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视他的挑衅,林宴不紧不慢的开口,“看起来你过的还不错?”
他仍穿着一身素色白衣,一头乌发被竹簪束起,镶着金玉的鞓带系出劲韧纤细的腰线来,清雅斯文的眉眼中带着和风细雨般的温润。
“怎么会,”贺星楼一双鹰眸微微眯了眯,扯着手上的铁链子晃了晃,“谷主可是给了我好重的一份礼物呢……”
那长长精铁锁链分四根,一端悬于墙上,一端锁在他的四肢之上,中间本因他的坐姿而交叠垂落,如今一根被拽动,其他的也跟着哗啦啦做响。
除此之外,裹在他身上的衣衫也颇为褴褛,碎开之处肉眼可见那肌肉紧实的身躯和深刻带血的伤痕。
瞥了一眼,隐约能见他手腕脚腕上磨出的血迹来,林宴语气温和,“看你这精神,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疼呢?”
闻言,贺星楼低笑一声,“这不是见着谷主,就忘了疼吗?”
林宴脸色淡了几分,伸手取下挂在一旁的长鞭,“不如我再让贺公子长长记性?”
那鞭子是数根生牛皮盘结合股制成的,落在人身上便是皮开肉绽的疼,贺星楼早有体验,但此刻看他捏着,却忍不住眸色一暗,眼底浮浮沉沉不知想到了些什么,连呼吸都重上了许多。
“谷主今日是打算亲自来?”
他舔了舔干燥的有些发裂的唇,感觉嗓子有些发痒。
“这鞭子,仔细别伤了手。”
林宴的脸色冷下来了,抬手便是毫不留情的抽了一鞭过去,伴着一声清脆的响声,贺星楼左肩至胸膛多了一道深深的血痕,本就带着裂痕的衣袍又碎出了一道口子。
“嘶”了一声,贺星楼喉结滚动,嗓音低哑而缓慢,“谷主还是一如既往的心狠……”
“你若知礼些,又怎么会受这些。”林宴冷声道。
“可惜贺某不是个知礼的人,”幽黑的眼眸盯着他,贺星楼叹了一声,“更何况,遇上谷主,再知礼的也怕是也会想要贪心些……”
他这滚刀肉一般的模样实在难以言喻。
微微俯身用折起的长鞭挑着他的下巴,林宴睥睨着他,神色不定,“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谷主宅心仁厚,既然一开始没有杀了我,想来也不会锁了我一个月再下手吧。”贺星楼眼底黑沉沉的,薄唇扬起一抹笑意来,慢悠悠的对他说道。
“谷主留着我还有用吧……”
林宴握着鞭子的手紧了紧,“你倒是聪明。”
“可有讨谷主喜欢?”贺星楼顺势接话道。
“最近谷外关于修罗阁的痕迹增多了,”并未理会他的调笑,林宴收回了手,站直了身子,将鞭子丢至一旁方才淡淡说道。“你给神医谷带来了不少麻烦。”
“谷主的意思是?”
“以你的武功,拿下一个修罗阁应该也差不多吧。”林宴语气冷静。
贺星楼胸腔颤动,闷笑了一声,“谷主当真看的起我,在下可还有伤在身……”
“我这儿有一枚良药,可以在短期内将你的武功提升七成。”
望着林宴指尖的药丸,贺星楼眯了眯眼,“如此好的药,想必也有些要求吧?”
林宴微微一笑,“这药服下后,也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剧毒,需每月定期从我这里领解药,否则就会饱受噬心之痛,不出三日便肠穿肚烂而亡。”
“如此说来,我若能拿下修罗阁,这组织不也就是谷主的了?”贺星楼看向他的眼睛,“谷主好大的野心……”
林宴心道这还不是你造成的,若非贺星楼自己发疯把两人关系挑到现在这个程度,他何须费力在自己的人设之下考虑出这么一条既能留他一命又能维护后续剧情的路子来。
驱散思绪,他看着贺星楼,颇为体谅的问道,“现在,现在就轮到你来选了。”
“是现在就丧命于此,还是风风光光的去做修罗阁的新主人?”
“修罗阁的新主人……”贺星楼玩味的重复了一遍,眸色微深,“难道不是谷主手上的一把刀吗?”
“当一把刀,总比丧命来的好,不是吗?”林宴反问道。
“确实,”听出他语气中的警告,贺星楼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答应。
他扬眉笑道,“但是有的人也许情愿丧命也不愿受制于人呢?”
林宴面上没有丝毫变化,“你不是这种人。”
贺星楼若是这种人,也不会坐等修罗阁阁主先对他下手。
贺星楼心跳微顿,面上却是暧昧,“谷主这么懂我?”
“你到底吃不吃?”有些厌倦和他兜圈子,林宴直接了当的开口,“还是说你真想死?”
