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繁体版 简体版
笔趣阁 > [特战荣耀]野山风 > 第11章 同归

第11章 同归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青鸟静静瞧着他溃败的样子,似乎毫无反应,唯独睫毛轻垂下来,双眼皮的褶皱舒展开,纹路里好像藏进一点慈悲,那让她看起来柔软。

刑天知道,她的柔软不是因为可怜他。谁又比谁可怜?谁不是没了阿爸的人?坤盛掌权享福到今天,死后儿子尚可为他痛哭,也仍有埋入厚土的尊严;而青鸟的养父葬身在泥石流里,从乱石堆被扒出来时面目全非,为防疫病遗体都即刻火化,她从地窖里爬出来,没来得及看一眼,就化作惨白的灰烬。

苗家的孤女自此心如荒草,命也像浮萍。她怎么会不恨刑天?这种恨无法因为以牙还牙而消弭,但若不分享痛苦,报复将变得毫无意义。

所以,她才会出现在他身边。

她从也不是为救赎而来,他根本不配。刑天心中刻着折磨的明白,却还是伸出手去攥住了对面人的手腕,像在深渊里抓着一根蛛丝向上爬。

青鸟凝视着他,那眼神是一潭死水,此刻偶然有了温凉热度,是因为被眼前人的凄惨所取悦,打从心底的快意让她变得宽和。

觉得他可怜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她倦倦地想。真晦气。

体温隔着衣袖上的刺绣硌在掌心里,细致而坚硬,如饱蘸阳光的娑罗树枝。刑天眼光有些涣散,仍盯着她,过会挤出惨笑。

“知道坤爸为什么给我取名叫‘刑天’么?”

管他为什么?青鸟不无轻蔑地想,坤盛是个有见地的,这名字多适合他,天生就是个掉脑袋的命。

她不吭声,刑天也不管,自顾自说下去。

“坤爸说,刑天是上古战神的名字。他信菩萨,可他要自己的儿子,连菩萨都怕他。”

“菩萨”这两字从他口中说出,咬字很微妙,有种荒谬阴鸷的天真。刑天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又说:“他给我一条命,可我杀了他。你说,像我这样弑父的坏种,是不是会遭报应?”

他早该遭报应了。做过的坏事条条件件列出来,杀坤盛在其中能算得上是行善积德。

她心中冷笑,对这个蠢问题吐出回答:“是。你会下地狱的。”

刑天想从酸涩的喉管中挤出笑,但只发出很轻的呼吸声,满载着疲惫。他低问:“等到那天,你也会离开我吗?”

这次她停了更久,最后,齿间噙着一抹阴云。她说:“不。我也会下地狱。”

他们是一路人,被一根绳索连起来,做同样的恶事,合该殊途同归。

刑天还是那样垂着嘴角笑了笑,向她靠近过去。地板很硬,青鸟跪坐在一旁的蒲团上,搂住了落魄的男人,若莲座上的佛母对信徒降下恩德,将他的头颅抵在怀里。隔着一层薄薄的骨血,心音可闻,一下下那样无情却有力,仿佛空屋撞钟。

外面又开始下雨了,山雨总是来得很快,风吹着草木搅动着淅沥雨声,从窗缝门隙钻进来,徒然湿冷,绵密地冻到骨头里去。此间凉薄又引他想起许多刻意模糊过的关系。比如过早抛下他横死的亲生父母,惊惧中反咬他一口的小灵猫,提防他又试图驯化他的坤盛,最后最后,只剩下一个青鸟。只有她的怀抱是实实存在的。刑天抬起胳膊,用力钳住她的身体,姿态扭曲也不愿放手。

青鸟的衣襟有淡淡的檀木皂香,混杂着谷米颗粒感分明而温暖的甜。那就是她本身的气味,是雨幕中一个渺茫的幻影,他此生捉不住,求不得,诉不尽,却还是会欲罢不能地随她指间的铃响走下去。

刑天始终无法用自己同样贫瘠的情感认知去分辨——在他们之间一息尚存的是什么?爱也好,恨也罢,那就是吧。青鸟说他像山,山峦易改,而秉性至死难移,他要比岩石顽固得多。这是他自己选的伙伴、亲信、爱侣,他亲手斩断所有的臂膀来赌这个唯一,刑天自愿的。

他从来没有根系地徘徊在这世上,只想纠缠她进泥沼,哪怕同归于尽,自取灭亡。他本意不是为了两手空空地活。

怀抱中渗透温热的雨水,洇湿衣料上的花朵,刚刺到她的心口就蒸发。在赌徒看不见的地方,青鸟侧脸贴着他的发顶,望向堂前端然的菩萨,她们黑如哑珠的眼眸都空洞又岑寂,是幽灵与泥偶,在人的悲欢面前,从来无动于衷。

-

刑天的颓唐并未持续多久,就被掩盖在其下真正的兴奋所取代。他是冷血的肉食动物,坤盛玻璃缸里的鳄鱼,饲主的恩情抵不上饿两顿肚子。更重要的是,能关住他的玻璃缸已经撞碎了。

北上的计划即刻实施,几条线路重新活泛起来。青鸟不可能独善其身。她的底线是不与中国人打交道,毕竟同根生,无论是杀戮或生意往来,都让她觉得恶心。

优待就是在这种时候体现出来的,刑天特许她只管押运货物和过目账本,做最简单的工作,却餐食有继,无人打扰。青鸟不爱与人多言,寨子里的人也并非都见过她,从前只是对一个狠厉的影子隐有惧意,如今见到刑天如此,不免生出几分真正的敬畏之心来。

这无声无息的苗女,几乎要与新首领平起平坐。

货船靠了岸,还没停稳,青鸟踏上渡头,忽然察觉到蹊跷。

来迎她的是阿莱的手下。红蝎上上下下的人,不管什么年纪,都要叫她一声“青姐”。这人张嘴还没来得及出声,青鸟已经越过他去。

“这些兵打哪来的?”

