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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别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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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

江舒听见这声,摇晃了一下,猛得向前倒去。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被屋外的风一吹,衣服甚至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程樾本就搂着他,这下顾不得其他,直接揽着腿弯将人打横一把抱起来,急道:“江哥!你怎么样?”

江舒脸色煞白,上下牙齿都有些打颤。他眼角绯红,抬起一双漂亮眼睛望向程樾:“我没事,放我下来,我们把这场戏剩下的部分拍完。”

程樾不赞同地皱起眉,想出言阻止,江舒却轻轻地握住他的手腕,弯了弯眼睛笑道:“听话。这冰水淋一次就够了,我可不想等会儿再淋第二次。我们一鼓作气把它拍完,好么?”

程樾当然无法拒绝江舒。江舒几乎把脸埋在他的颈窝,纤长的眼睫上挂着细小的水珠,呼出的冰凉气息弄得程樾有些痒。

两人都没有出戏,江舒看着程樾的眼睛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和示弱,别提有多可怜了。

再者,他们接下来还有一段很长的对手戏,如果这时候江舒去休息,等会儿还是要重新把衣服弄湿的。他这个状态,也再经不起折腾了。

于是,程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恨不得把人狠狠揉进怀里的冲动,朝导演比了一个继续的手势。

-

洛洄羽看清救下他的人是时纾,一下子愣了。

两人一时无言,对视片刻,时纾抬手轻轻拍了拍洛洄羽的后腰。

时纾的手干燥温暖,洛洄羽被突然的触碰激得险些跳了起来。他这才意识到,两人正在军帐里的小榻上,而自己跨坐在时纾的身上,紧紧环着对方的脖颈,手脚并用地挂在人家身上,还将那一身价值不菲的玄黑色袍子也弄得湿淋淋的。

两人的脸近在咫尺,几乎鼻尖贴着鼻尖,像是下一秒就要接吻。洛洄羽一下子明白了时纾刚才拍他的意图,这是在提醒他,逾矩了。

于是洛洄羽忙不迭把自己从时纾的身上扯下来,行礼道过谢,红着眼睛匆匆忙忙就要往帐外逃。

时纾在他身后不冷不淡地开口:“帐外都是些粗人,你这副模样出去,是嫌惹的祸还不够么?”

洛洄羽停下脚步。

时纾见他迟迟没有回身,走上前去还想再说什么,却猛然发现,对方抬起手背遮住了眼睛。

时纾微怔。

他有些震惊地发现,洛洄羽咬着嘴唇,静悄悄地哭了。

时纾下意识地抬手,将洛洄羽挡在眼睛上的手臂移开,去看对方的脸。

等时纾看清洛洄羽此刻的神情,他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这人可真漂亮。红着眼睛哭泣的样子,像只受了欺负的小兔子。可小兔子藏着小尖牙,把嘴唇咬得鲜红欲滴,不想向他人示弱,还是个要强的。

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思绪涌上心头,时纾沉默片刻,最后抬手用指腹轻轻拭去洛洄羽眼角堆积的泪水,硬邦邦地说了一句:“别哭。”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没带什么情感,但还是让洛洄羽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

他不再遮挡满是泪痕的脸,抬眼直视进时纾的眼底。

那双眼睛漆黑如墨,犹如一汪深潭,似乎无论如何也无法勘破。

在最绝望无助的时刻,时纾不经意间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怀抱。洛洄羽原本不想哭,可是在时纾开口的那一刻,他居然感受到一阵从未有过的,铺天盖地的委屈。他其实宁愿时纾把他扔在角落里自生自灭,而不是给予他这样令人产生妄念的帮助。

更何况,时纾是千颂国的皇子,千颂灭了凉夏,那洛洄羽与他,也理应是不共戴天的死敌。

洛洄羽没再多做停留,掀开帐子跑走了。

时纾望着他的背影,有些烦躁地蜷了蜷手指。

这场戏拍到这儿,终于告一段落。

江舒拍完冷得直发抖,被工作人员披上干燥的大毛巾,前呼后拥地送回了住处。而程樾接下来还有单人戏份,被导演扣在了片场。

江舒回到酒店以后,立刻发起了高烧。

他今天原本就有些不舒服,再加上在冰冷的水中受了寒,病情来势汹汹,裹着被子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间,江舒竟然见到了许多往事。

他看见十四五岁的自己穿着水袖舞服,在空旷无人的舞台上转圈。那道水袖像是虚空中的一缕轻烟,拂过江舒的脸颊,带着万般旖旎,他的那双含情的桃花眼藏在轻纱之后,慢慢地映出欢欣与喜爱。

在这时候,舞台上方的聚光灯忽地亮起来,光亮在一刹那涌入眼帘,与此同时,如同雷鸣般的掌声仿佛化作具有实体的浪潮,向江舒席卷而来。

江舒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在演出。

他不无欣喜地发觉,他的身侧有他的舞伴。他想不起来那名舞伴叫什么,也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可他知道,对方穿着和他同样的舞服,两人熟稔又轻快地配合着彼此,像是这世上最好的搭档。

江舒在这一刻觉得,他来到这个世上,就是为了跳舞的。他或许会在一舞终了的那瞬间死去,然后化作一缕轻飘飘的烟,或者翩翩起舞的蝴蝶,随着一阵风飞扬而去,去人们都找不到的地方,去继续起舞,去成为他想成为的一切。

可是紧接着,一阵巨力自背后袭来,突如其来的坠落感之后,剧痛和黑暗同时将他吞噬。随后而至的,便是无边的恐惧与绝望。

——我是不是,我是不是……

黑暗中,江舒小心翼翼地在心底问着自己,像是想要抓住身上渐渐流走的最后一丝救赎。

我是不是,再也没法做那只翩然起舞的蝴蝶了?

