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画活人。”

初夏只是借用身份，没必要杀死对方。

“我知道。据说遗体越新鲜你呈现动态越完美，那五年前的能行吗？”

顾清依死了，如果没理解错。

“抱歉，时间太长，我也没把握。”初夏遗憾，说道，“今晚我有单子，明天可以吗？”

“好。”

发动机的轰鸣声压下些许的疑惑。

凌尘发来信息，顾家对于诡画师的传言保持沉默，不辟谣不承认，欲盖弥彰的态度让更多人相信，诡画师的真实身份是顾家小女儿顾清依。

事情按照设想走，初夏却有点不舒服。

她想了想，联系方晴，询问她是不是向别人透露了信息。

“清依妹妹，对不起。”方晴急忙解释，“昨晚在和你分别后，餐厅里出来几人追上我，说他们是星探，想邀请你去演戏之类，问我要你的信息，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告诉别人了。”

“没事，我还要感谢你，让我有机会接触娱乐圈的人，要是成了，我就是明星，能上电视呢！”

“我相信清依妹妹肯定能成，那个、你想好艺名了吗？不介意的话我帮你设计签名。”

“没这么快，下次见面再商量。”

“好，可我休息不固定，不能确定时间。”

方晴抱怨了下社畜的艰难，初夏让她有空时联系。

初夏盯着屏幕上大颗粒灰尘，反照出她平淡如水的眸子。

这些人冒充什么不好，偏偏说星探，扯娱乐圈，勾起了她不愉快的回忆。

今天吃饭遇到的三人，分别是甄高逸，黎鹏翼，隗志强，下单的是甄高逸，凌尘会调查清楚每个客户的背景资料。

甄高逸，年四十七，水鸟帮二把手，结过三次婚，目前独身。

第一任妻子与他有一个女儿，婚后两年被他家暴，挣扎反抗无效，一年后身心疲惫，选择自我了解生命。

在第一任妻子去世不到一个月后，他又结婚了。第二任妻子当时身怀六甲，婚后三个月，生下一个儿子，好日子没过多久，由于她忙着照顾前妻留下的女儿和自己的儿子，不再围着甄高逸转，这使甄高逸暴怒，轻则骂，重则打，第二任妻子不堪压力，最终抛下一切逃了，对此甄高逸发布了高额悬赏，叫嚣着要废了第二任妻子，幸运的是十多年过去，至今没找到。

经过两次婚姻，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恶行，即使他有钱，也没女人敢凑上去，有些钱也得有命花才行。

周围人知根知底，他没办法骗，于是搞起了网恋，把自己包装成高富帅成功人士，从别的城市哄骗来一个比他小十多岁的年轻女人。热恋期，女人冲昏了头脑，与他领了证，可随着相处，女人看他年纪大，脾气坏，还有两个拖油瓶要照顾，闹着要离婚，他哪肯放人，于是用铁链锁住女人，这一锁就是五年，女人从没放弃逃跑，在一个他喝醉的晚上，拿上钥匙跑了，随后报警抓了他。

最后甄高逸被判了三年，前阵子才被放出来，资料显示，最近他在忙着找第三任妻子。

作为诡画师，身份暴露，必然非常愤怒，干掉泄露者都不为过，趁此机会利用这个人渣坐实顾清依的身份。

思索间，福伯把车停在E区13号街，附近大多地痞流氓，他们坏笑着围过来。

初夏打开车门，拿着手杖从车里走出，周围人一哄而散，从远处死死地盯着她。

她让福伯自由行动，等单子结束再联系。

“飞哥，她是谁，怎么大家都很怕她的样子？”有刚来这片区的小年轻问。

“嘘，等会说。”旁边的人让他住嘴。

人群中，一个十六七岁的男生走向初夏：“诡画师，你好，甄哥让我接你，这边请。”

初夏拎着画具跟他走进一条巷子，他敲了敲1307室。

里面传来人声：“现在几点？”

“中午11点23分。”男生对暗号。

开门的人和他年纪差不多，眉间有道疤痕。

小刀疤让男生出去守门，然后领着初夏来到里间，那里有一座电梯，旁边有人看守，小刀疤和对方说明来意后，用指纹解锁电梯，熟练地按下负二层。

这是初夏第三次来，地下有三层，她只去过二层，那是水鸟帮处理尸体的地方。

电梯门开，初夏来到工作场所。

房间墙壁和地面血迹斑斑，颜色深浅不一，有黑色、红黑色、红色，新旧血液层层叠叠，显示着曾发生在这里的残忍。

房间左侧角落，一个女人四肢被反折，血肉模糊，依稀能辨认出，她是甄高逸的第二任妻子。

被人渣找到了，没能逃离。

初夏走到他们准备好的画布前，放下手杖，在此期间，小刀疤没有离开，在一旁监视。

她边调试颜料边和他闲聊，不经意道：“昨晚在餐厅遇到甄哥没好好打招呼，真是太失礼了，他在哪，我一会找他赔礼。”

