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再去的路上，心境已经有些不同。俞唯心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想起上周六陪父亲去找公司领导，再意外转去茱萸湾看房的坎坷经历，心中有些微感慨。

前面祝元山正和刘学亮闲聊。

“刘哥，嫂子怎么说？”

刘学亮叹口气，道：“家里开销大，你嫂子和孩子常年在家里，不经常过来，我在这边买个房子自己住，太浪费了些。”

祝元山想了想，道：“那也可以让老二在这边上学啊，在晋城这边总比在家里受的教育好，等他高考的时候，晋城这边的分数也比老家那边低不少吧？”

俞唯心想起刘伯家老家在自家临省，也是一个高考生源大省。

刘伯家一个女儿一个儿子，老大名叫刘澄，比自己大一岁，现在正上高三，马上就要高考。老二刘靖，十岁左右，才上小学。

祝元山道：“我们是打算在茱萸湾买套房子了。我和岁岁她妈妈商量了下，出去租房子也得花钱，不如买一套先自己住着，等以后单位能分房或者攒够钱去别的地方再买一套。我问了小李家，他两口子也想在茱萸湾买一套房子，不然薛悦大概得回老家生孩子。”

俞唯心听他这样说，心中因几家都决定在茱萸湾买房而开心。

“祝叔叔，你们买茱萸湾哪边的房子？”

“就你们家附近，”祝元山在后视镜里看她一眼，道：“还是那个小姜，这个人挺靠谱的，俞哥给他说我们这边想再找几套，他没出两天就给扒问着了。正好离你们家不远的巷子还有两套连着的，人家还没来得及挂牌子，正搬家呢，一问，不光这家要卖，邻居家也想卖，昨晚我和小李去看了下，房子还挺好的。”

祝家问的那套是一座二层小楼，占地面积要比俞家定下的那套小一些，大概12万左右。李斌看中的则是一套三间的小平房，面积更小，院子也小。但是两个大人加未来一个孩子也足够住，最主要的是便宜，大概只要8万元左右。

但是尽管这样，对刚开始工作没几年的小夫妻来说，一下拿出这笔钱也有些费劲。

见刘学亮面上几多犹豫，想到他家里两个孩子，妻子又只是在家务农做些零工，攒钱更不容易。祝元山便转了话题，道：“今天公司开会，听了个八卦。”

“我当这拆迁的事情这么匆忙呢，有人说，可能是要变天了。”

“怎么了？”刘学亮不解。

祝元山半转过头来，对车上二人道：“就陆湛那个叔叔，公司的周总。可能要从公司离职了。”

“啊？”刘学亮满脸的不相信，“不是听说他在公司还有不少股份，这说走就走？”

俞唯心听到这里，一时愣住。

“可不是吗，听说不光自己走，还可能会带走公司的很多资源。他一直负责海外事业部，手里的海外资源还不知道多少呢……董事会那帮老家伙估计得气死了。”

“包括职工小区的一些建设股份听说也要卖掉，当初小区里那两栋超高层，户型那么不好，但是越卖越贵，有多少是其他大小企业的老板冲着他的名头买的，如今公司怕他走的消息传出去太广，那些已经定了要买房子的都会退房，房委会那些家伙才火急火燎的要赶紧分房，到时候最终协议一签，钱一交，就剩个物业了，谁还管你房子好不好。”

刘学亮蹙眉：“董事会的许董是他岳父吧，他要是走了，还带走公司的业务，这不是打他岳父的脸？”

祝元山摇摇头，嗤笑一声，“什么岳父，听说许董他女儿早就带着孩子移民到新西兰去了，两个人的婚姻名存实亡，也可能早就离了，只是咱这些外人不知道。”

“他儿子的病好了吗？”

祝元山摇摇头，“这个不知道，这谁敢打听。”

俞唯心有些惊讶，“他有孩子？”

祝元山回头看她一眼，道：“你爸在家没说过公司的事情？”

似乎觉得自己失言，祝元山赶忙道：“不知道也好，没什么好事。”

俞唯心想了想，道：“我只听陆叔叔和爸爸聊起过，这个周叔叔和公司董事的女儿结了婚，后来两个人好像不大好。”

“嗨，何止是不大好。”

祝元山一边开着车，一边闲聊起来。

“周绪则名牌大学毕业后进了公司，个人非常优秀，升职很快，后来没多久遇到了公司许董的独生女儿。两人郎才女貌般配的很，很快就结婚了……”

婚后不久，女方生下一个孩子，但是孩子却是有先天性的疾病。不会叫人，不怎么会说话，吐字不清楚只会咿咿呀呀的发音，等孩子再大些，这些特征就更加明显。夫妻两个带着孩子去遍了国内有名的医院，看遍了名医，后来又去了国外，才诊断出孩子得的是一种严重的父系遗传病。

