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坎坷，何其悲哀。
“这并非在下所愿。”
妻亡，友逝，该当如何？
“故妻乃在下之痛，此生定然常念。可在下无论是故友或是新友皆无恙，何来友逝一说？”
终将有这一日。
“在下愤然，不知阁下何人，为何发此咒言！”
好自为之罢，被因果缠身之人。
————
日上三竿，傅云梁在客栈起身，虽阳光正好，心中却因梦中的对话而低落。
傅云梁走到桌前，桌上展着一张的女子画像。他细长的眼睛露出深情，指尖轻抚画像上女子的面庞开口轻声道：“早安娘子。”
换好衣袍，博云梁背着行囊，买好了早饭后准备前往茶楼旁的老槐树开始今天的说书。
路过一条巷口，一名衣衫褴褛的黑瘦小乞丐拦住了傅云梁。
傅云梁刚要掏出铜钱，小乞丐颤颤巍巍的拿出一张纸条先开了口：“先生，刚才有个人要俺给你这个…”
傅云梁接过纸条，上面只写了四个字。
“木本无魅。”
傅云梁看后四处张望，但周围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于是问小乞丐：“可否告知是何人叫你送的纸条？”
小乞丐摇了摇头说：“那个人说如果你问起就回答天机不可露。”
小乞丐说完就想回巷子里。
傅云梁拦住小乞丐，把自己身上的烧饼给了小乞丐，还顺手塞了三枚铜钱。小乞丐弯着腰感谢之后跑开了。
“‘木本无魅’…是何意？”
傅云梁摇了摇头，向茶楼方向走去。
傅云梁到茶楼旁的槐树下时，桌前早已站了不少人，傅云梁加快脚步走到桌前，笑了起来。
“感谢诸位今日依旧捧场。上回书说道…”傅云梁没有耽搁，开始说书，边说边看着四周有没有林芝一的身影。
而林芝一从树后走了过来，慢慢的走到了人群的最前面，面带微笑地用口型道：“云梁，小生来听你说书了~”
傅云梁看懂了口型，对着林芝一笑了笑后接着讲书。
林芝一不想打扰傅云梁，于是退到了两人互相能看到对方的距离。傅云梁时不时的看向林芝一这边，而林芝一则一直微笑着看着他。
“阿弥陀佛。施主，贫僧有要事相谈，能否抽空与贫僧聊一聊？”小沙弥挤过人群，走到林芝一身边询问。
“你是何人？”林芝一挑眉问小沙弥。
“贫僧是金钟寺里一个连法号都没有的微不足道的和尚而已。”小沙弥自谦道。
周围注意到小沙弥的人搭话：“宛小师傅真会说笑，谁人不知金钟寺有一佛根清奇的小和尚。虽然皈依佛门才不久，但看人却出奇的准。”
那人说罢笑着对小沙弥鞠了一躬。
“哦？原来是金钟寺的宛小师傅啊，小生也曾听闻小师傅的名号，但没想到小师傅竟然还这么小，实属小生的不是。阿弥陀佛。”林芝一赔笑着对小沙弥行礼。
林芝一侧目看向小沙弥的布包和鞋子之后就知道这个小沙弥就是昨天偷偷跟着自己的人，便弯腰小声道：“只是没想到小师傅竟然会做出跟踪别人的行径，让小生着实意外。”
小沙弥听完林芝一的话后，脸红了起来：“阿…阿弥陀佛！贫僧那只是想…”
“小师傅莫要惊慌，既然小师傅有事与小生相谈，那便去旁边的茶楼边品茶边说吧。”林芝一笑着起身，然后转头对正在说书的傅云梁打手势，告诉傅云梁自己在旁边的茶楼等他。
傅云梁轻轻点头，打开折扇准备继续说书，扇中落下一枚玉露茶叶，傅云梁有些疑惑的歪头看了看小声嘀咕：“怪事…这嫩叶从何而来？”
“先生原来喜欢喝玉露啊。”最前面的听客笑道“看这水灵灵的嫩叶，怕不是昨晚去了茶林了，哈哈哈。”
“说笑了，这城内哪有什么茶林，最近的也还要到附近的县城。”傅云梁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些许悲伤，“也是时候该去那片茶林了…”
…
茶馆内，林芝一照旧要了一壶玉露茶，却又多要了一盘果脯。
“小师傅要与小生谈什么呢？”林芝一托着脸，微笑着看坐在对面的小沙弥。
小沙弥坐好后，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让施主破费了，贫僧就直入主题，你是不是妖…”
小沙弥的嘴被林芝一用拇指按住，一阵阵的茶树花香让小沙弥有些恍神。
“关于你要说什么小生自然是了解，但在这种场合下说出别人的秘密，小师傅是否有些坏心眼了？”林芝一盯着小沙弥的眼睛，好似撒娇一般的威胁着小沙弥。
“客官！您的茶泡好喽！”小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芝一放开手，恢复到之前托脸的坐姿。
“谢谢小二，给你的小费。”林芝一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块碎银交给小二，以示封口。
“是，是！谢谢这位爷！”小二把碎银揣好后就离开了。
小沙弥坐在原处，还在刚刚的香味里沉醉。缓过神之后慌张的开始念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舍利子…舍利子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呃…”
