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的心结始终不曾解开，永琪在一旁只能干着急。这天，永琪特地赶回来陪小燕子一同用餐。

“小燕子，我回来陪你吃饭，你不是说人要吃饭，早上要吃饭，中午要吃饭，晚上要吃饭吗？你已经好久没好好吃饭了。今天的菜都是你爱吃的，你就多吃一点。”

小燕子摇了摇头，继续看向窗外。

“那就吃一点，好不好？你这样饿出胃病来怎么办？”

小燕子头也没有抬一下。

“小燕子，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就和我说一句话，你这样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我知道你很痛苦，可我的痛苦绝对不少于你。你心里不舒服，要打我，要骂我，甚至杀了我替你爹娘报仇都可以，只要你别伤害自己。”

“永琪，为什么？”小燕子转过头，看着他。“为什么我们要相遇？为什么我们会相爱？为什么皇阿玛要对我那么好？如果当初我没有进宫，没有遇到皇阿玛，没有遇上你，也许我今天真的可以狠下心来替我爹娘报仇。要不是皇阿玛的一道圣旨，我可能和别的孩子一样有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有爹娘疼，有哥哥爱。我可以骑在爹的背上或者缠着娘给我讲故事。可是，皇阿玛的一句‘满门抄斩’，就害我失去一个家，害的我哥和我从此分隔两地，从小就开始流浪，吃这么多苦。你说这一切，皇阿玛怎么赔的起？我怎么还能开开心心的去叫他一声皇阿玛，开开心心的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继续和你在一起。永琪，你告诉我，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永琪此刻痛苦的闭起双眼。是啊，他该怎么来偿还小燕子这失去的一切？他怎么还的起。“永琪，你至少还曾经受过额娘的疼爱，你额娘还曾经给你庆祝过生日啊！皇阿玛虽然有那么多事需要操心，那么多孩子需要关心，可是好歹他在你看的见的地方，也关心着你，给过你赞扬。可我呢？我连我爹娘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他们连疼爱我都来不及就含恨而终了！你说我怎么能不恨，不怨？”

“小燕子，对不起，对不起！”抱住小燕子，永琪的心痛到极致。失去娘的痛，他也曾经历过。小燕子说的对，至少他额娘至少疼爱过他，给过他一段快乐的童年。宫里的生活虽然枯燥，但好歹也也是锦衣玉食。可小燕子和箫剑呢？失去了一个温暖的家，从此颠沛流离。小燕子更是在襁褓中就痛失双亲。他们欠她的太多太多了，他此刻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小燕子留在他身边呢？心，支离破碎。“小燕子，我知道现在我连劝你，安慰你的立场都没有了，我只想请求你，不要离开我，哪怕只是恨我也好！”只有卑微的请求。

“永琪，你明知我留下来是那么的痛苦，你难道不怕我找机会杀了皇阿玛？”

“小燕子，我记得紫薇在为皇阿玛挨刀的时候曾经说过那是一种本能，那么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也一定会因为这样的本能为皇阿玛挨这一刀。”

“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我不会威胁你，永远都不会，那只是个事实。你是我最爱的人，皇阿玛也是。所以不管你们谁出事，我都会第一时间挡在你们的面前！”

“永琪，你是要逼死我吗？”小燕子用力的捶打着永琪，“你知道这个事实有多残忍吗？我每当想起我爹娘死的有多惨，我就好恨，可我又放不下对你和皇阿玛的爱，这种心情你怎么能理解？如今你还自私的要我留在你身边，呆在这个皇宫？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小燕子，小燕子，我知道你的苦，知道你的痛，我会用我所有的爱来弥补皇阿玛对你的亏欠，或者以我的命来换我都愿意！”

“永琪，对不起，我做不到。原谅皇阿玛，我做不到，杀了你，我也做不到。”小燕子看着永琪，眼里是悲恸，是愤恨难平，“放了我吧，或者你干脆一刀杀了我！”

“小燕子，别这样！”永琪抓住小燕子的双肩，“小燕子，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不好？”

“机会？我们还有机会吗？”小燕子的眼神里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有。紫薇不是说过吗？人类最大的美德是饶恕。小燕子，连箫剑都愿意放下这段恩怨了，你也可以的。”

“我哥可以带着晴儿一走了之，可我能吗？我天天对着皇阿玛，对着你，对着这宫里的一切，每当看到你们，我心里的怨和恨就全体冒出来了。”小燕子抓住永琪的衣襟“永琪，我知道，我不该恨你的，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我知道。你从来都是嫉恶如仇的，更何况是牵涉到你的家人呢？我会怪你的。”拍着小燕子的背脊，看着心情起伏不定的小燕子，两人都仿佛跌入人生的谷底。

“永琪，让我走吧。再待在这里，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如果伤害了你和皇阿玛，我真的会发疯！”小燕子慢慢平静下来，喃喃说道。

