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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梦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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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这晚冲完凉,齐臻爬上上铺,登录边境,随后发现撞羽也在线。

习惯性翻她的最近回复,就见她刚回了这样一贴——

“你是怎么想到取现在这个ID的?”

“一次偶然,发现矮牵牛花还有个别名叫‘撞羽朝颜’。觉得‘撞羽’这个词很特别,碰巧我的名字里也有个‘羽’,所以就取了这个ID。”撞羽回复。

齐臻一笑,跑到她的跟贴下去捣乱。

“如果是为了矮牵牛花,那‘小牵牛’、‘阿牛’这些名字也很特别啊,改名怎么样?”

回复完撞羽,齐臻也开始回忆她自己为什么会取“独角兽555”这名字。

说起这个,就要从她的外号讲起:

那是高一开学没多久,语文课上,老师讲到“奇珍异兽”这个成语。

“奇珍异兽?那齐臻,你起来解释解释。”

从那之后,以高驰为首的家伙们就开始闹她的名字。起初尚算礼貌,叫她异兽,后来逐渐变味,叫出了野兽,怪兽,猛兽……

最终,还是无可避免走向了贬义的终极——

禽兽。

别人怎么称呼她她无所谓。被叫得久了,甚至对这个词产生了微妙的亲切感。

就连申请边境账号时也想到它。

“本人外号‘禽兽’。不想吓跑路人,所以换了相对温顺的兽类来做ID。后面会跟三个5,则是因为5是我的幸运数字。”

回复发出后不久,就见收到新消息。

“鸭嘴兽不也很温顺?改名怎么样?”这回换撞羽调侃回她。

齐臻一笑,想顺着撞羽的话开玩笑,回复她“哪有大老爷们儿用‘鸭’字的。”但是刚这么打完字,她又把它们都删除。

——她哪是什么“大老爷们儿”。怎么做个戏,还当了真。

每到这种时候,就开始后悔自己不该用个男号,搞得现在这么难受,人不人鬼不鬼。

正烦着,私信框就跳出来。

是撞羽找她。

“今天突然想到个问题……”女人问她,“夏天明明都结束了,怎么你今年还没有消失?”

因为我今年考进了大学,跟高中相比自由时间更多了呀。

真实的理由如此,回复却是另一番:

“因为我在的地方,夏天还没有结束。”

“所以你在哪里?”

“……某个不会下雪的城市吧。”

“你不会也在叶城?”

……这可怕的直觉。

齐臻发过去一个委屈的表情。

“独角兽妹妹,你敢不敢把马甲脱了进楼来让我看看你的IP,嗯?”撞羽继续激将她。

齐臻一怔。

每次被撞羽开玩笑叫她“独角兽妹妹”,她都很想告诉她真实情况。

真实是:我叫齐臻,北京人,但是现在身在叶城,跟你在同一个城市。

比你小2岁,也是美术生,今年刚考上美院,这一点跟你一样。

人生梦想其实并不是去海边骑自行车,而是成为一个画家,不知道同在美院的你会不会有同样的梦想?

《简单记录》里提到的电影,很多我都去看了。你喜欢的歌,我也都会去听。

最重要的是……

其实我的性别,也是女。

用海浪撞向礁石的觉悟敲完这番诚挚告白,输完又觉得自己矫作。

最终,还是又一次摁下了Backspace。

跟撞羽坦白的后果无非两种:

或者撞羽觉得她荒唐,自此不来往;

又或者,撞羽愿意开始了解真实的她,朝她更靠近……

不来往会少一份乐趣,但是太靠近又会让她觉得害怕——

她并不想跟这个人在真实中建立什么联系。

所以,保持现状才最舒服,她们之间现在的距离很安全。

不坦白是不对的,却会帮她省掉很多麻烦。

齐臻长叹一声。

谁能想到因为一个偶然的开始,像她这样在现实中不善言辞的家伙,竟在网络上谎话连篇,扮演起一个跟自己性别、性格都完全不同的人……

她不是独角兽,独角兽只是她捏造出来的虚幻。

可是果然,她还是不想为此浪费更多的时间、陷入更大的麻烦。

“算了,不逗你了。睡觉睡觉。”见她一直不回复,撞羽说,“再见,胆小鬼~”

是再见,不是晚安。

她多少也发现了,撞羽从来没有跟她说过“晚安”这个词。

以前她是会跟撞羽说晚安的。但是每次说晚安,撞羽都不会回复她。

所以后来,她摒弃掉“晚安”,换成了——

“祝你好梦。”

“知道了。”

祝你好梦,知道了。之后就该下线,回到现实空间。

可是这天晚上,她不想就这么结束。

“知道的话就给我推荐首入眠曲吧,我怕烦恼令我无法好好入睡。”

“什么事令你这么烦恼?”

你的事。

哀叹一声,齐臻回答:“还不是明天又要做不想做的事。”

“不想做的事天天都有,你这烦恼还真是清新脱俗。”

“再清新脱俗也确实是烦恼啊……所以我的歌呢?求组织安排。”

“你听粤语歌吗?”