“吃,自然是吃的。”窥见他眉宇间的不耐,贺星楼低笑着应道。
林宴抬起手就要将药丸抛过去。
“谷主不会这么残忍吧?毒药还要人自己接了服下去。”
贺星楼开口打断他动作,背倚着墙意态懒散,“更何况你这精铁锁链重逾数十斤,在下便是抬手去接,只怕也不太灵敏,浪费了谷主一颗药就不好了。”
心知他所言不过是借口,但他既已答应了条件,林宴还是缓了神色,只微微蹙眉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得他询问,贺星楼眸色暗沉,晦暗的目光在他脸上一寸寸描摹着,从那温润的眉眼一路落至那淡色的薄唇,方才漫不经心的笑着开口,“不如谷主亲自喂我。”
林宴面色微冷,心中却有些无语,这家伙还真是半点不输人的性子。
看出他的迟疑,贺星楼悠悠补充道,“喂个药而已,如今我全身内力都被封着,难不成谷主还担心什么?”
说着,他已是敞开四肢,坦然仰头,一副极为配合的神色。
端详了他片刻,林宴走了过去,伸手捏住他的下颌,垂眸看了看,方才将另一只手拿着的药丸往他嘴里送。
贺星楼望着那近在咫尺的温雅面容,只觉得一阵淡淡的药香直往心里窜。
感受到触及唇边的微凉触感,他幽深的眸子暗了暗,薄唇猛然一合,将药丸连同林宴的指尖一同含入口中,舌尖转动暧昧的舔了舔。
感受到那湿滑温软的触感围着指尖打转,林宴脸色一变,捏着他下巴的手上移些许,用力将手指抽了出来。
望着手上尚且残留的透明津液,林宴沉着脸踹了他一脚,“你是真想死不成?”
突然而尖锐的疼痛让贺星楼不自觉弓起了身子,黑眸却是炙热贪婪的盯着他,声音有些发紧,“怎么会?”
“只是在下过于倾慕谷主,着实是......有些忍不住啊......”
眼见林宴还要抬脚,他浑身肌肉绷紧了些,却还是喘着粗气的慢慢道,“谷主怜惜,罚我不打紧,别浪费了您刚刚赐下的一颗好药。”
被他提醒,林宴动作未停,却是三分力道。
末了,他垂眸居高临下的看着贺星楼,
“一个月后,修罗阁的主事人没有换的话,你就可以去死了。”
尚在疼痛之中的贺星楼微微抬眼,黑漆漆的眼珠子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胸膛剧烈起伏喘息着。
好一会后,才笑着开口道,“谨遵谷主命令。”
嗓音低哑至极。
被他盯的心里发毛,目的达成,林宴便不再多说,只吩咐好哑仆这几日免了对他的处罚,等上几天直接将人送出去后,便拂袖离去。
地牢之外很是安静。
夜色沉沉,林宴匆匆走过小径返回,并未察觉到一旁幽密草坪上几处隐蔽而轻浅的压痕。
接下来的几日,谷内很是风平浪静。
了却贺星楼那一宗事,萧横雪的炼制进展也在稳步进行,林宴一时间也生出了几分倦怠松懈的心思,因而,在刘长老送来今年武林大会的请帖时,他不免有些抗拒。
剧情任务中,他唯一必须要参加的一场武林大会,是萧横雪化名江斩一举扬名的那一届,如今萧横雪还在谷中,他完全没必要亲自去。
随意翻了翻烫金雕花的帖子,林宴不甚在意的开口道,“和去年一样,让周长老代我去吧。”
然而刘长老却并未离去,而是开口继续道,“可是谷主,今年的武林大会是有金玉堂做东道主,金大堂主将于会后开一场拍卖,听闻这其中压轴的拍品是一株千叶的极品碧血寒莲。”
林宴动作一顿,“碧血寒莲?”
“是,”刘长老点了点头,“所以您看?”
林宴微微蹙眉,碧血寒莲并不特别,但千叶的极品碧血寒莲却是药人炼制后期一味至关重要的药材,只是这一品相的实在过于罕见,神医谷一时间也未能寻得,“林宴”只能调换低配平替的药方,这才把对萧横雪的炼制拉的无限复杂。
在剧情中,千叶极品碧血寒莲真正出现的时间,也应该是萧横雪复仇最后一战的时候,由玄云宫圣女送出,入药后成功拉回他一条命。
怎么会现在出现在金玉堂的拍卖会上?
摁下思绪,抬眸看着面前这位谷中深入简出的刘长老,林宴突然笑了笑,“方才忘了问,怎么这帖子还要长老亲自送来?”
刘长老是谷里的老人了,年逾七十却并不太显老态,鹤发长须,一派仙风道骨,此时对上林宴的打量,面上丝毫不慌,只温声答道,“因着关于那碧血寒莲的事其实还未正式公开,只是金玉堂分堂的堂主与属下乃是旧识,故提点了几分,所以属下想着先来向谷主禀告一二,这才取了帖子前来。”
“长老有心了。”林宴勾了勾唇,却并不太相信他语气里的忠心。
刘长老在剧情中,可也不是什么好人,他看似恭顺,实则对谷主之位觊觎已久,偏又苦于武义平平不足以和林宴抗衡。
所以在药人炼制后期,他发现端倪之后,便一面暗中助力萧横雪逃脱寄希望于他反伤林宴,一面又贪心不足的想要自己掌握药人,最终折腾了半天也只便宜了萧横雪。
原本因着萧横雪主动,将本应发生在炼制中后期的治脸提前了不少,林宴还担心刘长老会不会无法察觉到药人的事情,现在看来,却是不用担心了。
这试探,不就已经来了吗?
捏着帖子思忖着,林宴望着刘长老,语气温和,“罢了,届时我会亲自去看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