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觉得什么才算是亲人呢？”菅原武藏听明白了物部宇的意思，他只是对这种超乎寻常的经历难以接受，毕竟颠覆了自己以往的观念，可它却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情。

“亲人？就很常见的情形。”经常挂在嘴边的词汇，突然间让他给出个定义，物部宇有些不知所措，这要怎么讲呢。

“我知道这很常见，但关键在于你怎么看待。”

“呃，亲人，就是身体里留着同样的血，你们衣食住行都会在一起，拥有相近的生活和共同的荣誉，会互相关心、互相体谅，至少跟旁人不一样。”基本上就这些了，物部宇所理解的亲人就是这样。

“如果让你从里面挑一个的话，你觉得对于亲人来讲，哪一个是最重要的？”虽然菅原武藏跟他的想法不太一致，但里面已经包含了他想要的内容，现在就看物部宇自己的取舍了。

“非要做一个决断吗？”他讲的不过是自己所经历的亲情，虽然听起来很普通，但物部宇觉得是它们共同构成了亲情，而不单单是某一个。

“只是假设而已，挑出最重要的一个来，若是没有它的话，别的都无法立足。”菅原武藏在等他的回答，尽管他对自己的答案也模棱两可，但这可能是最接近的一次。

“那只有割不断的血缘了，如果没有它的话，所有的关系都微不足道。”

“这就对了，难道亲人之间不是凭借微弱的血缘来维系吗？一旦抛弃掉的话，就会变得形同陌路，他们所有的关系都因血缘而变得壮大，而归属跟荣誉，也同样因为血缘。”菅原武藏顿了顿，接着说道，“女尸她的血缘连结了丈夫和儿子，因此他们之间存在了关系，而我们则是不相关的人，被这层纽带所隔离。如果不是这场意外，也许我们永远都不会相遇，也无从知晓她的境况。”

“确实是这样，可这样的纽带不是更加强大了吗？怎么也会如此脆弱不堪？”想想平日里枝繁叶茂的各大世家，凭借着血缘越发强劲，至少这是不容争辩的事实，物部宇并没有看出这有什么不好。

“感情这种事情脆弱极了，因为一种与生俱来的纽带被强制捆绑在一块，自然就注定了它浅薄的根基，有些人如饮醇醪、不觉自醉，有些人弃之如敝屣、相见则厌。这种强制的纽带无法被分裂，所以纠缠不清的关系也越发复杂，女尸她被夫妻、母子的羁绊所束缚，她没办法将自己拯救，所以只能一步步掉入深渊，最亲近的人也成为最致命的威胁。”

“虽然觉得很有道理，但我为什么总感觉有些惊悚？”物部宇开始明白菅原武藏的意思，但这样的观点着实冲击他的内心，他从来没有思考过亲情，甚至不会有这么阴暗的想法，尽管这样的评价过于直白。

“是嘛？相比女尸的经历呢？这个更难以接受吗？”在菅原武藏的眼中可不是这样，女尸只是千万个亲情的缩影，这种无可奈何的悲哀随处可见。

“我只是不愿意接受，如果连亲情都蒙上罪恶的阴影，那我们还能相信什么呢？世界岂不是一团黑暗？”回想一路上经历的种种，尽管每一件事情都略显无力，可他坚持下去的理由不就是因为渺茫的希望吗？那么多遭受灵困扰的百姓，还有蒙受冤屈的灵魂，他们都需要救赎。

“可女尸表现出来的就是这样，生活是残酷的，如果他真的挂念亲情的话，事情绝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这才是事情背后的真相，有些人仅仅是套着亲情的幌子，便肆无忌惮来索取更多的利益，他们将亲情视作永久的后盾，“这种纽带将彼此的距离拉近，如果我们根本不认识的话，也许也谈不上伤害。”

“是不是相识的话，就会产生这种威胁？”也对，如果两个人都不曾有联系，自然不会产生这种麻烦，可每个人都不可避免与他人接触，总不能何时何地都孤身一人，这完全是不可能的。

“可以这么说吧。”尽管菅原武藏觉得自己解释足够清晰，但反而是自己掉入了陷阱，他好像知道物部宇接下来会问什么，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你说我们也会是这样吗？”物部宇有些害怕了，他知道父亲大人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而藤原光良表现出相对的善意，他不知道菅原武藏会怎么样，是会像当时那样夺走他的典籍，还是半夜偷偷的溜走。

“当然不会！”菅原武藏果然等来了自己的报应，他赶紧一口否认掉，然后继续解释，“之前到土佐国的时候我发了高烧，是你帮助了我，后面跟随武田宿安少领查询贩药一事，也是你陪在我身边，尽管我一开始做的很糟糕，但我们彼此之间确实有缘分，我也相信这种结交的缘分，现在我们又站着了一起，所以还请你继续相信我，相信这段缘分。”

菅原武藏说完这些话后居然脸红了，他可从来不会讲这些神神鬼鬼的事，自然也不会说自己的糗事，尽管讲了许多丑恶的一面，但他心里从没有这样的念头，他只是想尽可能表述自己的看法，来为不切实际的经历提供依据，仅此而已。

“都怪我，是我不好，总是会想到这些难过的事。”总会被这些外界的事情所干扰，他的情绪也随之而波动，物部宇很难解释自己的状态，他感觉自己太容易感同身受了，而且总觉得不安全，或者说容易畏惧。

“没有，是我自己说话欠考虑，毕竟刚刚说的也只是个假设，没想到你会这么在意。”菅原武藏凑上前摸了摸他的头，好让双方的情绪都稳定下来。

“好了，我已经没事了，我们现在回去吧。”物部宇努力让自己恢复到平时的状态，不去想这些复杂的道理，或许菅原武藏说的是对的，现在他们又站在了一起，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好，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吧，明天我带你去见酒井明山，这样我们离目标就越来越近了。”菅原武藏习惯性搭在物部宇肩上，两人回到了高田前辈的林间小屋。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物部宇没有看到菅原武藏，他到处找了找，依旧没有武藏的身影，难道是因为昨天发生的争执，所以菅原武藏不辞而别了？也许吧，毕竟自己有时候还是挺烦人的，人家也只是当场说些客套话而已，况且高田前辈都应允他离开此地，那独自离开也很正常。

物部宇稍稍整理后便去找酒井明山了，津和野的监灵司设在前方不远的镇子上，同先前半夜看到的火光非常相近，不过它还在小土丘上，刚好俯视整个镇子，而它的最前面则是遭遇女尸的后山。

只是目光看的近而已，物部宇站在竹林的高处时，右手旁是后山，前方则是低洼的村镇，监灵司则规整落座在正前方，他估计得花一两个时辰才能抵达那里。

“物部宇？你站那么高干嘛？”菅原武藏抬头看见物部宇一个人立在高处，还以为出什么事了，他连忙扔下肩上的袋子，然后跑了上来。

“菅原武藏？你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自己一个人走了。”物部宇没想到是菅原武藏的声音，他低头看向那条狭长的小路，一阶一阶蔓延到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