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尘摇摇头。
虽然她身上很多秘密，对他又是百般羞辱，但是不能否认她确实救了他两次。
他不能恩将仇报。
但是少年的气性又不允许他低头。
沈清尘只能别别扭扭的伸出手，“把我的弓箭还给我。”
沈清如交给他。
沈清尘借此道：“多谢。”
沈清如道：“我就顺路。”
“哼！”
“你爹娘是谁？”
不知道沈清如这句话怎么惹到他了，少年转身就走。
沈清如在背后嘟囔：“脾气真大，真不知道沈如风是怎么教你的。”
沈清尘猛然回头，怒道：“你不许说我师尊！”
沈清如道：“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你看看你，剑术不行，射箭不行，连跑路都不会，你说说你还能干点啥？我劝你还是回去吧，回去做你师尊的乖宝宝。是不是很委屈，很想哭啊，这个世界很危险的，不是所有人都能闯出一番名堂，出名要趁早，死的也早。”
这些话，扪心自问，都是沈清如的心里话。
她想劝导这个少年，不要那么冲动，多听师尊的话，遇事多想想后果，别跟，别跟自己当年一样。
当年的沈清如什么样，她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只记得她应该十分招人讨厌吧。
就连自家门派都容不下，更不说其他人。
死了那么多年，连个烧纸钱的朋友都没有，人生还真是失败啊。
沈清如苦笑道：自己当真是个万年嫌。
沈清尘气得眼睛通红，“我不用你管！你是谁？凭什么管我？我师尊都没有这样说过我！”
沈清如继续下猛药，“那是你师尊他疼你，我又不是你师尊，我为什么要惯着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有义务要让着你。”
“你你你！”沈清尘气到手抖，指着沈清如都说不出话来。
就在两个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一道绚丽的白光直冲他们而来。
幻化成一道欣长的身影。
“师尊！”
来者正是沈如风。
沈如风一接到密令立马赶来，幸好没事。
他先看了一眼沈清如，眼里晦暗不明，而后再把视线投到自家爱徒身上。
跟着沈如风一起来的还有其他门派的修士，他们发现这边灵气异动，打斗激烈，就急忙也冲着这个地方来了。
钱克明他们赶到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一个时辰前，还对他们趾高气扬的奇侠峰弟子沈清尘此时此刻正狼狈着。
头发乱糟糟的，右脸肿起一片，右膝盖上还有脚印，更别提身上的不明污渍，活像刚刚从泥地里爬起来的。
沈如风看着沈清如脖颈上的伤痕，双眸微微一沉，“这是怎么回事？”
沈清如不以为意，“打那个大眼怪的时候伤着的，这得对亏贵门派的弟子救了我呢，不然我现在估计已经进了那只大眼怪的肚子。”
她指了指大眼怪被烧成灰的地方，又指了指沈清尘，“它就在那，被你们的弟子一箭射中，烧死了。”
有些小门派机灵的，立马拍起了马屁，“沈仙督教学有方，奇侠峰人才辈出！”
“英雄出少年啊！”
“这大眼怪多少年才出一个，就这样被解决了，真的厉害呢！”
此类的话语层出不穷。
沈清尘听见却没有高兴的神色。
他怯怯地看着沈如风。
沈如风轻叹一声，冲着沈清尘招招手，道：“过来。”
简简单单两个字，就把沈清尘压抑许久的委屈勾了出来，他快步走向沈如风。
沈清尘虽说在同龄人里长得高挑，但还是个没长大的少年郎，沈如风长袖一挡，就遮住了大半。
沈清尘心中酸涩，眼眶湿润，委委屈屈喊了一声“师尊”，眼泪就下来了。
沈如风如何不知这是沈清如的手笔。
自己徒弟有几分几两他是最清楚不过的，大眼怪皮糙肉厚，又爱吃小孩，极其不好对付，唯二的弱点就是眼睛跟怕火。
熟知这些精怪的属性跟解决办法的，沈清如算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还有，沈清如折腾师弟师妹的手段跟本事他也是最清楚的。
他有些嗔怪地看了沈清如一眼。
沈清如只对他耸了耸肩。
在大部分人都盯着那只大眼怪的尸体的时候，只有钱克明一直关注他们这边。
他们眼色交汇也没逃过他的眼睛。
等众人散去，沈如风交代沈清尘回去梳洗休整一番。
沈清尘一步三回头，明显想说些什么，却直接被沈如风挥挥衣袖，送回了奇侠峰。
整个崖边就剩他们二人。
安静的只有风的声音。
沈清如张张口，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沈如风道：“他很像你。”
