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回渊夹菜的手停在半空中，筷子向下轻抖了一下，“外婆，她在青市，但是你外孙好像没戏。”

“吃到苦头了吧，你要对人家女孩子态度好一点，不要冷着个脸。”

外婆一边说一边还不忘给他添菜，满满当当的一碗，都快堆不下了。

之前江回渊住这的时候，外婆见过他摔脸色给追他的女孩子看，这下直接记住了，老是逮着机会就念叨。

“阿渊，要是人家女孩子实在对你没有感觉，就不要给人家造成困扰，当一个普通朋友就好了。”

“要尊重人家女孩子，不要勉强，让双方都体面点。”

夜色深沉，华灯照亮了城市的夜。

红色的数字正在不断变换，车内的江回渊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不知不觉收紧手指，青筋毕现，眼睛盯着那串数字，脑海里不断重复外婆的话语。

他不知道温致月现在对他是个什么想法，但尊重他会给到的，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以及未来。

以前的确有人追他，但他都干脆拒绝了，程竹还调侃他伤了多少少女的心。

唯一一次被外婆撞见，还是因为那位女生纠缠不止，他才冷着脸再次拒绝，态度算不上好。

此前他从未想过他需要爱情，父母之前的相恋都抵不过时间，索性全部拒绝，连机会都不要给。

直至遇见温致月，他才知道所有的克制都源于不喜欢，喜欢一个人是克制不了的，想她、见她都脸上都是笑。

当红色数字转为零，旁边的车辆都从他旁边过去时，江回渊才回过神来，牵出一抹自嘲的笑，摇了摇头，眼里都是眼前的光影交错。

温致月回到青市的时候已经是周日傍晚了，在空姐让关闭手机前她还是试探性发了航班信息给江回渊，反正她母上大人让她有事就去找他，这可是一个正当理由，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接她。

拿到行李后，温致月打开手机就看到了江回渊的信息。

但很遗憾他只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这是要来接她还是不来?

她拉着行李箱出来后，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一看原来是她亲爱的母上大人，心中有小小的失落。

温母打电话来是问候她的近况，她们两人也有快一周没联系了。

温母还是那个熟悉的开场白，“温致月我不打电话给你，你是不是就不会来跟你妈我聊天。”

她听这话都要耳朵起茧了，手上自动把手机拿远耳朵十几厘米。

等觉得温母发泄完之后才说道:“林女士，沟通是相互的，既然我没来找你，那你为什么不能主动来找我呢？”

林女士自知理亏，她确实没空只不过是想逗逗她那无趣的女儿，也不会真的去埋怨致月。

两人随后进行了一番“友好交流”，挂断电话时都松了一口气，互相打探，林女士八卦她对江回渊的看法，而温致月又想知道两人是怎么认识的。

简直是高手过招，你来我往，结果都没有问出来，挂断电话时双方都松了一口气。

江回渊掐准了时间，一早便走出口处等候。

但为了制造惊喜刻意站在了角落。

打着电话的温致月并没有注意到他。

他也不好这时候上前打断她。

只好默默跟在她后面。

却听到了他并不想知道的话。

现场嘈杂，人声鼎沸，争先恐后钻入他耳朵。

但温致月那句“江回渊?我对他没看法，你可不要乱点鸳鸯谱，我和他顶多算因为你的介入而认识的陌生人。”还是被他听到了。

突然有种不想上前的疲惫感，微扬的嘴角也抿成一条直线。

偌大的机场，人群涌动，穿过他身边，无一停留，大家都是陌生人，连她也如此。

温致月挂掉电话后，冥冥之中觉得后面有人在看她，转过头，被额角的碎发挡住了眼睛。

整理好头发后，眼前的场景并没有异常，应该是多想了。

“这里。”

耳畔响起熟悉的嗓音，手上的行李箱已经被抽走。

温润的触感如同暖玉，不像她的手还带着飞机空调的冷意。

“你怎么来了?”温致月嘴角情不自禁上扬，连眼睛的弧度也带了惑人的笑。

丝毫不像说是陌生人时的清冷无情。

“你不是想我来的吗？”

江回渊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拉着行李箱大步往前走，语气深沉，带着克制。

温致月心想难道她还是表现得太明显?