“小燕子，我们只能这样了吗？那个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约定呢？”永琪做着最后的挽留。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小燕子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着，心如刀割。曾经那么美好的约定，如今仿佛是禁锢的枷锁。心被揉虐的如凋零的枯叶。突然小燕子推开永琪，跑了出去。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的小燕子跑了没两步，便头一晕，脚一软，跌在了地上。“老天爷，你存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你为什么要这样？你怎么那么残忍！天下那么多坏人，你不去惩罚他们，偏偏就是爱和我们作对！这样折磨人，你很开心是不是！好啊，有本事，你杀了我，杀了我！”此时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瞬间把小燕子淋了个遍。小燕子任由大雨浇灌在她身上，秋风如刀般刮在她瘦弱的身子上，她已不觉得冷，不觉得痛。

“小燕子!”永琪跑出来看到倒在地上全身湿透的小燕子，快要发疯了，“小燕子，你这是何苦，你这样比杀了我还残忍啊！”把她搂入怀中，感觉小燕子在他怀里瑟瑟发抖，永琪痛苦的闭眼，这回他真的输了，“好……小燕子，我放手，我让你走，只求你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

“永琪，永琪！”小燕子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水和雨水，“这回我们真的输给老天了，对不对？”

“是，我们输了……”永琪此刻已是心如死灰，“小燕子，答应我，忘记爱，忘记恨，忘记这里的所有，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不要被过去所牵绊！”永琪直到这一刻方能感受到箫剑当初放弃晴儿的痛了。

“永琪……”小燕子看着永琪，终于流露出不舍与眷恋。吃力的直起身子，在永琪嘴角一吻。眼前的他，是她此生唯一爱过的男人，也许终其一生也只有这一个了，教她如何忘的了。“永琪，忘不了的！世间上有些感情是忘不了的。我答应你，我会永远记住那些开心的事，记住你的爱，记住紫薇的好，也记住皇阿玛的疼爱，忘记那些应该忘……”永琪不等小燕子说完，便深深吻住了她，他要永远记住她唇上的气息，记住她的所有。两人都已泪流满面，雨水与泪水在脸上已混在一起，就如爱与恨的交缠，早已分不清。可两人已吻的忘乎所以，吻的既狂又烈，唇舌交缠，诉说着无尽的缠绵与不舍，吻尽所有的深情与眷恋。大雨无情的浇下，却浇不灭他们的痴情热爱。两人相拥的身影如泣如诉，凄凉悲壮，看得站在一边的明月他们也落泪了，一路看着他们主子挣到今天的幸福，老天爷怎么就不怜惜他们呢？

“黄天菩萨，各路神仙，小邓子给你们磕头了！我们的主子那么善良，那么好，你就发发慈悲，成全他们，哪怕要小邓子的命来换，我也愿意啊！”

“我也愿意！”小卓子，明月，彩霞，小顺子，小桂子，怜月，怜秋全体跪下了，大家不顾大雨闪电，就那么跪在风雨中，诚心祈求着上苍。这样的场面真是令人潸然泪下。

本来预备来找小燕子谈话的老佛爷看到这一幕，也彻底的震撼了，在一边悄悄拭泪。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已爱的那么深，同时也反思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她真的要失去这个好儿媳了吗？

第二天，小燕子发起了高烧，太医诊治过后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弄得永琪在一边紧张极了。

“太医到底怎么样了，你们看了很久了。”

“恭喜五阿哥！”

“什么？”

“恭喜五阿哥，五福晋有孕了。”

“怀孕？”永琪错愕极了。

“是！微臣确认了好几遍，应该是不会错了！”

永琪回头看着躺在床上的小燕子，心情是复杂的。小燕子知道自己怀了孩子之后会怎么样呢？会不会因为这个孩子而留下来，还是带着孩子一同离去，亦或者…他不敢想最后一个可能性。正在这时，小燕子缓缓的睁开眼睛，永琪连忙上前。

“小燕子，怎么样？感觉好一点了没有？我已经吩咐明月，彩霞去给你准备吃的了。”

“太医刚刚来过了？”永琪点了点头。

“所以刚才应该不是我的幻觉了。我怀孕了？”

“是！”永琪看着小燕子，等着她接下来的答案。

“永琪，这个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小燕子摸着自己的小腹，幽幽说道。

“小燕子，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永琪看着小燕子，爱一个人，就是要尊重她所有的决定。

“我要把孩子生下来。”小燕子因为体虚，所以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清晰的传进永琪的耳里。永琪轻轻的吐出口气，还好不是他最害怕的一个决定。

“我会把孩子生下后再离开！”小燕子看着永琪的眼睛，慢慢说道。

“小燕子，谢谢你，谢谢你！”永琪的眼里含泪，这是他连日来的绝望中唯一的一点欣慰了。

“我不知道这样对孩子是不是公平，从小让他在没有父爱的环境里生长，可是至少等他长大以后，我能告诉他，他阿玛曾经抱过他，也会永远爱着他。”