沈清如一脸不赞同，“我有脑子。”
沈如风闻言一笑，“还年轻，多历练历练就好了。”
沈清如却道：“我十五岁就能一个人杀死一只凶兽。”
沈如风道：“不是所有人都有你的天赋跟毅力。”
“哼，所以呢？这就是你惯着他的理由？嚣张跋扈，仗势欺人？”
沈如风却道：“他还是个孩子。”
沈清如皱眉：“他有十五了吧，还是个孩子？”
沈如风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表情陷进了回忆，“当年师傅也是这般宠你，千娇百宠都不为过，哪怕有天你把天捅个窟窿她老人家都会夸你有本事，我当年一直在想，为什么？为什么师傅能这般无限的纵容跟溺爱，以至于到了没有底线的程度。”
他继续道：“后来我有了清尘我才明白。”
沈清如道：“明白什么？”
他轻叹一口气，“在他身上我看见你的影子，天不怕地不怕，是那样恣意洒脱，在我的庇护下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活得潇洒自在，完全不用看人脸色，他这辈子都不用拼尽全力就能得到所有一切。”
沈清如一语道破，“你是在他身上投注了你自己的期望，或者说那样的生活是你心里的投影。你对他好，其实是对你自己好，你想象中的自己，你没有办法活成的自己。”
沈如风感到无比轻松，“那么多年了，还是你最懂我。”
沈清如冷道：“是你活得太压抑，想要的太多太多，我劝你还是量力而行。”
沈如风眼色冷了下来，“清尘永远不会跟我这样说话。”
“你喜欢的是听话的徒弟。”
“听话的徒弟谁不喜欢？若人人都像你这般肆意妄为，不顾后果，这修真界……”
“这样的修真界完了算了。”沈清如打断道。
她这般无所谓的语气惹怒了沈如风，“住口！那么多年你还是这般口无遮拦。”
沈清如笑了笑，“你现在才认识我吗？我的大师兄。”
两个人就像讨论该如何培养孩子到有了分歧的父母。
“吧唧。”
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沈清如回头，只见张月生一脸呆滞地看着他们，脚下是他自己的佩剑，由于听到过于刺激的消息才掉到了地上。
张月生如梦初醒，弯身捡起佩剑抱在怀里，不住的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沈仙督，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对不住，这位师姐，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是前面钱师兄说你要走了，可能以后都见不到了，我想来跟你道谢，我刚刚来，没有听见什么。”
他说的是实话，他刚刚到的时候听见她喊沈仙督“师兄”，原来这位厉害的师姐是奇侠峰的弟子，难怪剑术如此厉害。
沈清如注视着他，“你的意思是说，是钱克明说我要走了，你才过来的。”
张月生不会撒谎，“是，我得谢谢你救了我。”
沈如风是多么聪慧的人，“钱克明”这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他就大概猜到了沈清如的用意。
他咀嚼着这个名字，“钱克明？”
张月生不明所以，“是的。钱师兄。”
“哪个门派？”
沈清如接口道：“广平林家吧。就是成天躲在山里不出来的那家。”
张月生点点头。
沈清如笑着问他，“你刚刚听见什么？”
张月生老老实实地说：“我听见你喊沈仙督师兄。”
一瞬间，杀意在沈如风眸中积聚。
沈清如继续道：“还有呢？”
张月生摇头道：“没有了。”
沈清如道：“好了。你已经道过谢了，我也听到了。我接受你的谢意。”
张月生欣喜道：“谢谢你，难怪你那么厉害，原来你是奇侠峰的弟子。”
沈清如一脸神秘道：“这是个秘密，很多人都不知道，我在执行绝密的任务，你答应我，不能外传，尤其是那个钱克明。”
张月生虽然不知道用意，但他还是答应下来：“你们这样做肯定有你们道理，师姐放心，仙督放心，我一定保守秘密。”
沈清如和善的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张月生有几分羞涩，“我叫张月生。”
“月生。”沈清如微微一笑，“真是个好名字。谁给你取的？”
两个人就跟闲话家常似的。
张月生道：“是我奶奶，我奶奶说我是在一个很亮很亮的月光下被捡到的，所以我叫月生。”
之前一直没出声的沈如风道：“是个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