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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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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卢笙离开云游,公子鄞给横秋山去了消息,然后带着青山派众人先行。

因着温孤宁尚且无法御剑,便和卜三春一起,随公子鄞驾鹤,杨君玉和夜修明等五人御剑跟随。

只须臾,一行人已然飞至九天之上,俯首望去,便是山河万里,奇峰险峻,迎面是风卷云海,耳畔是空灵鹤唳。

不见芥子微尘,唯有无垠乾坤。

一路上,公子鄞的话不多,又或者是,很多事已成定局,无话可说,唯有眉目间的忧愁愈重,像是风雨前的黑云压顶。

卜三春倒是又示意了温孤宁两次,但温孤宁只是微微摇头,坚持昨日的决定。

“宗主,为何不选择将重生的消息告知鄞宗主?虽如今形势微妙,但鄞宗主比任何人都信得过。”

残月当空,长风萧萧,温孤宁负手立在山崖之上,身前是夜幕清辉下隐约的深幽群山,身后是那方豆子大的小院,卜三春和杨君玉侯在一侧,沉默半晌后,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因为他是自始至终,都觉得我已经死透的那个人。”温孤宁言罢,似乎也不愿再多说,回头看向卜三春,问,“起死回生,逆天而为,绝非一朝一夕,步我复活的局,多久了?”

卜三春回道:“当年师兄将不胜剑剑鞘带回青山派,便已经开始了,但我知晓此事,是在灭门之灾后,师兄命数将尽,让我继任掌门之印时。”

温孤宁看了眼卜三春腰间那枚玉蝉,在夜色中剔透如水,流溢着絮絮光亮,又看了眼杨君玉,问:“卜掌门的金丹已裂,这也是因为之前的杀障吗?”

杨君玉闻言正要上前答话,卜三春抬手拦下,淡淡笑了下,道:“青山派奉命化解杀障,却出了纰漏,早已身负罪孽,再有什么灾祸降临,不过是报应。”

“报应?”温孤宁轻笑一声,道,“玄门百家,最适合保管不胜剑剑鞘的,恐怕不是青山派吧?”

温孤宁此话不假,七门之中,浮晟楼罗家乃是器修大家,精通铸炼和修复,凡是九州内叫得上名的神兵法器,大多出自其手;此外,南海宋家的势力几乎遍布整个东南境,而不胜剑最初的锻造之地当归宫便在西南境,由宋家亲自看守

——此两家,该是保管不胜剑的最佳选择。

但偏偏最后是青山派接手。

或者,在仙盟眼里,九州已经太平了太久,温孤宁和左世疏之间的那场鏖战也已经过于遥远,而留下来的不胜剑剑鞘则成了三千繁华中唯一的一根刺。

这根刺从过去的万千杀戮中生出,足以让一方净土仙境化为荒凉焦土,足以令名门大派元气大伤,甚至承受灭顶之灾。

整个仙盟望而却步。

所以,当青山派以一己之力接下这根刺时,玄门百家皆是松了一口气,那怕不胜剑杀障反噬后,青山派基本名存实亡,仙盟却依然将不胜剑剑鞘留在青山派,靠着一个金丹已裂的穷途之人守护。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早有人发现不胜剑剑鞘还留在青山派的秘密,并设计取出带往不胜山,破除不胜山上的封印,让左世疏再次现世。

至此,藏匿五百年的暗流汹涌翻涌到明面,一场腥风血雨在所难免。

温孤宁不知道玄门百家里,现在有多少人知道左世疏现世的消息,又作何感想。

但他知道,总结起来无非就一句:

机关算尽,明哲保身;天下芸芸,不及寸金。

“罢了。”温孤宁将攥紧的拳头放松,对卜三春嘱咐,“此次重生,确切知道我身份的只有你二人,那便往后一直只有你二人便可。”

杨君玉不解,卜三春明白几分,但却还是不太赞同。

温孤宁道:“不必多言,我意已决。”

九天之上,云海浩然,长风吹得一行人衣袍猎猎。

卜三春从昨夜记忆中回过神来,抬眼见温孤宁盘坐小憩,垂在身侧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拍着阿隅,神色淡然。

其实当日江慈和夜修明从不胜山回来,虽江慈性情大变,但卜三春和杨君玉谁都没有往温孤宁借体重生上想。

毕竟,三百年的光阴太久,久到不会有人再想起那位既没有留下子嗣,也没有留下弟子传人的剑宗。

直到,那人应约将七星还魂灯送上山,五百年才燃起的微弱灯火指向江慈房间时,卜三春才知道,是温孤宁复活了。

无血无肉,无骨无心,三魂七魄拼一拼,便就这么重生了。

卜三春经历过青山派的繁盛,也见证了青山派的衰败,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靠师兄挡住风雨的少年,关于人心的黑暗与阴险,他比谁都清楚,那人用七星还魂灯逆天而行,强行将温孤宁再次带回人间,仅仅是因为对故人的思念吗?

