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章

睡着的散兵合上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显得没那么锋利了。如从前一样安静乖巧，经历的事情过多沾染色彩导致清水浑浊不堪。

急切寻找大慈树王的记忆，纳西妲带领旅行者进入世界树内部。

林衍初用外套裹住散兵残破的躯体，带着他绕路往家的方向走。紫色的液体在地面，这条小路平时没怎么有人来，算是方便林衍初这次行动。

人偶并不重甚至算得上轻，到达家门口后无数碧绿色的叶子从教令院门口飞出席卷须弥轻柔的落在每个子民身上溶解。

经过这件事，除开旅行者还有他这个来自异世界的异类，再也不会有人知道须弥曾经有位名为大慈树王的第一代神明。

林衍初将散兵放趴在床上用衣服垫上，露出几乎被管子插满的背，经过强劲拉扯管子根部已经开始渗出血迹，有逐步加大出血量的迹象。

破碎衣物很多都粘在背部，只好先把散兵衣物脱下来才能进行拆解他背后的管子。林衍初扒拉散兵衣服的动作没有停顿，在他眼中大家都是男的你有的我都有。

而且为了伤势扒衣服，这有什么可不自在？散兵现在可是伤患。

把已经不能穿的衣服扔进垃圾桶，从杂物间拿出工具箱拆掉管子。好像有种类似于修理坏掉机器的既视感，不过眼前的这台精致机器是人罢了。

管子清理完，鲜血从六个圆形窟窿内争先恐后的涌出。林衍初一边止血，顺手从床头柜拿上绷带将散兵受伤的上半身裹完。

基本包扎好看着整齐的绷带，林衍初在散兵侧腰处扎上个漂亮的蝴蝶结。他用毛巾擦掉额头上冒出的汗水，去洗手间打水来擦洗散兵变脏的部分躯体。

直到彻底完工，盖上被子把人往里面推进去。还不知散兵什么时候醒，既然不知道就先让他躺在里面。

须弥天气温热，可是人偶没有体温再这样算热的天气中仍旧凉的冰手。

包扎完还不能够彻底放下心来休息，林衍初倒掉已经被鲜血染红的水出门仔细处理掉来时路上相关的液体及痕迹。让普通人看见就不好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还有房间内那个管子，用水清洗干净装好林衍初丢进了杂物间。然后倒在客厅沙发，从茶几摸上关于设计类书籍进入阅读模式。

旅行者没过几天肯定会来窜门，作为须弥的神明，纳西妲应该会比旅行者先来早些。完全掌握世界树权限的草神，想用蹩脚理由搪塞已经起不到作用。

林衍初实在懒得继续装下去，就算知道又能如何。瞒不下去，就全盘托出呗。这样的想法使林衍初不受控制的想到警察局审讯室里面，墙面上巨大加粗字体。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句话用来形容他此刻的处境真贴切，纳西妲在掌握世界树后应该能察觉到在几百年前在踏鞴砂蹦哒生活过的他。

林衍初开始构想如何去描述他做过的事情，以及与散兵的相关关系链条。

击败反派，享受荣耀。这是无数的游戏和小说中用的最多结局，无论多糟糕的前提结局都是美好的。

原来的大贤者被放逐，参与造神计划的学者都收到了不同程度的惩罚。污垢消散，魔鳞病随之解除。终端关闭，整个须弥城彻底焕然一新。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旅行者前往水国又会经历怎样的旅行，都与林衍初没有多大关系。或许以后有空他也要前往蒸汽朋克风格的水之国枫丹游玩，名义上作为宝石商人去别的国家寻找灵感，这不很正常么。

散兵还未醒来，纳西妲先到。

林衍初从软榻上坐起身走到散兵跟前向纳西妲打招呼，纳西妲温和一笑走到散兵床前伸手查看他的身体状况，

“是草神大人？你来这里应该是为了解决散兵的事儿吧。”

纳西妲点头，开始说她来此地的意图。

“是的，自从接管了大慈树王管理世界树的权能。我知道了你并不是提瓦特的人，而是来自世界之外。”

“看你的反应，多半料到我会来找你解决散兵的事。”

林衍初走到客厅泡好咖啡放到茶几上，眼神示意纳西妲去客厅说。纳西妲坐在软榻上，伸手拿起托盘中的方糖放进杯子里加入些许牛奶，用勺子搅拌直到糖块彻底融化。

“我知道这件事从来都瞒不住作为智慧之神的你，而且我的演技并不精湛。只要肯多想、多思考就可以发现我的不少信息都漏洞百出。”