在收藏《简单记录》前,齐臻是不听的。但是撞羽是粤语区人,她看许多粤语老电影,也听许多粤语歌,她便跟着她的记录看了、听了一些。

“听的。”她答。

“那么,就这首吧。”

*

翌日,上完不想上的军事理论课,没有其他选修的齐臻跟班长她们告别,然后顺路跟高弛一起去拿快递。

刚出教学楼,这人就神秘兮兮——

“禽兽,你丫走桃花运了。”

齐臻一脸疑问。

“就是阿Ken师兄,”高驰煞有其事,“之前我们部门开会,他中途来问我是不是你男朋友。我否定后,他又跟我打听了很多关于你的事……”

阿Ken本名叫什么,齐臻一直记不住——或许就是因为他本名太难记,大家才都叫他阿Ken。

今年大四的阿Ken是美院名人,长得好,专业强,在各类学生组织混得风生水起,什么公关部,电影社,青协……

人缘好到跟前女友都能做成至交的阿Ken,在叶美唯一栽的跟头,就是这么多年苦追那个传说中的唐学姐,却连被甩的资格都没有。

“虽然师兄人不错,但我还是要劝你慎重考虑。首先呢阿Ken师兄这人喜欢广撒网,我怕你在这个恋爱确定的过程中会打翻醋坛子;其次吧,虽然他一旦开始恋爱就会特专一,而且能把女朋友宠上天,但是,全美院都知道他始终有颗心在唐学姐那。怎么说呢,就是当男朋友他好像没毛病,但你就是始终没法儿说服自个儿,总感觉不踏实。”

设身处地提醒完齐臻,高驰又独自陷入了思考——

“你说学姐为什么一直拒绝师兄呢?她以前还是电影社的,却为了躲师兄连社都退了。该不会是那种狗血偶像剧剧情吧?表面上花花蝴蝶游戏人间,内心深爱的其实是自己一直拒绝那个……”

脑洞还在大开,却发现齐臻不捧场。

“喂,你给点反应啊。”

“反应什么?”阿Ken她倒是认识,但是——

“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唐学姐究竟哪位。”

“你见过的呀!”高驰说,“最近一次就是来台风那天,在便利店。”

齐臻想了想。“没印象。”

“当时你一直在刷边境呢,我还笑你,说那破论坛小爷我早十八年就不玩了,还问你是不是网恋来着……”

齐臻认真回忆一阵,想起了那天晚上,却还是没想起遇到过什么人,得出结论:

“看来这位唐学姐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出众。她要真那么好看,我不会连一点印象也没。”

“哇,明明是你自己记性烂,居然诋毁别人唐学姐的美貌!”

年少时经历过一场事故,因为后遗症,齐臻的记性确实比普通人差。

所以她总是下意识地记住一些事,忘掉一些事:

记得宋代五大名窑是官、哥、汝、定、钧,却不记得高弛跟他前女友什么时候分的手;

记得半人马阿尔法星系距地球4.2光年,却不记得小姨父究竟是姓张还是姓王;

记得雷诺阿对自己早期的画并不满意,1862-1864年大部分作品都被他毁掉了,却不记得父亲和现任妻子的女儿是8岁还是9岁……

在判断哪些信息更重要、更值得记住的时候,人情世故在她那里总是很难取得位置。

可是记忆这个东西,除了内在更迭,也受外力影响,比如遭遇事故、收到打击,比如时间的流逝,空间的变换……

再比如,酒精。

因为酒精,对于那晚在花树旁遇见的美丽的人,齐臻失去了部分记忆。

好像来到雾色朦胧的码头,有个人在等她。女人的背影十分熟悉,却怎么都看不清楚。

江流一刻不止,幻境就要破碎。急切地奔向对方,刚拾起她轻柔的裙襟,她就匆匆离开……

熟悉?

为什么会觉得一个陌生人熟悉。

百思不得其解,就发现自己从刚开始就一直在想一个人。

一个她连长相都不记得的人。

至今想来仍觉得那好像一个梦。因为她从来不是那样大胆到敢于直接问别人联系方式的人。如果不是因为那晚的月光、夜灯、花树;不是因为她喝醉了酒,闻到了她的香气;不是因为美丽女人的一袭深蓝镶嵌在图中恰如其分;不是因为她说“河流消失了”……

她可能都不会追上去。

可是那天晚上,所有偶然与巧合都次第发生,每一块拼图都摁对了位置,才会驱使她忘了胆怯,就那么朝着她奔去,试图追回一个梦、挽留一颗星。

也是这时,脑海里突然响起昨晚撞羽推荐的入眠曲——

“空空转千回,偷偷爱不停,匆匆去不留,背影越见清秀……”

那歌的名字,叫《梦里人》。

*

跟高驰分别前,迎面走来一人。好巧不巧,正是高弛刚才还在跟她提的阿Ken师兄。

“小北京,拿快递啊!”穿一身花衬衫的阿Ken笑容满面,“高驰也在。”

“高驰不在,不在,”男生连忙摆手,“师兄你们聊,我先走了。”

