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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非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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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千秋?李千秋是谁?我们府里从来没有过叫李千秋的人!”

说罢又转头对着其他人说:“你们知道吗?”

下人们摇头如拨浪鼓。

孙朝转过身来,摊一摊手:“看见了吧,仙君。咱们这儿啊,压根就没有李千秋这个人。二房确实是姓李,只不过不叫李千秋,而叫李竹兰。竹兰是已经不在人世了,但却是因难产而死,不像您说的……也是被吊死的。孩子是活下来了,不过身体比较弱,已经送回老宅给我爹妈看管。关于这点,我绝对没有骗人,当时在赵如风小产三月之后她有的身孕,但她身子又一直不好,产后发了几日的高热,拿参汤吊着也没救回来……”

“要真让我说您这个梦呀,我看也没什么根据……不过就是个梦而已,谁又知道这肯定指的是我们家的事呢?我看是之前跟您提到过二房和三房的过往让您联想到一些旧事吧。我承认,我从麟城一路发家,肯定称不上太清白。不过杀人的事还是不敢做的,这玩意儿它损阴德……您可务必相信我的话,李氏、褚氏的死都和我没有关系。我夫人倒是常说李氏善妒。这回便不是我向着赵如风了,而是实话。她确实没有那么广博的心胸。他们都说在我夫人养胎的时候她在背地里悄悄嘀咕……不过女人嘛,就是这样。有点什么大事小事就叽叽喳喳闹个没完,赵如风还嫌弃她吵,我看这是五十步笑百步,她俩都一样。”

“褚氏嘛,相对于她俩倒是更安静些。不过只是相对而言。她也咋咋呼呼的,大惊小怪,看到只蝴蝶停在花儿上就非叫嚷着喊我去看。咱们就是说,春天来了,有蝶停在花上,不是很正常吗?又不是她抓到了。但就是要嚷得全府都知道——不过她爱这样,那就这样吧,有时候还挺可爱的。我挺喜欢她。不过她确实是跟赵如风的小产没什么关系,褚春娘年纪较小,心思也单纯,我看是干不出来往赵如风的饮食里加麝香这种事。可赵如风一口咬死就是她干的,我也没办法……这不是之前都跟您说过了嘛。后来她逼死了褚氏,让这么个小姑娘就这样死掉了,咱们心里也都难受。不过事已至此,也没什么能转圜的余地,我就是奇怪为什么赵如风会想在今夜害死我,我去一趟阁楼,只是为了找一样丢失的药方,谁料药方没找到,自己反倒被她锁在屋子里面差点烧死……”

是夜,方濯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脑子里还回旋着孙朝的这几番话,左思右想险些青年痴呆。

他自然是眠不了的,只这个夜晚,估计整个孙府能有大半的人都难以合眼——孙府的后院的阁楼突然无缘无故起火,里面的东西被烧得一干二净,半点痕迹也查不到。或者说是不让查。首先正如柳轻绮所说的,他们只管死人事,活人事给城府,此话先前让赵如风泪如雨下,这回倒是受到了两边难得的共同认同:这是“活人的意外”,“不愿劳烦诸位仙君”,所以“请诸位回去稍作休息,白日再议”,手上没有棒子,嘴巴上却带了只鸡毛掸子,抖着翅膀就将人忙不迭地赶走了。方濯也只来得及探头看了一眼,里面烧得跟热了油的铁锅底似的,分明火势已经被扑灭,可侧耳细听一番,还是仿佛听到了些许劈啪作响的声音。自然,这也只是幻觉罢了——要出人命的东西,城府从来不肯怠慢。更何况是孙府里的人命,正如城中人所说的那样,孙府里一条狗的命都比普通蹲在街边摆摊卖货的小商贩命贵。

他枕着双手,眺望着房梁,躺了一会儿总感觉背后发痒,便换了个姿势,翘起二郎腿。过一阵他便又跳起来,挠挠脸,又抓抓胳膊,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两处已经多了几个蚊子包。脸上只有一个,胳膊上却一串,估计这蚊子也懂得察言观色,明白脸上危险,就趴在胳膊上狠咬一气。方濯前日在乱葬岗的草丛里蹲着,就差点被蚊子吸干了血,还搭上两条腿,回去躺了许久依旧觉得双腿不适——也是当夜他才知道为什么柳轻绮明明也同他蹲守在一处,起身时却那般干脆,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困难:因为他压根就没蹲着。他是坐着的,衣服太长盖住了两条腿,上半身又懒洋洋地弯下去,整个人非常敬业地呈现出一副弓形。深夜看不清姿势,他又宣称不能让衣服变脏,自然方濯便会认为他同样也是蹲着的,且深信不疑。而为了与师尊“看齐”,也为了不然自己为衣服当牛做马,他咬牙硬是没敢让自己的屁股落地,生生撑了如此之久,如今腿未断,也算是自身条件不错。

