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兮在坐上了公交之后一颗心才缓缓地回到原处。
临出门前赵华还问她要去哪，但是她第一次没有理会赵华的询问。
徐兮有些局促不安地在前面座位的空隙间摆弄自己的一双腿，直到公交开出有一段距离了才冷静下来。
自己又冒失了，徐兮想。
但是在满腔的悔意中，却滋生出了一点莫名的期待。
直到江边的风把人从头到尾吹了个激灵，这点期待才算不见。
可是来都来了，人总要去见见吧。
贺淮也早早地就在路边等着徐兮过来，看见人下了公交的时候就抬脚朝她这边走过来。
看见对方单薄的样子，贺淮也第一次对着徐兮皱起了眉。
“怎么就穿这么一点？”
徐兮拢了拢单薄的外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出门着急，就忘了。”
贺淮也满脸都是兜不住的笑容，甚至笑的徐兮有些莫名其妙。
于是徐兮便听见贺淮也说：“你能来，我很高兴。”
徐兮跟着贺淮也往江边走，一边走一边问他：“怎么想起来来这里的？”
“晚上散步的时候走到这儿的，刚好看见有人在这边放烟花，我觉得好看就想给你看看。”
徐兮想起刚刚坐在公交上贺淮也给她发了几张照片，大簇的烟花绽放在夜空中，像是人为创造的童话。
只不过是几张照片，当时的确是让徐兮慢慢地冷静下来，甚至是在手机上来回看了好几遍。
世界上有很多好看的烟花，但是只有这个是不一样的。
这是贺淮也分享给她的，独一无二的。
徐兮想。
“谢谢。”
贺淮也侧过身看了徐兮一眼，然后又转回去。
“小事而已。”
“你能出来，我最高兴了。”
徐兮顿时手足无措，把嘴唇抿的发白。
“我就是随便逛逛。”
“嗯，”贺淮也点着头，“那你那么着急出来做什么？连衣服都不知道多穿一点，知不知道这江边很冷啊。”
徐兮避重就轻，只是摇头。
“我忘记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
贺淮也认命似的把人往自己身边拉近了一点，脱了自己的防风外套，留下里面一件短袖。
“穿上。”
他把外套递给徐兮。
徐兮看着贺淮也递过来的衣服，心里在想自己不应该这样接过贺淮也的外套。可是对方似乎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的，就一直举着手，徐兮如果不拿的话他好像根本不会收回手。
“你穿的太少了，脱了这件外套就剩件短袖。你还是别给我了，自己穿着吧，我这样也还好，不是很冷。”
贺淮也没理会徐兮的拒绝，直接把外套搭在对方的肩上，“去了江边你就知道风有多大了。”
似乎还怕徐兮拒绝，贺淮也连忙把手伸回来，不和徐兮有过多的接触。
肩上的外套要掉未掉，徐兮只好拉住了外套，以防它真的掉在地上。
她不自在地避开贺淮也的目光。
“等会儿你要是冷了就和我说，我把衣服还给你。”
“嗯，”贺淮也看着徐兮穿着自己衣服的样子，一时心头痒痒，下意识地拍了拍徐兮的头顶，说了句：“真乖。”
徐兮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才好。
江边放烟花的人已经所剩无几，徐兮去到江边的时候只能在空气中闻到若隐若现的硫磺的味道。
烟花也早已消失在江上，只剩下远处并不足以照亮江面的微弱的路灯的光亮，还有江面粼粼的月光。
“来迟了，”明明应该是很遗憾的事情，可是贺淮也的话语里却丝毫听不出来遗憾的感觉，甚至有些愉悦，“下回吧，下回我们来早一点就行了。”
“你每天晚上都来这边跑步吗？”徐兮问道，她这样就算是间接地把贺淮也关于“下次”的话题给避开了。
贺淮也停顿了一下，没拆穿她，只是说道：“也不是经常，晚上有时间了就出来。”
“哦。”
徐兮应了一声，两人又陷入异常的沉默之中。
夜晚的江风果然如贺淮也说的那样有些凉，徐兮一直在暗中观察贺淮也的状态，若是这个人一旦感觉到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她就会立马把外套脱下来，给贺淮也重新套上。
不过贺淮也身体素质很好，一直没有表现出徐兮想象中的脆弱感，害得徐兮穿着贺淮也的外套都觉得有千斤压在身上。
“你平常在家都做些什么？”贺淮也状似闲谈一般。
“不做什么，看看书写写作业，很无聊的生活。”
徐兮很快地回答，因为这就是她日常生活的状态，按时按点的上学放学、回家，学习几乎是她唯一能做并且要做好的一件事，唯一一件人生中的插曲或许就是贺淮也出现在她身边。
所以她回答的很快，几乎是不用思考。
“其实我和你也差不多吧。”贺淮也说。
徐兮应了一声，又在心里想，听说贺淮也不仅学习好，而且还会弹钢琴，网球也打得不错。他日常的生活绝对不可能像自己这样无聊。
所以徐兮问道：“听说你会弹钢琴？”
“是啊，小时候我妈逼着我学的，但是我这人其实在凳子上根本就坐不住，小时候因为这个没少挨我妈的教训。”
徐兮听着，向贺淮也投去惊兮的目光。
“你会的东西可真多。”
“还好吧，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东西，也没想过要把这些东西当做主业，所以没有进一步去钻研，只当个兴趣爱好，小时候还能拿来在同学面前装一下，现在也没这机会了。”
