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考试前两天，陆湛从医院回来。

晚上去后街上晚自习时，他十分安静，面上带着些疲赖，整个人懒散的摊在椅子上，时不时伸手在讲义上记一些笔记。

做完李薇发下来的小测，他扔下笔便倒头睡了起来。

李薇给一个同学讲完题目，抬眼看到陆湛趴在座位上，便从前面走过来。

走近了，李薇指了指，对俞唯心小声道：“睡着了？”

俞唯心点点头，慢慢抬起他半边胳膊，将他刚做完的小测从肘下抽出来。陆湛配合着换了个姿势，并没有醒来。

李薇知道陆湛家的事情，也知道他在医院陪护了好些天，自然没有为难他。只是将他的试卷拿到前面批改了下。

改完后，她脸上露出笑意。再拿回来时，小声对俞唯心道：“没想到他还没拉下。”

俞唯心接过试卷，见小测上一个大大的95分。

总共二十道化学方程式，只有一道的化学符号漏写，其他全对。

俞唯心心内也有些小小的惊讶。

回去路上，她询问陆湛在医院的生活。

结果他自嘲道：“在学校里还能打打球，在病房里就只剩下学习了。”

原来陆父在病房里休养，身体逐渐好了些，精力也回来许多。他无事可做，偶然看到俞唯心给陆湛送来的复习资料，没事便翻着看看，外加督促陆湛复习。

“我看数学，他看语文。等数学题做完，他已经背会了一篇长诗。还要考我……”

他语气里带着些淡淡的无奈。

俞唯心想象着陆湛被陆叔叔监督学习时焦头烂额又不能摆烂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

许是听见她的笑声，陆湛晃了晃车头。自行车摇摆起来，俞唯心赶忙抓住他的衣袖，她微微恼道：“喂！”

“怎么，就准你笑，不准我没扶好车头？”

男孩声音里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意，方才还低沉萎靡的声音似乎也多了分生气。

俞唯心劝自己不和他一般见识。只是抱着他胳膊的手落在他腰间，一直没再松开。

十一月初的三天，进入紧张的期中考试时间。

完成最后一场考试时已经是第三天下午的五点钟。

从考场出来，路上俞唯心还在回想着自己做的最后一道大题。

那道题之前做过一遍，还有些印象，正想着等回到教室再好好看看，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俞妹妹！”

俞唯心转头，就见张扬和卢本科两人已经跑到她前头。

两人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张扬问道：“今晚西山越野赛开赛，去吗？”

卢本科也怂恿：“对啊，还有烟花表演。和陆湛一起去吧。”

俞唯心怔了下，有些疑惑：“不是明天开始吗？”

张扬解释：“明天是正式比赛，到时候就要封路了，不是正式赛车手不让上路。今晚上只要是想去试试的都可以去。到时候拉一截路就能比赛。”

他有些好奇，“陆湛没和你说？”

俞唯心摇摇头。

她想起之前答应陆湛的事情。

只要他和她一起上课，就掩护他去越野赛。

而今晚刚考完试，难得的放松时间，老师不会严格要求大家上晚自习。偶尔有学生不在教室，老师发现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和大本打算今晚逃晚自习了。你和陆湛一起来吧。那边可好玩了。”

俞唯心想起一个人，道：“赵逢怎么办？”

他之前扬言要和陆湛比赛，看那样子，不像是说说而已。

一说到这个人，张扬脸上露出不屑，“遇到了就比呗，谁不敢谁是孙子。”

卢本科也早听说了上一次陆湛被人围堵的事情，同样义愤填膺：“这玩意敢来，让他输个里外没脸！”

看这两人摩拳擦掌的样子，俞唯心觉得不好。听说他们要去找陆湛，俞唯心跟上，“我和你们一起吧。”

黄思怡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瘦高的身影。

穿过好几个人，才勉强追上，她抱怨道：“徐恪言，你走的好快呀。”

徐恪言顿了顿脚步，看到她跟上，才又往前走去，只是这次脚步略缓了些。

黄思怡看着他面无表情的侧脸，心内有些气馁。

好些天了，他一直这样，不冷不淡。

说不上来为什么，搞得她自己都有些心虚，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让他不高兴。

黄思怡眉头皱了皱，想起什么，试探道：“对了，忘了让你帮我和阿姨说一声，谢谢她上次自制的酸奶。”

徐恪言低眉看她一眼，淡声应道：“嗯。”

见他眸光不变，仍旧有些冷淡，黄思怡不由想起上次两人吵架。

她不过是质问几句他为什么给俞唯心划重点，他就不耐烦了，脸色很快冷了下去。

又突然没头没脑的问她一句，上次送给她的杨桃好不好吃。

上次去他妈妈的小超市，临走时阿姨送给了她一个果篮。她家常年有人送礼，吃的水果都是进口的，这种街边小摊上的水果自然不会入口。

回去路上她将果篮送给了司机。

这话自然不能说出口。

不过本来就在气头上，她便随口道了句还可以。

没想到他转头就走了。

她喊了好几句他也没回头，气的她恨不得朝他脑袋扔石头。

索性他没太过分，还知道拿酸奶来给她赔罪。

黄思怡看着这张冷冰冰的脸，有一瞬觉得自己是不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她追求者不少的，男生中也没一个这样的，对她爱答不理。