这种遗传病的发病率很低，万分之一不到，但一旦发病，没有任何有效的药物能够治疗。且生出一个孩子有病，之后的孩子也无一例外都会生病。

后来周绪则的妻子带着孩子去了国外，再后来在国外定居，很少再回来。

“……这些在公司内部不少人都知道，但谁也不会多说。”祝元山看一眼后座的俞唯心，笑道：“回去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哈，不该给你多嘴的。”

俞唯心笑笑，表示保守秘密。

前面两人又说起别的，俞唯心则回想起方才听到的一个词语。

父系遗传病。

周绪则是不能再有孩子了吗？

上辈子他收养陆湛，对他堪比自己的亲生儿子，为他谋划未来，甚至为了他能够去国外读书，主动找到她，提出承担她的学费和生活费，只为了能让她陪着陆湛安心出国。

那时候，她觉得他对陆湛是关心的。但是后来，陆湛出事后，他的态度却有了一把八十度的转变。

她不明白，一个人前一晚还好好的，怎么会在当天夜里，就被看守所里打群架的犯人几刀“误刺”身亡……

警察判定陆湛系被波及而误伤，失血过多身亡，但是她却不能相信，她想要去停尸间看遗体，却被挡在门外。看护遗体的警察告诉她，遗体没有监护人的允许，不允许其他人查看。

俞唯心守在医院停尸间外那两天两夜，周绪则都没有出现，只是在第三天派人去停尸间，以陆湛看护人的资格将陆湛的遗体拉去火化，后来葬在了陆父的身边。

俞唯心还记得，自己拉住停放陆湛尸体的推车上的温度，冰凉冰凉的，似乎能够冻伤她的手。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将两手握在一起。

陆湛去世后，她浑浑噩噩了好一阵子，躺在他租的房子里，好几天不吃不喝，差点将自己饿死。直到有人破门而入将她送进医院，后来在那人再三劝说下，她才心灰意冷的出国……

脑海中再次出现那个戴着眼睛，斯文而又矜贵的男人的形象。俞唯心的心底里有一种直觉，这个人，绝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车子驶入茱萸湾那处居民区，这次走的居民区正门，俞唯心看到正门处龙门架上几个铁铸的红色大字。

金业社区。

祝元山解释道：“这里之前都是村庄，两千年初的时候，政府开发这个地方，将周围几个村的人都聚在这里，划定了宅基地，大部分人重新盖了房子。所以除了有些一直在这里的老住户，其他房子都还比较新。要不是这一片没有发展起来，这边的房子也不会这么便宜。”

一路行过去，大约是走的社区的主路，道路大概十余米宽，沿路的人家，在自家靠着大路的一侧配房或者主房墙上开着侧门，经营着一个个小超市或者卖些凉菜熟食的小店，还有些摆摊卖菜的老人，摊位前有不少人在驻足挑挑选选。

许是到了下班时间，路上行人不少。祝元山灵活的开着车子左突右奔，从某个拐角处右拐进了巷子，行了一会儿后，向左一拐，便又来到另一条稍宽的南北向大路。

俞唯心认出来这就是上次几人一起来时停车的那条大路。车子继续往前开，不一会儿便看到前面一群工人正在干活儿。俞父正在一堆红砖前往独轮车子上装着砖块，看到熟悉的车子行过来，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站起身来。

祝元山将车停在不远处，几人下了车，来到小院前。

就见几日前还被拆的狼狈的院墙已经垒完了大半，只余最后一堵大约四米长的墙也已经砌了一半。墙垒的两米高，完全挡住了院子的视线，看起来十分气派。

俞唯心到了父亲面前，叫了声“爸”。

俞父诧异俞唯心怎么这个时间来了，俞唯心将学校期中考试后老师会见家长的事情告诉他，俞父听后点点头。

祝元山看着面前的院墙，道：“这就快干完了？我和刘哥还想来帮忙呢。”

刘学亮想上手帮忙搬砖，被俞父制止，“你们看看就行了，我们还有个半小时就干完了，不值当再脏两身衣服。”

姜伟从院子内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工人，他道：“俞哥，家里的线给你检查了一遍哈，没啥问题。监控线也连上了。”

见几人来，姜伟和几人打了招呼。

祝元山年纪轻，和他说话便随意些，他笑道：“小姜，你年纪不大，干活儿倒是麻利，等哥以后有合适的给你介绍个对象。”

姜伟“呵呵”笑了两声，“那敢情好。”

他脱了手上的线手套，和电工说了几句话后，工人便先离开。

俞父让几人先去屋里坐会儿等着，姜伟也劝几人进屋里去看看，俞唯心只来过一次，正想再好好看看房子，随着祝元山和刘学亮往大门处去。

便听见身后车子行过来时车铃颤动时发出的隐约叮铃声，“哥！”

一个清脆的女声传过来。

俞唯心回过头，就见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骑着自行车过来，等靠近了，地上一堆砖头，不大好过，她便下了车推着车子往前走。

姜伟看到了立刻过去将车子接过，带着人过来时，对众人介绍道：“这是我妹，叫姜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