可这时候,在无边的黑暗中,一双温暖有力的手自悬崖峭壁上伸出,牢牢地拉住了他。

江舒顺着光抬头望去,看见时纾正用他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盯着他,眼神晦暗,却又透着无法割舍的执着。

在对方的背后,是无尽的炫目光亮。

-

程樾拍完单人镜头后,忙不迭地赶回酒店,直接去了江舒的房间。

看见来开门的是宁宵,程樾并不意外。

宁宵站在门口,不耐烦地蹙着眉,并没有半点儿让程樾进来的意思:“小舒发烧了,这里有我一个人照顾就行了,你不要来添乱了。”

程樾没应他,只是看了宁宵一眼,就侧过身,径直闯进了屋内。

程樾的眼里漆黑晦暗,那一眼极具压迫感,全然收起了平时无害的阳光爽朗,让宁宵也怔愣了一瞬。

宁宵不想与人争执吵醒江舒,只好黑着脸一起朝套间的卧房去了。

谁知程樾刚走到床边,就被半梦半醒的江舒一把拉住了手。

“时纾哥哥……”江舒的声音很轻,更像是一声小小的叹息。

在场的人一下子都愣了,宁宵的脸更是在一瞬间黑如锅底。

程樾微怔,过了一会儿才在床边坐下来,抬手抚了抚江舒的额头,放缓声音耐心道:“什么?”

江舒一把抱住了他的手,闭着眼睛含糊道:“我冷,我好冷啊,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好不好。”

这是刚才拍摄时的台词。

也不知道是还没出戏,还是梦见了什么。

江舒可怜巴巴地抱着程樾的手,他烧得迷迷糊糊,眼角一片绯红,让人心疼极了。

刚才程樾没来的时候,江舒安安静静一言不发,眼下程樾来了,这人虽然没醒,却开始哼哼唧唧的,仿佛撒娇,让宁宵心里又酸又涩,莫名有种做了电灯泡的感觉。

这时候,江舒又轻轻叹了一句:“我掉下去了,你接着我……”

他小小声地抽噎了一下,声音听起来是那样的伤心:“只有你,只有你接着我……”

程樾不明所以,一抬眼却看到宁宵震惊的神情。

宁宵盯着江舒看了好一会儿,满脸是掩盖不住的痛色,他又惊又疑地打量了程樾一会儿,程樾见状忍不住开口问:“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宁宵却慌忙移开了视线,对这个话题避之不及。他晚上还有工作,恰巧助理来催第三次次,他忙不迭借机离开了。

临走前宁宵还不忘警告程樾:“我叫了医生过来,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别动了不该有的歪心思。”

程樾握着江舒的手,懒得搭理宁宵。

闲杂人等都离开后,程樾搬了张椅子坐在江舒旁边,在他的额头上敷上冰毛巾,静静地注视着对方。

江舒睡得很不踏实,仿佛时刻都要醒来,他像只无助的小动物,把自己紧紧缩成一团,在被子里冷得瑟瑟发抖,让程樾的一颗心都疼得揪了起来。

当江舒第三次过来拉他的手,呢喃“冷”的时候,程樾索性脱了外套钻进被子里,将人整个抱进了怀里。

他倚靠在床头,把江舒整个抱到身上,又用被子将两人都裹紧了。

江舒终于像一只得到满足的小松鼠,抬起手臂紧紧缠着程樾的腰,安心地咬着嘴唇,继续睡了。

程樾抬手轻轻按了按江舒发白的唇,把嘴唇从牙齿的摧残中救下来,听见这只小松鼠又断断续续地喊着他:“时纾哥哥……你好暖和……”

程樾实在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知道江舒演戏是体验派,但他也没想到,这人这些天看起来云淡风轻,实则已经入戏至此。

程樾清楚地知道,江舒在自己的眼中,从来只是本人,可他没法确定,江舒看他,是否自始至终都是那个小王爷时纾。

时纾在电影里的年纪是二十岁,而洛洄羽只有十七岁,确实要比他小上一些,叫他哥哥,也情有可原。

可是听见江舒叫这样软糯的词,程樾的心还是跳得很厉害。

不知江舒在心里究竟是如何看待他的?是否……是否也会把对时纾的那份喜爱,分给他一点?

私人医生来了之后,给江舒打了退烧针。

这时候,江舒突然开始喊疼。

程樾以为他打针怕疼,又哄了好半天,结果江舒半梦半醒之间,抓着程樾的手,说自己的左腿疼,骨头要碎了,真的好疼啊。

这下程樾变了脸色。

医生掀开被子看了看,叹了口气:“他的腿应该是受过伤,动过手术,理应好好养着,你们怎么能让他在冰水里泡那么久?不疼才怪呢。”

程樾的手紧紧攥成了拳,过了片刻,才沉沉开口道:“他的腿这种情况,还能跳舞么?”

程樾就是下意识地觉得,江舒刚才反常的表现,他的旧伤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医生被他的问法弄得有点儿困惑,但一抬头就被程樾阴沉的脸色吓了一跳,斟酌着道:“这个要拍了片子才知道。就他的腿的情况来看,多半是骨折造成局部纤维组织增生,肯定是没以前灵活了。”

“如果以前是舞者,那可真是可惜了。”

作者有话要说:时纾:(悄悄在心里):斯哈斯哈,他好漂亮

程狗:(震声)斯哈斯哈,漂亮老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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