“不用，太客气了。”小刀疤连连摇头，“甄哥在忙其他事，他让我们好好招待你，请不要介意。”

“这样啊，那我不打扰他了。”初夏问他，“你真有礼貌，几岁了，看上去很年轻，怎么没去读书？”

小刀疤面色一暗，难过道：“我爸出交通事故意外去世了，我妈被诊断出肠癌，我必须得出来赚钱，给妈妈治病，我只有她一个亲人了，只要她能活下去，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也许是年龄相近，他渐渐放下心防，诉说着内心的痛苦与彷徨。

小刀疤年纪不过15岁，这么小的孩子为了赚高昂的医药费，进了黑色地带。

“你妈妈的病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初夏安慰。

小刀疤点头，开心道：“嗯嗯，你说的对，这次我立了大功，甄哥给了我一笔钱，我妈妈有救了。”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对生活充满希望。

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初夏不停称赞他，询问怎么立的功。

小孩子哪见过这阵仗，他在一声声太棒了，太厉害了，这么小就会赚大钱，太牛了的赞美声中，渐渐迷失了自己。

他得意道：“我不过是向甄哥提供了一个线索，没想到这么值钱，真是撞大运了。”

“什么线索，方便说吗？”

“你看她。”小刀疤手指着墙角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人，“出去玩恰巧碰到的。”

他遗憾道：“还有一个人，要是还能被我发现就好了。”他指的是甄高逸的第三任妻子。

初夏沉默，在画布上落下一抹红色。

绘画的同时她也没忘了继续闲聊，三句不离对他的夸赞，五句不离对他的称赞，加上她是传说中诡画师的身份，小刀疤整个人飘飘欲仙，话匣子如泄洪的河水滔滔不绝。

初夏渐渐把话题引向甄高逸，再次询问他人在哪里，说要当着他老大的面夸赞他，找到这么一个可靠的小弟，太有眼光了。

小刀疤听到这话神色激动，眼珠子一转，压低声音道：“我是看你人很好，我们又是朋友的份上，才偷偷和你说，其实甄哥他不在这里，在附近的黑方酒吧等消息，说等你离开后他回来，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不出所料，他不敢见初夏，泄露身份资料，怕被报复。

初夏把画盘和画笔塞到他手里：“麻烦你帮我拿一下，我去近距离观察模特，让细节更完美。”

“你胆子真大，这血肉模糊的样子，我都不敢细瞧。”

他说道：“我得向你学习，不能再这样胆小，我以后可是要赚大钱的人呢。”

初夏忽略掉耳边嗡嗡的苍蝇声，一步一步走近女人，蹲下用隐蔽的方式，给福伯发送短信。

随后手机振动了下，表示收到。

初夏凝视着女人泣血的双眼，轻声细语：“你好，虽然不认识你，但你的仇我帮你报，安息吧。”

她让小刀疤拿了些湿纸巾过来，将女人的脸擦干净，四肢平放，仔细打理遗容。

小刀疤无所事事道：“你真是太好心了，这女人就是活该，抛夫弃子，死不足惜。”

整理完，初夏继续画。

三个小时后画作完成。

“你画的太好看了。”小刀疤感叹。

初夏盯着画像，画中女人痛苦挣扎了三分钟后，面色渐渐恢复平静，她像是透过画看到初夏，口中说出两个字。

谢谢。

下一秒整幅画变得老旧，失去颜色，似乎在一瞬间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霜，再看这画，女人一动不动，仿佛被抽去了灵魂。

这是以前从没发生过的事。

系统的原因？其他因素没变，相比以前只多了它。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以后多的是机会验证。

初夏提起画具走出房，小刀疤还在那边嘟囔着真好看，真美之类，似乎完全没发现画作变旧。

过了会，他回过神，小跑过来按电梯。

“不好意思，你的画太美了，我一时看待了，等我有钱了，也请你来画，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你能打个折吗？”

初夏不置可否。

门外，福伯在等待。

初夏面无表情走出1307室，坐车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