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睡眠时间跟之前差不多，但经过一晚上的深度好眠一大早很是精力充沛，便每天早上迎着朝霞快速跑到公交站，然后一手拿着早餐乱啃一气一手拿根笔坐在等车的长凳上画出昨天没有梳理的思维导图。不再迎着公交车驶来的方向翘首以盼的结果就是每每总是公交车鸣笛一声到站我才慌忙收起膝上的书包草纸一窝蜂的抱成一团就往公交车上冲，自然也就顾不上判断上的是哪路车。
比如今天，我急匆匆把最后一口三明治塞进嘴巴后把包装袋迅速塞进书包侧兜就一头扎进了到站的公交车前门，打完卡往后走的时候才发现沈赞就坐在中间单人座的位置上。两人目光相撞，我本想点完头打个招呼就往后排走，谁知今天的沈赞格外奇怪，竟指指他身后空着的座位示意我坐过去。
这是继我两次道歉无果后沈赞首次搭理我，虽然脑袋里还继续画着刚才未完成的抛物线，但身体还是立刻反应坐到了他的身后。
他转回身跟我说话时的笑容一如既往，不知是不是沈班长已经大人大量不计较我这点小失误还是干脆过眼云烟般忘记了。反正他不提我自是不会再主动提起之前的不愉快来平添尴尬。
“昨天晚自习的时候牛老师喊我过去帮他批改上次周测验的数学卷子，你考的很不错，做题思路好像都跟之前不大一样了。”
“啊？真的吗！\"虽然平时自己做题的时候已经能明显感觉出提升，但现在能体现在成绩上心情还是非常俗气的飞扬了起来。
其实早在高二的时候我就知道老牛经常会找他帮忙改卷子，所以那个时候虽然跟沈赞还是半个字没说过话的关系，但每次考完试还是有除了关心成绩以外的忐忑。虽然那时候我很肯定人家学霸日理万机的怎么会改一张试卷还多余的看看这谁的，何况人家看见我的名字都不一定跟我本人对上号，但还是没出息的很有羞耻感。现在听到他的表扬突然有了一种终于可以在他面前挺胸抬头做人的底气。
我正小人得志之时，只听他又开口说：“最近见你总是提前走，是在校外上了什么补习班吗？”
我点点头说：“对，有找人补习一下。”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好像我说完这话后他缓缓的舒出一口气，眼眸中的笑意变得更澄澈真诚起来。
他说：“看你进步神速，我这个第一名很有压力。”
我慌忙摆手，开什么玩笑，我这级别的小鱼小虾再怎么也不好意思在红榜之首面前造次。
“是什么补习班，可以介绍我也去补习一下吗？”
“啊？”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下子有些卡壳。倒不是我故意藏私，只是上一次未经顾勉同意就带了解音音过去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不过想着顾勉这种高智商动物也许更喜欢沈赞这种能能跟上他思路的学生，所以猜测顾勉可能会答应，于是想了下回答说：“那我先帮你问问。”
到了晚上我跟顾勉说了沈赞的这件事，他听后微不可察的挑了下眉，身体往椅背上一靠，两条腿交叠翘起很舒展的二郎腿，两条胳膊也抱在一起，整个人莫名透出几分不屑来。
我不知道他不屑啥，就觉得被他轻飘飘的瞟一眼就后脖颈发凉直打哆嗦。
“你想让他来？”明明再正常不过的问句，我不知发挥了什么鬼马想象力竟听出三分挑衅的意思。
我连忙坦白并无此意，就是帮同学问问。
顾勉弯了弯唇角：“你们班长来我这可是大神进了小庙，我可教不了他。”
沈赞这种学霸他嫌难度高，解音音这种小学渣级的又嫌他讲的太深奥，顾家教授课局限性很大嘛。难道只有我这种不上不下的才是顾勉的量身定做？我很想诚恳的提议顾勉还是要挑战一下其他纬度多多的锻炼，不然弹性太差。不过我见他今天似乎不太好说话的样子，还是适时地闭上了嘴巴。
中途顾勉出去接了个电话，周易蹭蹭蹭跑上楼跟我八卦：“学妹今天你把我们老板怎么了，看起来戾气很重。”
我：“......”可能无意间让顾勉发现了自己教学上的短板吧。
经过长达一个小时的智商吊打，下课时顾勉终于又和风细雨起来。在公交站台等车的时候我敢怒不敢言的揉着自己因过度使用而发烫的脑袋，抬头瞅瞅旁边的顾勉，怎么看怎么像只狐狸。
顾勉也朝我这边看过来，但目光似乎越过我望向了我身后。我回身看去，只见逆光之下缓缓走来一高瘦少年，竟是难得早放学回家的沈赞。
