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我会从一个主政做起，也可能尽职尽责一步步高升，也可能宦海失意被贬，也可能成功清除掉怨灵，也可能横死在某个山野。我无法预料自己的结局，也不能设想接下来的每一步，我就光盯着面前的目标走下去，这就足够了。”物部宇说。

“年轻人总是有血气方刚的想法，尽管旁人听起来不切实际。”高田藤内说，“我年轻时也跟你一样，总觉得不做点什么就虚度了此生，于是抱着行侠仗义的想法，走上了这条道路。当然如果让我重头选一次，可能我依旧还会这样做，只是很多事情成了遗憾，是永远无法弥补的。”

“高田前辈我明白，可当下我的遗憾就是释放出来的怨灵，听伊藤佐雄说它们正在各地肆虐，我总不能一撒手放任不管吧。”

“我很欣赏你的担当，不过你有对付怨灵的办法吗？如果只是去白白送命的话，那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这儿。”这个年纪可能都是一样的倔强，至少听不进去经验之谈，那些用阅历证明的常规，总会被不拘一格所取代，而后标榜上迂腐陈旧的罪名，一箩筐扔到角落里任由它腐朽。

“我想去找津和野的阴阳师，来寻求他的帮助。”物部宇再次拿出了虎头翡翠，这是他坚持下去的希望，也是说服高田前辈最有力的证明。

“这是阴阳头的虎头翡翠？是伊藤佐雄交给你的？”高田藤内拿过来仔细瞧了瞧，上面的做工跟色泽完美无瑕，确实是阴阳寮的真品。

“是，他想让我了解怨灵背后的真相，同时帮他解决掉这些麻烦。”

“听起来这个伊藤佐雄倒跟传闻中一模一样，他给你虎头翡翠，不过是想利用你来帮他做事，最后这怨灵的功过可全凭他一张嘴了。”这种狡猾的狐狸满脑子都是算计，高田藤内可信不过他，尽管还是拿到了虎头翡翠，但接踵而至的只会是个大麻烦。

“是啊，我也想过他是不是在利用我，可眼下我连阴阳师的身份都没有，要想成功清除掉怨灵，这无疑是条捷径，虽然明知道是这样，可不得不往下走。”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对于阴阳寮神秘莫测的面纱，谁都不曾了解过，痴迷鬼神之说的高庭也是如此，他们并不在乎是谁统辖平城京，也不在乎谁是下一个阴阳头，他们只在乎自己的一举一动是否符合规矩，是否迎合神谕，这样体体面面的舒适，就已经是最大的满足了。

“说的没错，很多事情总是这样摇摆不定，不过你要是真的想走这条路，我当然可以帮你瞒着令尊，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高田前辈请讲，如果是我能办到的事，我一定尽力而为。”

“往后你如果碰上凶恶的怨灵，不要与它纠缠，先保住自己的小命，这才是最紧要的。”年轻未必是件好事，高田藤内担心他有一天莽撞起来，要是真不管不顾了，那就该惹出乱子了。

“嗯，多谢前辈教诲，我知道了。”这确实是首当其冲要考虑的，毕竟先前在难波国师乡，他就赶紧缩了回来，疯狂起来的怨灵远比无灵恐怖多了。

“我听说长门国的监灵司就设在津和野，驻守在那里的阴阳师名叫酒井明山，我同他曾有过交情，可以帮你写一封引荐信与他，你可以直接过去找他了解情况，当然如果需要的话，”高田藤内顿了顿，接着说道，“武藏可以陪你一起去。”

菅原武藏的脑袋这才抬了起来，他没想到师傅会这样说，尽管这是他希望的结果，他下意识在脑子里过了个遍，想想自己平日里有没有出差错，可并没有答案。也许是师傅看出了他的心思，才借着物部宇的话将他抛出去，他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物部宇也愣了一下，虽然被高田前辈安排的明明白白，不过突然把菅原武藏调给他，确实是出人意料，之前他还想跟武藏撇清关系，或者说让他回到秋妻屋浦，可现在看样子是不成了，如果非要卷进怨灵的纠纷，那估计会是个漫长的过程，而且这并不轻松。

“武藏……他不是还要在这儿跟您修习剑道吗？”

“他的剑术已经精进许多了，保护你是不成问题的，况且我看你们俩个很投缘，有他一路陪着你，到了令尊那里我也好能有交代。”高田藤内接着看向了菅原武藏，“武藏，你原本就是菅原府的贵少爷，来我这儿吃了不少的苦，当然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现在我也没什么能教你的了，你就跟物部宇一块出去看看。你虽然平日里沉默寡言，但遇事从容冷静，我想你会找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师傅……”尽管只是个初步的想法，但武藏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他还没想好接下来的每一步，甚至下一顿要吃什么，要去哪里过夜，他统统都没有答案。

“对了，明天我要去出雲国一趟，你们出去的话一定要注意安全。”眼下出雲国有了新的动静，高田藤内已经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不知道这回又要碰上什么硬骨头，兴许背后的势力更加庞大。

“嗯，我们知道了。”物部宇看了眼菅原武藏，他自己也有些懵了，没想到高田前辈眼中的武藏竟有这么多好的一面，倒是让他刮目相看，还以为他一直是那个泼皮无赖。

吃完饭后物部宇跟菅原武藏走了出来，秋末的夜晚天气越来越凉了，茂密的绿荫将窄窄的月亮挡了起来，稀疏的几颗星一闪一闪，物部宇能听到脚落下踏在地上的厚重感。他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只想出来散散心，一晚上听了很多事，怨灵还有武藏，他感觉自己的心里很乱，虽然有步步为营的操作，但还是觉得一塌糊涂，也只有林中的静谧能让他舒缓。

“你怎么了？是水土不服吗？”武藏看他一路上摇摇晃晃，一句话也不说，一点儿精神都没有。

“不是，我只是在想明天的安排。”物部宇踏上块凸起的小石头，然后顺着小路往前跳，在深山老林里就得自己找点快乐。

“师傅不是都说清楚了吗？你就先去找酒井明山就好，更何况还有我陪着你。”武藏可不担心这些事，他对明天更多的是期待，无论是好是坏，都是他想要的生活，他早就想出去看看了，见识一下向往的生活。

“有你陪着我自然放心，只是怎么感觉我们又走到一块了？”

“是啊，我们又走到一块了，之前分开的时候你跟我说，我是你的人，你还记得这句话吗？”武藏扭头看向了物部宇，他只能看到个黑的轮廓，近在眼前的感觉让他心里暖烘烘的。

“嗯……记得。”那时候是为了哄武藏的小脾气，他当然记得那天说的话，甚至都记得当时的场景，他没想到武藏会那么固执，为了短暂的离开而发火，所以在高田前辈夸奖的时候，他才会感到惊讶，毕竟同印象里的武藏截然不同。

“反正我向来是不太相信鬼神之说的，但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相信缘分。”这种话说出来实在是太煽情了，武藏觉得自己耳朵根都在烧，他就觉得物部宇是可以信任的人，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