但在明显猜到她心思后还过来是不是代表他对自己并不是表面那样看起来云淡风轻。

温致月差点控制不住嘴角的肌肉，差点笑出声来。

她忽略了江回渊说这话时不正常的语气及行事风格，把她一人晾在后面。

一对上江回渊她就失去平时的理智，他总是说她过于理智，其实那只是她装出来的罢了。

大家都是第一次谈恋爱，肯定会有不会或者做错的地方，但就是她过于小心翼翼以及对她那盲目的自信，才导致了现在这种情况。

所以她尽量在恋爱中学着傻一点，只要不涉及底线就宽容一点。

她小跑着追上了江回渊，一路上都挂着笑颜说着她出差时遇到的趣事，偶尔讲到不开心的事情，不自觉撅起小嘴，皱眉。

此前她从不会主动说起，都是江回渊问及她才讲一两句。

现如今两人的境况完全调换。

江回渊还生着气，但也没太过分，偶尔还会说几句，所以一路上也还算和谐。

回到小区后，温致月就把帮他带的东西拿了出来，顺便上去看了眼海缸的状况。

“你这个缸已经趋于稳定，后面我也不太方便经常过来了，待会给你推一个网站，有问题你就上去问网友。”

温致月把买来的东西一一清洗，摆放在他那空旷的海缸里。

江回渊听闻心里刚压下去的难受又席卷而来。

果不其然这是要摆脱他，可惜他偏不如她的愿。

“怎么就不能经常过来了，我们不是朋友吗？你帮我，我管你晚饭怎么样。”在一旁递工具的江回渊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就站在那，漫不经心试探道。

拿不到需要的工具，她回望，终究还是做出了“艰难”的妥协，“那我不加班的时候过来看看，加班的时候我在研究院吃比较方便。”

其实她内心开心得恨不得立马去实验室做上个几天的实验才能平复。

她只是怕经常过来叨扰，她那点小心思就无处躲藏。

听着她勉强的回应，江回渊怕再待下去他可能会干出一些违法的事情，比如以吻封缄?

所以找了个借口要给她接风洗尘，默默去厨房烧菜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怎么可以做到如此无动于衷，就好像他们一年的感情从未存在过一样。

江回渊还是不够了解她，如果没有别样的心思，温致月绝对不会主动联系他，即使有长辈的因素存在。

像是刻意报复一样，在汤里他特意多加了一点盐。

但在端出去之前，他犹豫了。

站在灶台旁，不知在想什么，窗外斜阳远去，被太阳光亮遮住的月亮也伸出头来，往人类头顶的天空漫步，城市亮起人间灯火。

江回渊脱下围裙，布料摩擦发出窸窣的碎响。

坚挺的背卸下力气，身上气场瞬息间变得柔和，他饱含深意看了一眼窗外。

所有菜都被端了出去，唯独剩下那份被多加了盐的汤，冒着热气，水雾不断升起，散掉，直至变凉。

贝壳被随意摆放在了地上，看似无序，实则在她旁边的都是用得上的。

网购的材料早就到了，但她一直没空就搁置下来了。

明天上班后肯定会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只好选择开夜车，还好她在飞机上已经用ipad画了一遍，现在只需要搬到画纸上就行。

贝壳铺面沙滩，蓝色海水翻涌，浪花朵朵，贝壳反射空中落下的月色，银白如玉，这幅画就算完成了，像极了江回渊的微信头像。

不过贝壳是真贝壳黏上去的。

画纸尺寸不大，所以放的都是小贝壳。

说着不加班的时候过来，结果一周过去了温致月都没来得及抽出时间，自那天后两人愣是一面都没有见到偶尔会在微信上聊两句。

她原本想送出去的画还在公寓里孤零零放着。

好不容易周日下午，刘老大手一挥放人了，温致月就带着那幅画敲响了江回渊公寓的门，明明有门铃但她每次都不按。

门内却久久没有回应，按她对江回渊的了解，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在里面的啊?

她眼里的期盼与喜悦消弭于这漫长的等待中。

没有提前告诉他，是想给他一个惊喜，结果反过来江回渊倒是给了她一个惊喜，不过这也怪她，没问一下就过来。

“江回渊，你现在在哪?我有空了过来看看海缸。”

温致月抱着手中的画靠在门框上，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投下弯曲的阴影。

“我在花鸟市场给外婆挑盆栽，我把密码告诉你，你直接进去就可以了。”

江回渊正蹲在一个小摊前挑选，温柔的阳光

撒在他的身上，发梢也盛满了晶莹的温柔，偶尔路过的人都会暗暗打量一下。

温致月曲起一条腿，轻轻晃动，裙摆也跟着散开，“你这么相信我，你就不怕我拿走你的东西吗？……对了，那个贝壳。”

说着眼里蓄起细碎的光，而又合拢起来，清澈透亮，像是猫咪眼睛。

脸上的笑，狡黠，无辜，似在算计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