这回腿是好了,头却又疼了起来,未曾安生的两晚上本就没睡好,方才经历的一连串变故就像是胳膊上的蚊子包一样,初叮时没有任何感觉,可一旦闲下来、身处于极度的安静之中,不用手碰,那一片也自然高高肿起。

方濯心里烦,用力抓了两把。登时手臂上显出几道淡淡的红痕。他一拍自己的胳膊,一屁股坐在床边,分外气恼。

此时的事态发展已经与在山上时的猜想背道而驰,扑朔迷离的程度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在第一日,花安卿出现时,他本以为这又是简单的一个正房为了不忠的丈夫在外纳的小妾而大发雷霆的伦理矛盾,但当夜褚氏冤魂的消失昭示着这个任务绝对没有白日里所感知的那么简单。第二日突然死个张蓼,晚上出来个燕应叹,又起了一场火,烧出来一位“二房”,细算下来似乎得须一月才能慢慢捋清的关系突然在两天两夜里完全暴露于眼前,而这绝不是开始,孙朝对于李氏名字的否决说明在这个二房身上还有着更多的秘密。

不,或者说,秘密就在孙朝身上,从头到尾他始终都在尝试隐瞒着什么。部分话术与之前略有出入,对待赵如风的态度也与前日口上不同,难不成爱恨就真的变化如此之快,能让一对尚且还有着些许夫妻情分的年轻夫妇瞬变仇人?难不成回忆就能转变如此迅猛,能立即让他在被自己谎称“做梦梦到二房之死”时想起二房还为自己生了个儿子?

方濯睡不着、睡不好、眼睛困得发涩,头脑却又困顿又清醒。他这回倒是不敢打扰柳轻绮了——他需要睡眠。那些精力的来源完全就只指望着休息,而休息之中最重要的睡眠:他前夜就没睡好,方濯不敢在丑时之后再找他聊天。可怜他自己睡不着,也只能忍气吞声,闭着眼睛让自己强睡。可脑中盘旋了一会儿孙朝,又立即显出燕应叹的脸来,那只手落在柳轻绮的伤口处,分明是他的人伤的他,却偏偏做出一副好人样……

好人样?不,那哪里是好人样?分明只是为了留着他一条命日后有用罢了,他需要他活着,并且此后还会产生更多的稀奇古怪的想法。

方濯不自觉地耸起肩膀,身体僵硬些许。他还是有些怕。说不怕是不可能的,那是他亲眼所见柳轻绮被人伤至流血——在振鹭山上他是大爷,就算是闲来无事一脚踹翻一座房子也没人敢说他半句不是,出任务时他也是大爷,若不是危及到生命绝对不愿意冲在最前。上次他见到柳轻绮流这么多血还是在花岭镇,一把剑捅穿了他的胸口,流出来的血几乎都能汇聚成一处人形。这回虽然并没有伤得那么严重,燕应叹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给他迅速疗了伤,但估计也不好受。方濯的手臂原本垫在身下,又抽出来盖在脸上,解开胸前扣子后又无意识地扣上。他的手指动个不停,摸摸这边抓抓那边,还得分神挠挠胳膊,那儿已经因为手指的青睐而越肿越大了。

在这个暗潮涌动的夜晚,方濯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折腾了多久,似是从刚到麟城的那一夜就没睡好,大抵这地方实在是与他有些非同寻常的仇恨——方濯一拉被子,将脑袋下面的枕头啪地一声抽出来盖在脸上,命令自己:睡觉!