寨子里倏地多出些穿军装的人,看五官特征像当地人。她步子迈得大,男人一愣神险些没跟上,忙说:“天哥请来位将军,一起做大买卖,这些兵都是他手底下的。”

“将军?”青鸟一顿,继而冷声,“什么将军做成这德行,上赶着来吃脏饭?”

她发火毫无预兆,手下一愣,讷讷不再多言。

说话间正走到栅门口,那处有人闻声看过来,留着连鬓胡子,面有愠色,显然是听见了。刑天也在,见状不急不慢,笑着站到中间,“别闹脾气,来见见,这位——是辛敏将军。”

看向青鸟时却缓了一息,不知如何介绍才能让她高兴。

“这是青鸟,”思忖再三,他郑重说,“红蝎的另一位主人。”

上句将她言语出格说成小打小闹,这句便将她轻而易举地抬成了共主,刑天的维护之意不掩毫分,手下人都不禁诧异。但青鸟似乎并未领情。她眸光尖锐,紧盯着辛敏,眼睛里根本没有丁点善意。

辛敏习惯身居高位,无疑被这种不敬掀起了怒气,青鸟扔下眼神转身要走的行径又添一把火。他带来的缅甸兵看脸色行事,目测辛敏要发作,周边一阵清晰上膛声响,枪械就里外里把青鸟团团围住。

刑天眼疾手快地抬手盖住了最近的枪口,眉目变得狠戾,旋即又松。说话压制而轻快:“将军,好好说着话,怎么突然动真格的?”

他睁眼说瞎话。辛敏不吃这套,手已经按到腰边配枪上,胳膊肌肉贲起:“看她这幅样子,可没打算跟我好好说话。”

刑天哈哈大笑:“哪里。我家这姑娘啊,天生长得脸儿凶,其实就是怯生,不爱说话,您别往心里去。”

他说着,不动声色地把青鸟的肩膀揽住,往身后收。好在她没再有什么举动,只是仍然绷着脸。

辛敏看出点端倪来了,察觉刑天是把这不识天高地厚的女人当眼珠子看。

他目光一冷,“刑先生,你照顾你的人,可以理解,但我出钱出力到你这里,不是来受气的。今天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们不伤和气,我奉劝一句:首领的位子还没坐稳,就别急着护短,小心日后大伙不服,翻了船。”

刑天默然,似乎真的考虑了一会儿,然后微笑道:“多谢将军提点,我回去收拾她,这种事,保证不会再有了。”

他说着,分花拂柳般随手拨开指到眼前的枪管,带着青鸟走出人群的围圈,转身上了二楼。

能听到背后啐了一口,狠狠道:“算什么东西。”

刑天没在意,一直走回房里,关上门的一瞬间,脸色才沉了下来。

“说说吧。”他抬手撑着门中缝,一隙光从指间漏出,映着他神色愠怒,“又怎么让你不痛快了,非要这种时候——”

话未说完,刑天预感不对,猛然回头,就见青鸟疾冲两步,苗刀向着他的喉咙横抽。刑天机变极快,顺着刀势一闪,就地翻滚开去,刚急撑地而起,下一刀已经朝着心口刺了过来,他仍偏身避过,劈手去拿她手腕。青鸟眼看不成,攻势一转,刀刃翻向刑天颈部,左手摁着刀背,猛力下压。

她学得倒好,进步也快。刑天竟然有些想笑,但究竟是生死攸关的时刻,刀锋离他的动脉不到一寸。他扼住青鸟不断施力的手,切齿问道:“突然间又发什么疯!”

“……我没疯。”青鸟跟他较着劲,分出力气说话字字艰难,也字字果断,“我来红蝎只为杀你,你心知肚明。”

“要杀早杀了,还急于这一时?”

“否则等你的新朋友先下手为强吗?”

刑天听出些弦外之音,忙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松手,我们说明白。”

青鸟凶悍之意未减,僵持几秒,手上的力气缓了,苗刀离开他的脖子,铛地一声鸣金归鞘。

刑天缓了口气,只觉他真是这辈子欠青鸟的现世报,方才那一出惊得他整个后背都叫冷汗湿透。

他问:“到底怎么回事?我哪惹了你?”

手掌心在刀背上压出一道白痕,回过血又涨成紫红色。青鸟用拇指拨弄着,冷声说:“我在佤邦,曾经被卖器官的盯上。”

刑天说:“我知道。”

一起躺在她那张行军床上时,他就问过,青鸟小腹上那条寸长的疤痕,就是在与器官贩子的打斗中被捅了一刀。后来,她因此摘除子宫。

青鸟舔了一下臼齿,事到如今仍有恨意,“佤邦器官黑市背后的靠山,就是辛敏。”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刑天心中还是一凛,“你怎么不早告诉我?”顿了一顿,又咽不下心里隐约那口气,“他得罪你,你来杀我干什么?”

青鸟反唇相讥:“我杀不得你吗?刑天,你们有共同的利益,是盟友,而我是你的仇人,你会因为我早说了这些,就放弃与他合作?”

“有什么不行?一个外人而已。”

“我在东南亚流浪十二年,凭这双手保住性命,树敌不知其数。你能舍辛敏一个,往后做起大买卖,必要时候,谁是外人?不如今日就一并清算恩仇,你我各归尘土。”

刑天被她接二连三地疑心,又听她话里有拆伙的意思,一急之下红了眼,脱口而出:“胡扯,别人怎么能和你比!”

作者有话要说:刑天:我不是怕老婆,我只是尊重老婆。

家人们,今天也想要评论QAQ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