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皇宫是以天极殿为中心的建筑群，东西南北绵延数十里，囊括了包括天极殿在内的各大宫殿和太庙祭坛、各部署、院的衙署。

我循着人族帝王特有的气息，悄无声息地潜入皇帝寝宫。

寝宫中，年长的帝王身旁站着一个熟悉的人，皇长子裕王朱暄。

朱暄因为是皇帝的第一个儿子，所以从小到大便得到皇帝的偏爱，久而久之就导致了他狂妄自大、骄奢淫逸的个性，惹得民间怨声载道。这也是为什么皇帝迟迟不立太子的原因。

三年前，皇帝曾有意想立朱暄为太子，遭到朝中大臣反对，理由是皇长子德行败坏，恐不堪重任。时间长了，立太子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些都是我从周围听到的消息，虽然不知真假，但朱暄这人的品行有问题是可以肯定的。

我趴在屋顶上，打开五知六识，能清楚听到下面二人的谈话。

“父王，您的意思是要将七弟府中的那个美人赏赐给我。”惊讶的声音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兴奋，将我惊得差点冲屋顶摔下来。

我正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就听皇帝说道，“暄儿，你就不能沉稳些么，什么美人儿，那是朕新封的景阳公主。”

“哦哦……”朱暄忙不迭地附和，“是的，是景阳公主……可是父皇，据我所知，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他可是七弟的最爱啊。”

“我知道。”苍老的声音答道。

“那您要将她赐我为妃，要是……我担心，七弟不答应怎么办？”

“这是圣旨，他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都改变不了什么。”帝王的声音陡然提高，冰冷刺骨。

朱暄不说话了，良久就听皇帝又道，“暄儿，有件事我想我还是应该告诉你。”

“父皇，您指的是……”

“那个你口中从北方来的美人儿，她就是当世的隐族之灵。”帝王的声音在说到隐族之灵的时候明显开始颤抖。仿佛是揭开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巨大的恐惧和兴奋连身为帝王的他都无法承受。

此时无法承受的除了下面两个，还有我这个在屋顶偷听的隐族。

对我来说，隐族之灵只是从长辈们嘴里听来的传说，传说隐族中灵性最强者能感知风云变幻，操控时空，被称作隐族之灵。在此之前，隐族之灵对我来说只是一个遥远的词语，从来未曾想过能有机会见到，更别说想象自己就是当世的隐族之灵了。

所以，当听到人族皇帝说我便是当世隐族之灵时，我的心再也无法平静。我想立刻去找纯，找他问清楚，作为族长，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作为一族之长的纯，常年行踪不定，向来都是他找你容易，你找他难。可我这次却轻而易举便在南方找到了他。他并没有去哪里，据说一直在南疆之地，跟族人们下棋玩乐。

对于我的到来，他并没有表现出半分惊讶。

他手中捏着黑色棋子，专心致志地研究棋局，片刻后稳稳落子。在众人一阵叫好声中，他抬起头，才终于发现已经在一旁站了些时候的我。

纯的神色波澜不惊，淡淡开口，“我等你有一会儿了。”

我愣了愣，也不说话，安静地等他下完一局，然后跟着他到了山顶。山风徐徐，吹起他纯白的衣衫和飘逸长发，我站在他身侧，静静地看他俊美的侧脸。

“你来是有事情问我吧。”他在山风中淡淡开口

我想了想，直截了当开口，“谁是这当世的隐族之灵？”

山风吹过树木，声音清晰可闻，纯并没有立刻回答我，我似乎听见他叹气的声音。片刻后，他转过身，意味深长地看向我，“我也不知道。”

“你骗人！”我当即反驳他，“你是一族之长，这族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你哪一件不是心里清楚明白。”

出乎意料地，纯笑了，“我没有骗你，在隐族之灵觉醒之前，没有人知道是谁。”

“但是……”犹豫了片刻，我还是将自己的疑问和盘托出，“我听到有人说我是这当世的隐族之灵。”

纷乱的长发中，纯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笑容更盛，“也有可能。”

我被他模棱两可的回答弄得焦躁不已，气势汹汹地道：“你这算什么回答，你作为一族之长，怎么可以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

“没有人知道。”纯淡淡道。

至此，我跟他的对话算是彻底进行不下去了，转身离开之前，我最后问了他一个问题，“要怎么才能知道自己是不是当世的隐族之灵？”

纯抬起两只胳膊，在高高的岩石上做出飞翔的动作，山风吹动他衣袂，远远望去像极了一只白色大鸟。

山风中，他的声音清晰可闻，“当隐族之灵觉醒的时候，他们的背后会长出翅膀。”

如果我是当世的隐族之灵，那有一天我会长出翅膀。在回去的路上，我心里一直在嘀咕这两句话。微风中我张开双臂，衣袖被山风吹起，然而良久，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后背并没有长出翅膀。

我笑了笑，收紧双臂，在山林中展开身形向奉天疾行。

回到陈王府，嘴快的阿珠不要一盏茶功夫就将陈王府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我，听她所说，朱长裕最近貌似心情不怎么好。他当然会心情不好，这当中的原因我再清楚不过。

尽管阿珠再三追问，我还是忍住了没向她透露半点。

晚饭后，我坐在房间里，竖起耳朵听外面动静儿，听到熟悉不过的脚步声时，我心里升起了阵阵暖意。

走出房门时，朱长裕已经站在了院子中间，他面对着我的房间，见到我出来勉强挤出个笑容。我心里一阵难受，举得亏欠了他好多。

我静默地走向他，眼里满含笑意，到他跟前时停住脚步：“来的好巧，我正好有事情跟你说。”

不待他开口，我继续向他靠近，朱长裕略显诧异，但并没有躲开，我顺势靠上他肩头。

我的视线从他的肩膀望出去，穿过王府层层院墙，看到落日余晖染红眼前所有，是一副感人的画面。我在眼泪快要盈满眼眶的时候强行压住了情绪。

“王爷，我想离开了。”

朱长裕的肩膀一滞。我抢在他开口前离开了他的肩膀。

四目相对，我看到霞光铺满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