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何幸莫名想起了一些“少爷已经好久不笑了”的梗。

“啊什么啊，你自己看。”

于是何幸收到一张发来的照片，照片拍摄明显在垃圾场门口，门口停了辆一看就挺贵的车，车窗是放下的，可以看到副驾驶位置坐着脸色憔悴、神情忧郁的闻时雨。

不过何幸比较眼尖，一下就看到坐在后座的两个人，一个Alpha，一个omega。这两人何幸有点印象，应该是之前来训练场找自己麻烦给闻时雨出气的那对兄弟。

再往后看，车后面几米的树旁站着几个Alpha，一看就是闻时雨的小迷弟。

何幸眨了眨眼，在助理催促第二次的时候他叹了口气，好像很难过地说道：“这段关系，一定要是我主动吗？”

助理：“？？？？”

“说人话。”

“哦。”何幸恢复了平时慢悠悠没什么感情的语调，“我要让闻时雨来找我。”

助理惊呆了，“你让omega来找你？？？”

“我琢磨着，omega也有腿吧？”

“何幸，你一个Alpha，你能不能要点脸？？！！”

“好吧。”何幸再次叹了口气，“那你家少爷就在外等着吧。”

“你！！！”

何幸把定位一发，直接挂断了电话。

＊

在等闻时雨来的这段时间，何幸想着洗漱一下。

可能是连睡了七天的缘故吧，身上黏糊糊的，像是被什么浸泡过一样。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热起来了，何幸总觉得胸口有点闷，憋了一团火的那种。

算了，先去洗个澡。

这屋子当然是没水的，只能去外面打。结果何幸刚一出去，就被外面的眼光刺得掉眼泪。

“你怎么了？”一个垃圾场的原住民问道。

何幸放下擦眼睛的手，“没事，眼睛有点不舒服。”

他眨了眨眼睛。

“咚——”

本来给何幸送水的住民，手里的桶突然摔了。

只是几个月不见，这位低调的神明好像变得更漂亮了。

头发长了些，快到肩膀了。皮肤更白了，变化最明显的还是眼睛。

之前是很剔透的淡红色，现在是深红色，在光的照射下危险而神秘。

神明也会因为信仰变得越来越强吗？

信徒有点呆。

看来家里的雕像要重做了。

＊

然而何幸并不知道他面前人的所思所想，见人桶掉了他就顺手捡了起来。然后就被这个人报答送了一大桶水。

还是住民亲自送他屋的。

中间又有好几个人帮忙。

这下何幸就有水了，他匆匆地洗了澡，身上的黏腻感没了，但干躁的表皮下还是涌动着燥意。于是何幸去洗了把脸。

这次动作很暴躁，水溅的到处都是，何幸的衣服湿了，头发都在滴水。而何幸看着盆里的水，水面泛起一层层的波纹，自己的脸一晃一晃。

何幸看了很久很久，突然叹了口气。

他面无表情地挨个挨个咬破左手的五根手指，然后将食指泡在水里。

也就在泡水的那一刻，血液凶猛地从破口中涌出，差不多五六秒，一大盆清水全红了，越来越红。

而何幸只是看着。

这种情况何幸在上辈子早已习以为常，因为每次异能突破的时候就会这样。当然这还是最轻的。

严重的时候……

算了，这种事情，倒也不必再回忆一遍。

只是，自己这辈子几乎没怎么用过异能，也没特意去训练异能，怎么就给异能突破了？

练沙包练的？

何幸面无表情。

也就在这时，门突然才外面破开。

门一开，门外的天光就照了进来，此时的何幸沐浴在光下，手放在盆里，他没有把手从盆里挪出来的意思，而是很平静地转头看闻时雨。

“闻时雨，你来了啊。”何幸眼睛扫到闻时雨的拐杖，“你看起来好狼狈。”

此时的何幸是仰起头的，他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精致的而没有情绪的脸如同亘古永恒的石膏雕像。

这让闻时雨想到了自己小时候捡到的一只石膏雕像。

雕像并不是omega该玩的东西，omega应该玩洋娃娃或者过家家，再不济就是插花美术和音乐。

但闻时雨还是悄悄把雕像藏了起来。

因为这座雕像真的好漂亮，尤其是那张俯瞰众生却充满神性的脸。

闻时雨喜欢和这座雕像对视，和雕像对视的自己有时候变成了一只渺小的可能随时会被一脚踩死的蚂蚁，有时候又变成了这世界最尊贵最至高无上的人。但闻时雨又知道，无论自己是蚂蚁还是最尊贵最至高无上的人，无论自己变成什么，这双眼睛看自己的目光都是一样的。