他一只手落在胸口处,过了一阵又啪地一声摔在床板上,最后垫在身下用脊椎压住,强行让自己不要到处乱摸,躺着装死。

但别说,闷着头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只想着睡觉,倒还真有点用。先前他的大脑明确告知自己无法入眠,但在跟个死尸似的在床上牢牢嵌了一炷香之后,他的头脑倒真开始昏沉,慢慢失去了意识。

方濯这一睡不知道睡了多久。似乎自己像是在床上平平整整地躺着,又像是正于瀚海浮沉。耳侧吱吱呀呀一片乱糟糟的声响,像是谁正拿着锅碗瓢盆在耳边开个人演唱会。当当响的明显是碗,咣咣乱响的是锅。厨房用具瞬变摇滚乐器,几个小人儿手牵着手敲筷子,一边咯咯笑,一边在耳边唱着顺口溜似的声响。

“一更响,响一更,提笔欲记花下事,回首却闻钟声。暮鼓沉沉,风摇叶碎。云卷红楼尘未有,星落成雨过晴空。聊作一山中。

二更响,响二更。知君尚有纵横事,何分三六九等?抬手饮罢,拢袖观剑。烽火台边烽火道,犹记当年海棠红。帘幕影重重。

三更响,响三更。醉步潦草绕屋走,人如寒柳孤鸿。失途不察,关山寥落。我与萤烛同归处,残夜枯草甚伤情。风月也难行。

四更响,响四更。阅不尽文章诸事,不语三行春风。醉难自已,去也迟迟。酒醒忽觉无来路,回望东窗月娉婷。灯火却荧荧。

五更响,响五更。长恨人生如流水,堪知身若柳絮轻。金缺玉散,山水半程。万古英雄皆动荡,何须秋水问其名。何处再相逢?”

声歌清脆,调却苍凉。声音在耳侧游荡,如远山回响。方濯感觉到身边似是有风袭过,彼时他认为自己像是醒了。但实际上,什么声响在耳侧愈响愈烈,渐渐盖住了歌声,他心下狐疑,神智略微清明些,便尝试着要睁开眼睛。

身上却仿佛有什么东西紧紧压着,无论如何都无法撼动半分。双眼像是纸窗上被树胶黏住的小虫,任凭如何振翅也逃不开分毫。方濯胸口沉沉,感到气喘。同时脸上又一阵发痒,似乎又是哪只小蚊子偷来分一杯羹。他总想着抬手抓一抓,身上于是用力,连同头皮也一同紧了紧。歌声渐弭,杂声也逐步占据了耳侧所有声响,如同身处风沙之中。直到一阵有韵律的震动传来,方濯才隐隐听清那是鼓声,紧接着一阵风似是将他骤然吹起,整个人在空中掉了个向,头昏脑涨之下,胸口都闷得发疼。

耳边渐渐传来人声,由远及近,有如春草晨时一枚朝露那般清脆纯澈。这是个少年的声音,正大声叫嚷着什么,周遭夹杂着无数高亢却青涩的响声,牵住他的耳廓,叫得喉咙发痒。方濯艰难地抬起手,撑开眼皮,拨开面前迷雾,却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如同被一只只铁锁紧紧绑缚在石床之上。脑后冰凉一片,身下僵硬无匹,唯有耳边叽叽喳喳颇为热闹,叫得他头疼,忍不住微微皱了眉。

让我醒醒,让我醒醒……别再吵了,让我清静会儿……

他想方设法要堵住耳朵,却无济于事。那声响愈加的干脆,最后几乎占据了整张床侧,而也正在这瞬间,眼皮之上的威压突然消失,面前一阵白光闪过,刺得他连忙又闭上眼,却在再睁眼的刹那间,看见眼前一片陌生的荒原,四野是沙山,而脚下踏着一层层绵延黄土,一个人背对着他蹲在地上,拿着扇子不知道在干什么。方濯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在原地愣了过一会儿,好半天才想起来应当找个人问问话,正欲上前拍拍这人肩膀,却突然听到身后一个清凌凌的声音骤然炸裂在耳侧:

“柳轻绮,药还没熬好啊?”

那声音摔炮似的炸成千朵金花,登时也使得方濯如同拨云见日,瞬间便被刺目的阳光闪得心头一紧。他大吃一惊,正欲低头再看,却见得面前这正蹲着的人加快了扇扇子的速度,口中道:

“来了来了!”

他说着话,提着扇子倏地站起,转头冲着背后喊道:“上回怎么说的?叫哥!”

“你过来我就叫!”

那少年道。这人哈哈一笑,也不管正煎在火上的药罐,举步便往那头走去——

正是年少时分的柳轻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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