“小燕子，你一定会是个好额娘，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可不可以让我去看看他？让我知道你们过得好不好？”

小燕子轻轻摇摇头，“永琪，你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家室，会有自己的孩子，而我们只会成为你的过去，不要让我们的这段过去影响你的将来！”

“什么过去？你不是我的过去，你是我的永远。你可以走，可以离开，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但是我不会再娶别人了，不会有别人成为我的将来！曾经我答应过你，我的马背上只会有你一个人，那么我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里也只有你一个人！”

小燕子别过头，不愿看永琪坚定的眼神，一串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

“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如果有什么事，我就在外面，你叫我一声！一会儿，明月会送吃的过来，你多少吃点，就算不为自己，也为肚子里的孩子，知道吗？”看了小燕子一眼，便走出内室，他知道小燕子现在看到他只会痛苦。永琪步出房间后，小燕子才敢把头转过来，瞥到一眼永琪落寞的背影，小燕子再也忍不住了，咬住手背，把脸埋入被窝里，肆意的哭了起来。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这样折磨永琪？她真的不想这样，可是如果现在不让自己狠心点，将来她又怎么走的了？没有永琪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她不敢想。幸好还有他们的孩子陪着她。

睡梦中，忽然听到下人的通传，随后看到乾隆踏进内室，身后跟着永琪。

“小燕子，朕一听太医说你怀孕了，就立刻赶来了！朕真是太高兴了！哈哈哈”过了一会看到小燕子淡漠的看着他，不如以往一般活泼，顿时感到奇怪，“小燕子，怎么了？看到皇阿玛也不叫，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和永琪闹别扭了？”边说边走到床边查看，刚准备探小燕子的额头，小燕子就头一偏，不做理睬，乾隆大感疑惑，便转头问永琪，“永琪，小燕子这是怎么了？”

永琪那边目光一直担忧的落在小燕子身上，生怕她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所以乾隆的问话他也没注意去听。

“永琪！永琪！”乾隆叫了两声，永琪才回过神来。

“回皇阿玛，太医说小燕子有些发烧，所以她身子有点虚弱，神志也有点不清。”

“哦，原来是这样！小燕子现在怀孕期间，万事都要小心。让太医多开点药，赶快把身子养好！到时，我再让令妃来看看，毕竟她有经验。顺便配几个有经验的嬷嬷来，小燕子怀孕可是大事。永琪，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一定要把小燕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照顾好！”转头看向小燕子，“小燕子，自己要多注意，快要到额娘了，可不准像以前那样任性了，听到没有？”

“身上的伤吃药就能好，可心上的伤呢？皇阿玛，一个人如果连心也生病了，该怎么办呢？”小燕子回过头来看着乾隆。

“小燕子，你在说什么？是不是烧糊涂了？”

“是啊，是糊涂了。可糊涂的不是我，是你！”小燕子不知为什么一看到乾隆，什么情绪都抑制不住了，说话也大胆起来。

“小燕子，你在说什么，再说一遍！”乾隆以为是他听错了。

“我说……”刚开口，永琪连忙制止道：

“皇阿玛，小燕子她烧的真的很严重，所以一直在说糊话，您可别当真了。我看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等小燕子好点了，我再差人来通知您！”说完，便上前隔开乾隆和小燕子。

“好吧！那朕先走了，让小燕子好好休息吧！”怜惜的看向小燕子，“小燕子，朕先回去了，回头再来看你。”随后对着永琪道，“永琪，最近小燕子比较辛苦，你要多包容她，照顾好她，别和她闹脾气，知道吗？”

“儿臣遵旨，皇阿玛，您走好！”送走了皇阿玛，永琪来到小燕子身边，刚刚都快把他吓得灵魂出壳了。

“小燕子，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永琪惊魂未定道。

“放心，我不会把你皇阿玛怎么样的！”小燕子正要闭眼睡觉。

“谁说我担心的是皇阿玛，我担心的是你！你这么跟皇阿玛说话是要掉脑袋的！”

“你觉得我现在还会怕掉脑袋吗？况且我肚里怀着你的孩子，就算他要杀我，也是等我生下这个孩子之后。”

“小燕子，你不要这样，你说这些话就是要我心痛，要我难过，是不是？”永琪痛苦的看着眼前置生死于漠然的小燕子。

“你心痛，痛的过我吗？你难过，会比我更难过吗？你知道生不如死的感觉吗？”每一个字都如一把刀割在永琪的身上。

“小燕子，如果你觉得说这些话折磨我，会让你心情好一点的话，那么你就多说一些。能分担你的痛苦是我这段日子唯一能做的了。”永琪流下悲伤的泪水，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话：“请你照顾好自己，跟谁怄气都可以，恨谁都可以，就是别跟自己过不去，我只祈求看你健健康康离开这个皇宫。”

眼泪早已泛滥，说“对不起”是看着他转身后唯一能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