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鸣山上，静悄悄的。山间的飞鸟平稳飞过，风声穿过护山大阵，抵达副掌门的耳边，又绕了一圈，消散在空中。

行衍强撑着回到他那有些简陋的洞府，钻心蚀骨般的痛楚便再也无法遏制。眼前蓦地变做一片漆黑，双手双脚的感知彻底消失，碎石刺入脸颊的瞬间，又是一口鲜血从行衍口中喷了出来。

妖族的转送术有颇多限制，行衍便在传送之中加了一道自己最熟悉的遁法。却没想到被彻头彻尾地反噬。

他意识模糊间，似乎看到了东灼的面孔。像是要烧起来一般的四肢温度逐渐降了下来，行衍伸手去触碰时，撕心裂肺的疼痛如千种马蜂游走静脉。

过往听人说过反噬痛，却没想过能痛成这样。

行衍低低地喘息着，只觉得魂魄四散分离，这样下去别说找魂，连命都要没了。

他擦掉嘴角的血迹，天花板乌黑一片，那日东灼被一箭穿心的场景像是定格在那里，行衍盯着盯着，心口又是抽搐般的痛楚。

为了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去死，行衍想不明白。

金色竖瞳里的情绪，他到最后也没看懂。

眼皮愈发沉重，意识也逐渐涣散，行衍抱着方形盒子，模模糊糊地想，若是能见到东灼，定要问一问。

“行衍长老！”熟悉的大嗓门刺激到行衍的耳膜，他艰难睁开眼，和副掌门老头大眼瞪小眼。文抒在旁红着眼睛，语速极快地说：“副掌门看到命牌忽亮忽暗怕你在哪遇了危险，内门弟子都被派出去了，只有我正好在山上，结果很远就闻到血腥气，没想到是行衍长老……”

行衍略咳几声，发现身上本来极为不稳的魂魄已经被安顿下来，他松了口气，强撑着坐起来向副掌门行了一个很重的礼。

副掌门摸摸胡子。看行衍的样子便知道仙人契没了下落，只是行衍失魂后向来谨慎小心，何方的人能将他曾经的得意弟子伤成这样。

“是离魂阵。”行衍发现老头欲言又止，索性先说了出来。“本是想去蛇族秘境内封印残卷，却没想到他们一族……恐怕以后也……”

副掌门点点头，视线又落在方形盒子上。“这上面，似乎残留着一点妖族的魂魄。”

喉咙发紧，行衍忽地感觉某种情绪在他体内飞快地流动，他问得谨慎又小心翼翼：“您的意思是，还有救？”

“有，但你不行。”副掌门摸着胡子，“妖族最后触摸之物上残留的魂魄，若是想要唤魂，需要不存于世的卷轴和……完魂之人。”

行衍怔住了，半晌才挤出一句话，“多谢副掌门。”

“行衍长老！”文抒急着想要说什么，却被副掌门按下了。两人看着面色惨白，几乎像是被刚刚抽魂的行衍，对视了一眼。

“先前联络不上你，现如今你既已经身在萝鸣山，就得知道这件事。”副掌门神色有些严肃，他盯着行衍手中的方盒，说：“五仙门传来的消息，千真万确。狐族之子，叛逃！”

行衍抬起头，露出讶异的神色。

他一时间觉得这事情有些古怪。

先是“仙人契”，再遇上蛇族惨案，如今又是关系着世间存亡的“狐子”叛逃。

行衍想不清这其中干系，又觉得身后冷汗涔涔。

他一闭上眼，就是东灼金色的竖瞳，正悲伤而憎恨地流出鲜血。

“行衍长老，五仙门使者半月后抵达萝鸣山……”文抒的声音越来越远，行衍闭上眼，便察觉到身体里的魂魄又有些碎裂之兆。

恍惚中，行衍又听见那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我心甘情愿为你去死，所以你要记得我。”

作者有话要说：存在感+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