师兄临终前的那些话,还言犹在耳,令人震惊的同时,唯有往后余生的那一声声无奈叹息。

虽然,他知道温孤宁不需要这些怜悯,也不在乎。

“……慈儿。”卜三春靠近温孤宁,嘴唇翕动几下,最后还是喊出了这个称呼。

温孤宁睁眼,看向卜三春,问:“师父可是有什么吩咐?”

“也没什么要事。”卜三春说话时,公子鄞听到声音也回过头来,卜三春理理情绪,道,“只是想问问,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温孤宁其实知道卜三春在纠结和犹豫什么,但装作不知道,抬手给他看了下,道:“早就无事了,何况卢宗主和鄞宗主昨日也亲自瞧过,还搽了上好的灵药,只是那些灵药用我这伤到底是浪费了。”

公子鄞道:“药本就是为了治伤,没什么浪不浪费的。”话毕,公子鄞似乎想起什么来,俯身摸了摸阿隅,笑道,“以前有个人,想法倒是和你相反,那怕受了一点小伤,也要嚷嚷着让人送一堆药去。”

温孤宁也跟着笑了笑,道:“鄞宗主朋友挺有意思的。”

公子鄞看向温孤宁,道:“不过,他死了,死很多年了。”

温孤宁当即敛笑,道:“抱歉。”

公子鄞:“这没什么好道歉的,人死不能复生,记住些有趣的回忆也挺好。”

温孤宁便不再说什么,卜三春因温孤宁态度坚决,也没再起和公子鄞挑明的心思。

不多时,一行人临近一大块盆地。

从上往下俯视,能看到苍翠的林木在长风中如碧涛般,往中间凹陷处翻涌,颇为壮观。

但等一行人飞到盆地正上空时,那片碧涛不再流动,倏地静止下来。

风停了。

临近危险的直觉自心底升起,莫名的凉意攀上脊背。

一行人迅速警惕起来。

须臾,便有浓浓黑雾自盆地腾然而起,迅速遮遮天日,犹如一道巨大的逆流瀑布,将去路挡得严严实实。

一声鹤唳,公子鄞让杨君玉照顾卜三春和温孤宁,自己带阿隅去查看,并顺手丢出一根玄冰弦。

顷刻后,玄冰弦发出金光,展开阵法,随即一个水盾罩住剩下的人。

阿隅载着公子鄞掠下,很快融进黑雾,不见了身影。

时间一点点过去,一行人一直注意着黑雾的情况,等得焦虑,有人提出下去和公子鄞会和,被卜三春阻止了。

又过了一刻钟,青山派六人腰间的荷包同时发出絮絮光亮。

“快退后!”

是公子鄞的声音,还带着催促的焦急!

但已经晚了,那道瀑布般的黑雾倏地化出数条触手,以迅雷之速朝一行人伸过来,根本躲避不及。

好在公子鄞设有水盾,挡住了二波攻击,但水盾裂缝蛛网般极速蔓延。

“分散躲避!”

水盾彻底破裂之前,卜三春喊了一声,一行人分头行动,随即砰的一声巨响,水盾破裂,随即一阵小雨飘落。

数条触手多方位攻击一行人,所到之处,地面凹陷,山体崩塌,一时间飞砂走石,尘烟高起,和黑雾混在一起,遮天蔽日。

面对铺天盖地的强有力攻击,杨君玉想要同时护住卜三春和温孤宁,又不能暴露自己实力,一时间左支右绌,按住葫芦浮起瓢,最后果不其然将温孤宁给弄丢了。

混乱中,温孤宁随手抓住一个人,刚松了口气,想着有人能保护自己,结果发现是夜修明。

这不羊入虎口?

“大师兄见了我,怎么这幅见鬼的表情?”

温孤宁此时被挂在树梢上,夜修明直接伸手揽住他的腰,将人一把带到自己剑上,随即捏诀飞起。

下一刻,一只触手直接将刚才温孤宁所在的大树拍倒在地,断成数段。

“我还以为是别人呢。”温孤宁直言不讳。

夜修明呡唇轻笑,道:“我可是专门来找大师兄的呢。”

温孤宁直觉不妙,问:“什么意思?”

夜修明没有回答温孤宁,而是带着御剑飞速朝上。

等到了看盆地都觉像小饼的高度,夜修明突然给了温孤宁一掌,温孤宁不及反应,胸口闷痛,吐出一口鲜血,然后夜修明直接毫不留情地将温孤宁推了下去!

温孤宁急速坠落,只觉风流迅速包裹周身,整个人越来越烫,似是有火要将他烧为灰烬。

烈风狂乱,浊气浓重,温孤宁坠到那道如瀑的黑雾中,朦胧视线中,数条触手从四面八方朝他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温孤宁迅速调动体内微薄灵力,化出一个水盾来。

只是那触手还未碰到水盾,光是所带浊气就将薄薄水盾侵蚀。

这时,因为足够近的距离,温孤宁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桃花香。

作者有话要说:不算马甲掉了~现在就两三人知道~

(阿隅:我也知道!我也知道!

崎:哎呀,你是鹤!

阿隅:我不管我不管!老鸟要闹腾!

崎:行行行,你是唯一知道的一只鸟,很特别,行了吧?

阿隅点点脑袋,表示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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