家教辅导一下。”
我低头满面羞愧：“是这样没错，回头我就找一个。”
“不用回头了，抬头就有一个。”
我震惊的抬头，对于突如其来的售课行为很是无措。我努力回忆手机段子里看到过的如何干净利索的拒绝美发沙龙的托尼老师或者在健身房拒绝满身腱子肉教练的私教课程，踌躇了半天觉得哭穷最管用。
“我难道露富了吗，您从哪里能看出来我能请得起常春藤名校毕业的家教？”
“嗯，我打的是义工，免费的。\"
可是，天下没有免费的馅饼，只有免费的陷阱。所以我怎么看都觉得温和无害的顾勉露出的是狐狸般狡猾的微笑。
正当我认真思索应该怎么婉拒时，头顶发出了一声戚戚然的长叹。顾勉朝着路边的长椅走去，修长的双腿却迈出了沉重的步伐。他没有招呼我自顾自的转身坐下，两条胳膊搭在腿上，一双弧度优美的凤眼短暂的看了我一下又随着头沉重的垂下去，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
我只好跟过去坐下，识时务的主动询问：“顾工，您怎么了？”
静默片刻，他终于开口：“其实我现在原本应该在斯坦福读研。”
然后他转头看了我一眼，就像相声里逗哏的在等捧哏的接话，于是我真情实感的赞叹一声：“斯坦福，好厉害。”
顾勉弯了弯嘴角：“终于上了一所不那么小众的学校。”
我不知道他是在调侃我还是在讽刺我，可他笑的完全没有恶意，我只好原谅他。
我为了转移话题提醒他：“但是。”
“但是什么？”他竟然有点困惑。
我扶额：“你原本怎样，但是......故事到这里不是应该转折了，吗。”
他瞪我一眼：“这是事实，不是故事。继续，但是......”他蹙眉但是了好一会儿，终于重新流畅的讲述起了他的故事，呃不，他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