哦对了，还有那个陆湛。

黄思怡将之前不好的记忆从脑海中暂时清除。

她清了清嗓子，语气温柔道：“今晚在西山有个越野赛的开幕式，我有贵宾台位置的票，可以去看烟花，你陪我一起去好吗？”

像是怕他不答应，黄思怡下意识拉住他一侧袖口：“之前一直想去，但是都没有人一起，那边女孩子很少的，我自己一个人不安全。好不容易刚考完试，想去放松一下，你就陪我这一次吧？”

女孩声音中透露出亲昵，一双眼睛闪亮亮的注视着面前的人，任谁看了都不会无动于衷。

“不会很晚的，最晚十点钟就结束了。”小心翼翼的诱哄，声音更软。

良久，徐恪言终于点头，“九点之前回去。”

闻言，女孩的双眸更亮了，她高兴的点点头：“嗯。”

**

俞唯心在距离教学楼不远处的一处小花园里等到了陆湛。

看到她，陆湛的脚步不由得顿住。

卢本科朝张扬和陆湛挥手，“快点。”

待陆湛走近，他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天色有些暗淡，这一处小花园没有路灯，背靠在教学楼北面，更显得隐蔽。

张扬有些骄傲道：“我就说俞妹妹来了吧，你还不信。咱们一叫，俞妹妹就说要一起去，是不是大本？”

“对。”卢本科四处看看，见周围没人，对几人道：“赶紧的吧，现在走，七点钟之前还能赶到。”

卢本科率先进了小花园，俞唯心想跟上去，被一旁的陆湛拽住。

“你真去?”他有些不确定，眉头微蹙。

俞唯心抬头看他：“不然呢，不是说好了考完试一起去的？”

“晚自习……”

“刚考完试老师一般不会过去。我和小林说了，林老师去查的话，让她跟老师说我去校外上辅导班了。”

俞唯心说的平静，丝毫没有撒谎心虚的样子。

陆湛挑了挑眉，面上略有些不可置信，他随即弯了唇角，“那好。”

小花园北面的墙外就是后街其中一条小巷子，围墙年久失修，有一处破了个口子，被人用一堆枯枝挡着，墙外洞口处则是一堆杂乱的家具。还是卢本科偶然闲逛发现的。

卢本科拿开树枝叉子，墙洞在暗淡的天色下隐隐一个轮廓。他转头对俞唯心道：“别看我们招猫逗狗的，这狗洞可是一次没钻过，这次为着你不好翻墙……”

还要说什么，被后面的张扬踹了一脚。

“你踹我干嘛。”

“快点钻，少废话。”

俞唯心唇角微弯，看着两人钻过了墙洞。

在陆湛走近时，她小声道：“你们还翻过墙呢？”

陆湛当做没听见，指指墙洞，示意她先过。

所有人都钻过墙洞，卢本科将洞口用东西挡住，几人便朝巷子外面去。

待看到那个巨大的“ZZ07”的招牌。俞唯心才知道几人为什么要来这里。

招牌还亮着，只是屋内的灯熄着。透明玻璃门望进去，里面一片漆黑。

没有人。

卢本科拽了拽门，“啧”了一声，回头看向众人，“怎么办，没在。”

张扬上前趴在门上往里看了半天，最终确定：“真没在啊。”

他皱起眉来，“难道是去越野赛了？”

卢本科挠挠头，不确定道：“不可能吧，他都两年不参加了。”

“我昨天中午不是让你来给说了，给咱留两辆车？”

“哦，”卢本科回忆了下，似乎想起来，吞吞吐吐道：“我忘了……”

“你……”张扬上去想揍他。

卢本科立刻躲开，“这也没想到啊，哪次来宗煜不在，就今天他突然不见了。”

借不到车，几人沉默一会儿，忽然卢本科道：“对了，越野赛上有租车的地方，咱们到了看看。”

“人家查身份证的，不满十八不给借。”张扬凉凉道。

陆湛低眉沉思了会儿，道：“先过去吧，只是去看一看。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越野赛正式赛道外还有些机车发烧友开辟出来的免费赛道，不过是不受活动保护的野道，危险性高，难度也大，不是狂热爱好者一般不会去跑。

张扬看他这样，不由道：“你不会是想等明天借到车，再和那孙子去野道上比吧？那也太冒险了。”

陆湛淡淡看他一眼：“我至于？”

张扬“嘿嘿”一笑，“那就行。”

没借到机车，几人改乘公交车去。待从西山脚下的公交站下车，远远就看到山上灯火通明。时而一束远光灯照上天际，在深蓝的天空上划过一道光束。半山的某处，隐隐能看到搭好的台子，音响轰鸣的炸裂音乐声从山上传过来。

一辆机车“呼”的一声，轰鸣着从旁窜过。三三两两步行的人往山上走去。

张扬吹了声口哨，吆喝一声：“西山，我们来了！”

俞唯心看着山上正出神，一旁陆湛轻触了触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