\"班长！“我率先朝在我们半米远处站下的沈赞打招呼，但因为被顾勉拒绝了，所以没介绍顾勉就是我的授业恩师。
他冲我点点头，然后越过我给顾勉打了声招呼：“顾工程师。”
莫名觉得这个称呼从沈赞嘴巴里说出来很生疏很有距离感。不过也很正常，本来顾勉的工作跟我们联系也不大，我俩人原本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只是不知道怎么莫名其妙就熟悉起来了。估计在沈赞的角度看我俩在一起等车还一起吃饭挺奇怪的。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直白的告诉沈赞我就是在顾勉这里补习的，幸好站台的提示牌滴了一声提示即将有车到站，我向远处看了眼，是105到了。
沈赞侧身看我，眼尾微翘泛红，一下子跟沈灿那双桃花眼重合，跟平时很不一样。
“一起走吧叶岑。”
他出声招呼，我却只得尴尬的拒绝：“你先走吧，我们等102。”
沈赞不明情绪的深深看了我一眼，不再说什么，径直走上公交车。依旧选择了中间靠窗的单人座位，他坐下后脊背笔直目视前方，再也没有往我们的方向看一眼。
顾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你怎么不跟他上一辆车。”
我奇怪他怎么会问这么简单的问题，“那辆车不到你家呀。”
顾勉拴手揣兜玉立在皎洁的月光下冲我笑：“哦，叶同学你真聪明。”
我：“......”顾家教你刚才拿奥数题羞辱我的时候可不这么觉得！
半个月很快过去，校庆晚会终于结束紧锣密鼓的筹备在周五的晚自习时间举办。因为高一到高三的班级都要参加，所以室内的礼堂容纳不下，校方把地点选在了露天的主席台上。
吃完晚饭后老杨过来组织我们搬着凳子去操场集合，今天的老杨着装十分讲究，从服帖的头发丝到锃亮的皮鞋无一不透露着精致二字。大刘又起哄：“老师您今天是不是有压轴表演啊，您也不提前说我们好找俩空塑料瓶子给您撑场面。”
老杨笑呵呵的说：“你小子低调点，别回头被教导主任抓住了还得我给领回来。老师呢区区不才参加了一个咱们级部的群众节目--《黄河大合唱》，你们老班我凭借过人的身高站到了最后一排的边上，到时候你们都火眼金睛一些别自家老师都找不到哈。“
解音音嘟囔了一句：‘顾勉会不会也参加呀，这大高个站哪里都高出一大截。”
“肯定不会呀，他又不是我们学校教研组的老师，地位应该跟食堂打饭的大妈或看门的保安大爷一样吧。”
说完又有点心虚，这描述很不善良呢。
我俩随着大部队刚哼哧哼哧的把十分有分量的木头椅子一路跋涉到指定位置，还没等来老杨安排怎么排布就接到了一条信息。
顾勉：“来一下教学楼右侧的紫藤萝架，有事。”
我只得先把椅子托付给解音音又逆着人流往回跑。
隔着十几米远就看到顾勉背着手立在灰白色的廊道上，此处灯光暗淡，倒更能显得天上的圆月皎洁，月光透过疏疏密密的枝叶洒进廊下，再配上他身后有些古朴的白墙灰瓦，我竟恍惚间念出一句“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他站在那里笑看我走过去，眼眸像是月下星河。可能我呆呆傻傻走的太迟缓，他伸出背在身后的其中一只手冲我招了招，另一只还是老学究一般背在身后。
“愣着想什么呢。”
我当然不能如实回答在想顾勉你怎么比月亮还更容易让人诗兴大发，于是快走两步站到他面前问：“在想您有什么吩咐我能效劳。”
顾勉总是风轻云淡的表情再听到我的问题时变得有点奇怪，不知道该用讪讪地还是羞答答来形容更贴切。我总结发现他有一个习惯性动作，就像现在他的右手微微打开着，修长的食指搭在挺拔的鼻梁上轻轻敲着。这个动作放在一个戴眼镜的人身上会觉得他是在习惯性扶眼镜，但我从没见过顾勉戴眼镜，所以他这个动作更像是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言行有点丢脸，所以开口前企图先遮一下羞红的面庞。
我的判断果然完全正确，他接下来说的话听得我十分想借他两只手帮他严严实实的把脸遮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出自《世说新语，容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