于是闻时雨在这种一成不变的目光中，奇异的感觉到了一丝安心。

可惜这只石膏雕像最后还是被砸了个稀巴烂。

搜到这只雕像的是闻时臣，砸这只雕像的是闻时臣，把自己的头按在石膏块里肆意嘲笑的仍然是闻时臣。

就像自己无法决定自己是omega一样，闻时雨无法反抗这一切的暴行。

他静静地看着，抽干一切情绪地看着，在最后的最后，眼睛湿了，他眨了眨眼睛。

而等回过神的时候，他坐在死狗一样的闻时臣身上，举起石膏块眼睛都不带一眨的砸烂了闻时臣的小指。

那根小指冒出的血是红的，是滚烫的。

但闻时臣还是哈哈大笑。

——闻时雨，我的手指烂了可以长，碎了可以再接。你的雕像可是真的被我砸碎了。你输了，最后还是你输了。

——你就是个可怜虫，你永远护不了你想护的。

那时的闻时臣十六岁，优异的天赋让他破格上军校，成为军校最辉煌的传说。

那时的闻时雨十四岁，待在闻家，看书画画听音乐会，是最乖巧的Alpha。

而现在二十六岁同样的辉煌的闻时臣对二十四岁闻时雨说出了傲慢地说出了同样的话。

——我会在半个小时之内炸了垃圾场。

——闻时雨，我说是3000只老鼠，就没有人告诉我他们是3000匹马。

——你永远护不住你想护住的。

……

“砰——”

闻时雨耳边恍惚听到空中掉落的炸弹声，眼前似乎弥漫着滚滚黑烟，而黑烟之中，是曾经那座流血的雕像，也是即将碎裂的何幸。

不——！

闻时雨几步冲上前猛得将何幸抱在怀里。

这一刻，饶是何幸都被吓呆了，而闻时雨只是用他的手，一下一下地拍着何幸的背。

“何幸，没事，我保护你。”

“我能保护你的。”

“你永远永远永远不会碎掉的。”

何幸眨了眨眼，本来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他就任由闻时雨抱着，不动，不挣扎，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座沉默无语的雕像。

在闻时雨的呼吸逐渐平息之后，何幸慢慢地放出一点信息素。他的手掌放在闻时雨的背上，不拍，只是放着。许久，犹如一座被人类感化而复活的雕像，他对着自己精疲力竭的信徒轻轻地说道：

“闻时雨，你做得很好了。”

闻时雨眼睛睁大，这一刻自己的身体竟像是被轻风穿过，棉花负载，他身体整个放松了，更放松了，然后犹如一座山一般倒下了。

连带着何幸。

何幸：“……”

而目睹从开头到现在目睹整个过程的助理：“……”

看来做渣男还是有点本事在的。

就这样过去了十几分钟，闻时雨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下来，他松开何幸，将何幸拉了起来。恢复过来的闻时雨又回到了自己高岭之花的状态。

“抱歉。”闻时雨说道。

何幸嘴角抽了抽，“下次注意。”

“嗯，下次注意。”闻时雨也说道，只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脑子里还是重复着闻时臣说的那些话。

——要怪就怪你是个omega。

——你永远保护不了你想保护的。

闻时雨略微有些晃神，但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目光看向何幸身后装血水的盆，“你在做什么。”

“哦。”何幸随意说道：“手指不小心划伤了。”

闻时雨看向何幸的手指，“同时划伤五根手指？”

何幸看了眼门口的门口的助理，又看了眼赶过来的闻时雨的爱慕者，他“啧”了一声，“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渣得可谓是明明白白。

然而闻时雨只是愣了一下，随即牵起何幸的手，嘴唇碰了一下伤口，“好。”

“要我给你包扎吗？”

何幸：“……”

何幸缩回手，“不用了。”

闻时雨“嗯”了一声。

在亲何幸的时候，他的嘴唇沾了点何幸指头上的血，闻时雨说话的时候无意识抿了一下，血化开了，嘴唇变红了一些。而此时，闻时雨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何幸的脸，突然说道：“你的信息素变了。”

变了？

何幸突然想到自己觉醒甚至开始突破的异能，想到闻时雨是信息素方面的专家，于是他问道：“怎么变了？”

闻时雨说道：“已经可以影响我的心跳了。”

“……”

何幸：“……………”

好吧。

何幸知道闻时雨可能真的只是客观阐述一个现象。

毕竟之前闻时雨是不受自己信息素影响的。

但是此情此景……闻时雨真的好像在说土味情话。

而说就说吧，门口还有闻时雨的爱慕者组成的围观群众。

这尴尬的气氛……

“噗。”何幸忍不住的笑了，“闻时雨，你可真是……”

何幸是不常笑的，这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而他身边的人也习惯了他不笑的时候，此时乍一笑，眉眼弯弯，赤眸生彩，空气流动着轻松快活的气氛，光照在他身上都亮了几分。

一时间所有人都呆了。

是的，不管是一直注视何幸的，还是悄悄注视何幸的，亦或是刚把目光落在何幸身上的，无关性别，无关立场，所有人的心跳都同频震动。

“噗通——”

“噗通——噗通——”

闻时雨是最先回过神的那一刻，他的手指尖是麻的，犹如电流跳窜，他只是用自己都不知道的深沉目光看着何幸，“你……你笑什么。”

于是何幸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你猜。”

“嗒——”

脑中所有的弦悉数断掉。

此时，在闻时雨还没意识到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已经先意识一步——

他捧起何幸的脸，轻轻地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