徐兮听着他的这番话，不经意间就被逗乐了，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笑完之后似乎意识到这样有些不太正常，又连忙收敛起来。
但是她收回去的再快，一切还是被贺淮也看在眼里。原本倒着走在徐兮面前的人又重新走到徐兮的身边，与她并肩而行。
“我还没问你，今天晚上怎么想着要来找我的？”
徐兮下意识地想要反驳自己并不是来找他，但是又觉得这样的辩解有些苍白，毕竟事情的开始好像的确是这样。
她双手插在口袋里，手臂随着呼气的动作有些伸直，衣服也被往下拉。
“在家待着有些透不过来气，便想着出来。当时正好看到你给我发的消息了，想都没想就和你说要出来，也算是我唐突了。”徐兮如实回答道。
贺淮也低笑了一声，“那看来我们两真是心有灵犀。”
两人继续沿着江边走着，直到走到路的尽头才又重新折回去。
这样静谧的时光在徐兮和贺淮也之间从未发生过，一直以来都是贺淮也单方面的主动，而徐兮也一直在拒绝贺淮也的靠近。
徐兮从来没有这样和贺淮也单独相处过，又因为复杂的心情她并没有说很多的话，这一路几乎都是贺淮也在问，然后她回答。
都不说话的时候，徐兮难免想起贺淮也第一次和自己告白的场景。
高一的时候，学校里举办校园歌手大赛，当时两个人因着班长和学委的身份也算是合作了一段时间，彼此相对其他同学来说也算是熟悉。
校园歌手大赛的决赛是在操场上举办的，以班级为单位的观众就坐在操场上，而徐兮因为一点事情耽误，所以最后去迟了没位置只能坐在贺淮也旁边。
事后徐兮想起这件事隐约猜测这人就是故意留了一个位置在自己旁边，若不然怎么可能在台上的歌手唱得最动情，底下的观众都沉浸其中的时候，贺淮也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手，而徐兮一下子反应不及，只是愣怔地在昏暗的灯光下对上贺淮也一双深情的眼睛。
然后恍惚之间，徐兮看着贺淮也双唇开开合合，说出让她根本就不懂什么意思的四个字。
“徐兮，我喜欢你。”
当时贺淮也的声音算不上太大，再加上舞台上音响的效果很好，周围根本就没人注意到他们两这边的情况。
在右耳是情歌，左耳是风声中，徐兮连忙把手从贺淮也的手中抽了回来。
她有些为难地笑了两下，“贺淮也，你在开什么玩笑？”
平常的贺淮也与人交好，再加上是班长的身份所以几乎每日都是笑脸，但是那个时候他却是一副徐兮从未见过的严肃的神色。
“徐兮，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徐兮又愣住了。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在窗边那些络绎不绝的女生里，有一天会不会出现贺淮也的女朋友，而贺淮也这样的人即使是早恋也不会有人说什么，说不定还会说一句佳偶天成。
但是徐兮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样的选择权竟然会落在她的手上。
可是明明她的手中空无一物，没什么东西能和对方进行平等的交换。
在拒绝的前一刻，她想到今天这样大庭广众的场合，微颤着嘴唇最终没有把直接拒绝的话说出来，只是很坚定地摇了一下头。
“贺淮也，我不适合你。”
贺淮也闻言，眼中一闪而过受伤的神色，却依旧镇定自如。
“没关系，你回去认真考虑，我也不是让你现在就答应我。”
当时徐兮还想再说什么，可是贺淮也转眼又拉着她认真去听舞台上的歌手唱歌。
第一次告白就是这么仓促地结了尾。
思绪回笼，徐兮看着面前肆意的身影，突然说道：“你是不是因为别人的话才误以为你对我是喜欢？”
贺淮也有些不解，徐兮又继续说：“当时因为我们两总是一起在班里处理一些事情，有的同学就会开玩笑。”
徐兮点到为止，但是贺淮也已经听出来徐兮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个时候，徐兮和贺淮也走得很近，大部分事情的契机其实都是班主任给创造出来的，用他一句话来说就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在两人越走越近的情况下，一些同学难免神秘兮兮地开始猜测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甚至到最后还有人直接问到了两个当事者的面前。
“你们两个，私底下不会是在谈恋爱吧？”
那时的徐兮听完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说了句“别乱说话”。
她当时以为这只是同学之间的开玩笑，直到后来在操场上贺淮也握住了她的手。
别人的话听多了，有可能在不知不觉间对自己也产生了错觉。
贺淮也几步上前，和徐兮面对面站着。
弯月被树梢挡住。
江边已经没什么人了。
细碎的风从两人之间狭窄的缝隙里穿过。
两人的影子落在护栏上。
徐兮听见贺淮也克制的声音贴着自己的耳边响起。
“徐兮，你凭什么认为，我不是真的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