小沙弥慌慌张张的样子逗笑了林芝一。
林芝一起身为小沙弥轻笑着倒茶：“小师傅倒是一慌张便忘了佛了，是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林芝一放下茶壶，坐回原处，并示意让小沙弥品茶。
小沙弥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双目睁大，忍不住吐了出来。
“啊…罪过罪过…施主莫要怪罪，只是这茶的涩味很浓，贫僧…”小沙弥对着林芝一赔礼。
“来，小生早就料到你喝不惯，所以特意点了一份果脯。”林芝一将果脯推到了小沙弥的面前，“这玉露茶虽苦涩，且香气没有那么浓郁，但当茶香还在口中时，会有一丝甘甜涌出。”
说完，林芝一端起茶碗品了一口。
小沙弥回味着，确实一丝甜味在口腔内环绕，但并没冲淡刚开始的苦涩，于是吃起了果脯。
林芝一看着小沙弥，问道：“小师傅对小生的这个回答可满意？”
小沙弥停下动作，看着刚刚还要质问的怪异书生。
“方丈曾说过，品人如品茶，只有细品才能品出其真正的本质…施主的学识果然深奥！贫僧佩服。”
“那你倒是说说，你在小生的话里明白了什么？”林芝一捏着茶杯轻笑。
“施主这杯玉露茶虽香味沉闷，但从茶汤到茶叶都是怡人的绿翠，就如施主一般虽妖娆，但却素雅随和。刚入口十分苦涩，暗喻施主是妖…”小沙弥说到妖时放低声音，随后接着说“随着细细回味，竟还有一丝的甘甜，就如贫僧得罪施主之后施主还愿意温柔以待贫僧一般”
小沙弥说完，微笑着双手合十向林芝一行礼“贫僧受教了”
“不愧是佛根清奇的奇僧，悟性不错~小生敬佩。”林芝一放下茶杯回礼“所以小师傅，你现在觉得我是什么？”
“方丈说过，世上的妖都是恶，贫僧昨日在城中见了施主的心，是一片茶田中的开花茶树，今日本想了解施主的本性，若真如方丈所言世上万妖皆为恶，那贫僧便要去告知方丈来降伏施主，但现在看来方丈所言并非句句属实。”
小沙弥果脯吃多了有些齁，于是再次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虽味苦，但却值得回味。
就像眼前的书生一样。
“小生名唤林芝一，不知小师傅怎么称呼？”林芝一微笑着询问小沙弥。
“贫僧入寺不久，还未得法号，俗世名为宛荻影。”
身穿纳衣，眼睛圆圆的，给人的感觉仍是个无邪的稚童。双手常常合十，将脖子上的佛珠搭在手上，这就是宛荻影。
“‘川边葱葱，荻花影影’。好名字。那么为何要出家呢？”林芝一托着脸问宛荻影。
“贫僧的生母在贫僧出生后不久便辞世，父亲看透了红尘，带着贫僧皈依佛门，本来寺内并不愿收留贫僧，但方丈见过贫僧后说贫僧与佛有缘，便留在寺院内。”宛荻影略带忧伤道。
“原来如此，小师傅也是坎坷之人。”林芝一坐了起来，举起茶杯吹了吹，“不知小生能不能叫小师傅荻影呢？”
“贫僧能与有如此学识的施主亲昵相称自是荣幸。”宛荻影开心的笑了起来。
“虽想与你再多聊些，但小生与云梁有约在先，来日方长，改日再谈。”林芝一起身道，“若再不去听书，云梁怕是要失望了。”
“芝一施主！贫僧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宛荻影急了，拉住林芝一的手阻止他离开。
“诶呀诶呀，荻影真是大胆呢，小生脸都红了！”林芝一调侃着宛荻影，“究竟是何事叫荻影如此慌张呢？”
宛荻影放开手，用衣袖遮掩住红透的脸颊。
“不…不是那样的…阿弥陀佛。”他双手合十冷静了片刻，缓缓抬头略带疑惑，“芝一施主，你明明与傅先生昨日才见，为何今日便与傅先生如此亲昵？”
林芝一指尖轻轻一颤，笑意褪去半分：“若说只是一见如故那便是打了诳语，但小生…有私心，不便与荻影诉说。”
半晌，茶楼外响起了掌声，林芝一摇了摇头显然有些失落：“哎呀，云梁说完书了。”
茶楼外，炎炎烈日，傅云梁站在树阴下，正与听客们交谈。
见林芝一与宛荻影从茶楼走出后，他作揖：“诸位，今日便到这吧，明日午时在下在此恭候各位。”
听客们说笑着离开了茶楼前，傅云梁走到了林芝一身边：“芝一久等了，这位是？”
傅云梁将视线停在了宛荻影身上。
“贫僧是金钟寺的不知名…”
林芝一打断了宛荻影的话“这个小师傅叫宛荻影，是金钟寺里出名的小沙弥。”
“是宛小师傅啊，久闻大名，方才失敬了”傅云梁双手合十行了个礼后抬头看向两人，“想来两位方才相谈甚欢才在茶馆聊了许就，不知稍后两位亦要结伴一同去往何处？”
“贫僧要回寺里，改日再叙。”宛荻影回礼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走到远处，宛荻影回首望向两人，此时林芝一正讨好的跟有些不满的傅云梁说着什么。
宛荻影沉思片刻后转身低语：“世间万妖皆是恶…明明芝一并非如此。方丈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