“有朋友的这层身份在，并且旅行者在从不怀疑朋友这点该说是优点还是缺点？他并没有过于深究我的过去，作为来自提瓦特世界之外的人我和旅行者都是例外。”

“可我不过是想当一个普通的宝石商人，在一路的旅途中也在尽力融合进这个世界内的规则补全相关信息。”

“草神大人来我这，多半是因为作为曾经相处过长时间的朋友、家人。散兵对我并没有那么抗拒，所以想要通过我这层关系来抑制住散兵？”

系列坦白以及最后意图的识破没有让纳西妲怯场，她笑着品尝口中醇厚的咖啡随即放回托盘内。

“嗯，林衍初也很清楚如今须弥的局面。我来这确实是这样想的，身为智慧之神我并不擅长战斗。作为神的造物如果能让散兵留在须弥，是有不少好处相当于给须弥在安全这方面上了层保险。”

“散兵不是绝对的恶，我能看得出……他受制身体渴望神之心的本能，还有踏鞴砂来自博士的算计……作为朋友你应该也想散兵过的好好的。”

让散兵留在须弥，这明显是个双赢场面。对须弥、散兵都有不同的好处。而且散兵经过后面的主线也会留在须弥，答应与不答应都改变不了结果及事实。

经过被打败的事，散兵那样骄傲的人多少会与须弥产生些隔阂。这是不可避免的，这样情况下有个熟人在内磨合效果会好很多。

林衍初微合上眼睛，抬手揉太阳穴。

见到这个反应纳西妲还以为这次的谈论会不行，直到林衍初开口同意她的提议才继续捧起咖啡小口的喝。

神造物结构复杂，简单的止血不能让散兵醒来。恰好智慧之神来，掌握世界树的她应该有办法。

“草神大人…”

“叫我纳西妲吧，”这句话还未说完就被放下咖啡杯的纳西妲打断，她望向林衍初的眼神有些落寞。她站起身走到散兵在的房间，查看并且指导林衍初如何正确修理好散兵。

“我其实认为想要被爱、关注，这些东西并没有错。”

刚诞生囚禁在净善宫，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就被硬生生打上名为大慈树王的标杆。一旦她做不到，总会有人怀念的说:要是大慈树王还在就好了，她是那样的智慧。

有些人还活着，就已经被遗忘。在被嫌弃说不如她人的声音中在这样的状态下，持续了不知几百年。

我是真的不被需要吗？

净善宫囚笼，四周翠绿的墙壁纳西妲曾经这样对自己说。她抱紧膝盖蜷缩，迷茫的望着四周囚禁多年看过无数遍的宫墙。

“……好，纳西妲。我很感谢你能够放过散兵，但是我也知道散兵做过的事。感谢你如此大度在受尽伤害的情况下，还能保持那份善良。”

林衍初有自己的三观，散兵是很惨但这不是他去伤害她人的理由。如果世界上的杀人犯均已我过得凄惨为理由去伤害他人，那还得了。

别人有别人的朋友和家人，仅仅是因为你的生活不如意去拿起水果刀伤害别人。这样的人即使身世如何悲惨，林衍初都不会同情分毫。

“你要是觉得实在气，我可以让你每天打散兵一顿……或者就此杀了他也没问题。”

林衍初面无表情手上拿着工具的手没有停下，依旧旋转修理这散兵内部结构。

纳西妲听到那句“每天打一顿散兵”没忍住笑了，可是在听到后面的那句话她又笑不出来上前伸手帮助林衍初修理散兵。

“你不是……与散兵是家人么？家人不应该是站在散兵那边的……”

作为人偶，散兵的内部构造比较复杂，不过在纳西妲悉心指导下总算是修理完成。林衍初收拾散落一地的工具放进盒子里，抱起来放在床头柜上。

“可是纳西妲有没有想过，你也实打实的受到了伤害，我有什么权利替你去饶恕伤害过你的人呢？”

“你是神，也是人。没有任何人包括我能够替你原谅伤害你的人，当然你自己选择原谅那我倒是不发表任何意见。”

纳西妲站在原地，呆愣看着林衍初走到杂物间放好工具。直到林衍初走到她面前晃手，才意识到刚才她做了什么。

“……林衍初。”

感觉纳西妲恢复后林衍初走到茶几面前收拾咖啡杯，把杯子洗干净放好。

“谢谢你……真正的公平应该就是你这样的吧。”说完纳西妲离开了地板上留下片翠绿色叶子，空荡的房间内重新只剩下林衍初与躺在房间内的散兵。

在纳西妲说完最后一句话林衍初有些想纠正改错，其实她说错了，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绝对的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