不理齐臻求助加威胁的眼神,高驰鞋底抹油先溜,留她一个人不自然地对阿Ken。

“我听高弛那小子讲你玩边境?”刚想找个理由走,就听阿Ken抛下这样的话题。

操。连这都说了。

“是。”无奈承认。

“这么巧?我也玩边境,”阿Ken笑着拿出手机,“ID是什么?我关注你。”

“……鸭脚兽爱画画。”

输入这个ID,自然没能找到用户。阿Ken这才反应过来——

“学妹,你套路这么深的吗……”

齐臻长这么大,第一次听人说她套路深,还是从学校的风流人物阿Ken口中听到……

也不知是褒是贬。

“对了。你知不知道过两天林真会来叶城?”风流人物又问她。

林真,第六代导演代表人物之一,擅长文艺片,拍长镜头。他的电影齐臻只看过一部,撞羽推荐的。故事发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从中齐臻找不到共鸣,也看不太进去。看到后来,干脆连耳机都拔掉,把正在播放中的电影当做了跟撞羽聊天的背景。

“在叶大开讲座,大名人哦!到时要不要一起去听?我有熟人可以帮忙占位。”阿Ken邀约她,“讲座结束后师兄请你吃饭。”

“谢谢师兄,但我还是不去了。”

“为什么?很难见到他本人的,而且高弛也要去,”阿Ken补充,“怎么,你跟师兄客气?”

“不是,我只是单纯地欣赏不来林真的电影。”

“这可不像电影社社员说的话。”

“抱歉,我只是个肤浅的社员……”

阿Ken被逗笑:“不喜欢林真又不等于肤浅,你不要自暴自弃啦。”

“啦”字放句末,拉长发一声。粤语区特有的尾音。

说起来,跟班长、阿Ken他们不同,那晚在她手上写下“醉酒可耻”那人的普通话很标准。

所以,她也是异乡人?

“不过你为什么剪短发呢?有心事?”正发着呆,阿Ken问她。

哪来的心事啊,完全是因为——

“这里太热了。本以为秋天到了,该没那么热。”

“叶城哪有秋天?”阿Ken笑,“想这里不热,至少11月。”

确实,叶城的秋天过得也像夏天。像这样走在烈日下,都觉得自己随时会融化。

可是在有月光的那晚。花树下美丽的女人却像不会融化的白雪,清凉剔透,完美无瑕。

她还在哼《别了秋天》。

“师兄……”终于还是想找个无关人物聊聊她,“你有没有遇见过那种只见过一面的人,明明对她印象深刻,却怎么也记不起她的长相?”

“没。”阿Ken敷衍,“如果一个人不足以让我第一眼就记得,怎么还能叫印象深刻。”

“问题是,我虽然不记得她的长相,却记得她十分美丽。”

“美丽?”阿Ken这才来了兴趣,“你说的是女生?在哪见到的?”

“大学城。……确切地说,是在湘菜馆附近。”

“年龄呢?跟我们差不多年纪?”

“嗯。……不过她很美,看上去比我成熟很多。”

“比你成熟岂不是很正常?”阿Ken笑她,“是你看上去年纪太小。”笑完又分析,“听你这么说,她是大学城的学生的可能性就很大了。而且她出现的地点是湘菜馆。大学城里离湘菜馆最近的大学,除了隔壁叶城大学,就是我们学校。”

原本遥远的距离骤然拉近,齐臻的心中一阵波动:“我们学校?!”

“对啊,”阿Ken的语气很是潇洒,“所以呢,你想找这个靓女干什么?小北京。”

*

回宿舍刚坐下,手机就震动。是姥姥打来电话。齐臻小跑到阳台上接听。

跟老人说好电话要一周至少两通,虽然每一次说的事情都大同小异,无非是最近钱还够吗,身体好吗,画画还顺利吗,以及——

“跟新同学相处得如何?”

“挺好的。”

“真的?”姥姥质疑,“你嘴笨,又不太会说话,别人不会嫌你无趣吧?”

嘴笨,无趣,人老实……

对了,这些才是她平时听到的最多的评价。

什么“套路深”……

真是破天荒。

跟老人通话时,又进来了几条信息。电话挂断后看,原来是阿Ken还在坚持不懈:

“小北京,林真的事你再考虑下,别人让我跟她报位置了。”

“想清楚哦,机不可失,千载难逢。”

“真的不跟我去讲座?”

看完这三条都完全无感,却在看到第四条的时动摇——

“不想去叶城大学找那个令你印象深刻的美女吗?”

找,怎么找呢?

她连她的相貌都不记得。

原本,就像在梦里才会出现的人。

再次拒绝阿Ken,齐臻从阳台进来,打开电脑登录影版。

刚进首页,就被她看见一贴讨论林真来叶城的事。点进去看,发现撞羽竟然回复了这贴。

“期待。”撞羽说。

“来你们叶城啊!”有人在楼中楼留言,“撞羽妹子你去看吗?”

“去啊,逃课也去。”

齐臻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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