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沢田纲吉常常觉得自己是个对人生没有规划的人，他总是被迫选择，从未主动去思考过将来。
前往意大利也好，过早地完成学业也好，甚至就连继承黑手党，都是老师用枪抵着自己脑袋的情况下完成的。
说起来，Reborn来到家里成为他的家庭教师，也是妈妈一时兴起的原因，虽然现在想来，就算是妈妈没有想要给他找家庭教师，Reborn也依旧会留在自己的家里。
这是无法改变的。
而现在……
看着手里那份幼儿园的招生简介，他一时竟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
“你哪找来的？应该没有学校八月招生吧？而且这上面写的入学时间也是四月，很明显是以前的。”
面对自己学生的质问，Reborn的语气则是非常理直气壮：“没错，就是以前的。”
“那为什么突然想要把茉莉送去幼儿园啊？”
Reborn闭上眼睛：“太笨了。”
沢田纲吉：“哈？”
“连正常的沟通都做不到的小鬼，很无聊啊。”Reborn顿了下，抬睫露出漆黑的眼睛，平静地望着他道：“把她交给我来教，你又不同意，那样的话，只有交给学校了吧？”
那是因为你的教育方式很可怕啊。
沢田纲吉颇为头痛得想。
他的老师似乎真的对茉莉这个小孩子很感兴趣，唔，硬要说的话，他可能是有些无聊了，毕竟需要自己操心的两位学生都已经成年，且顺利继承了家族，熬过了最艰难的时期。
似乎看起来，他们都已经不再需要老师无时无刻陪伴在身边，鞭策自己。
但说实话，沢田纲吉很清楚自己并不是那么靠得住的人。
他一直在依靠着谁，从此前到现在，从未改变。说他软弱也好，没有成长也好，他想，他一定是无法接受Reborn不在身边的。
他将那份幼儿园的招生简介折起来放进口袋里，对桌子上的小婴儿身形的人笑了下，“这个我收到了，但是入学的话还是等到来年四月招生的时候吧，我会在这段时间里，好好教茉莉的。”
Reborn不以为然：“你有那个时间？”
沢田纲吉：“……”
“会有的。”
******
茉莉和风太一起看了动画片。
是的，最近她和风太待在一起的时间仅次于沢田纲吉，主人太忙了，所以，要和风太一起玩，等主人回来。
茉莉想做个听话的好孩子，她会乖巧地等待。
电视机里播放着一部关于小魔女的动画片，戴着尖头帽的小魔女，骑上扫把飞在高高的天上，下方的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就像是另一片星空，小魔女欢呼着，微笑着，在天空中飞舞着，她是那么的开心。
茉莉不自觉爬过去，凑近了些，捧着脸颊望着骑着扫帚飞舞的小魔女，满脸神往与期待。
飞，飞了！
“风太，这个是什么？”她指着小魔女的扫帚问。
风太：“是扫帚哦。”
“扫帚！”茉莉小声喃喃着，记住了这个名字。
接下来，她在电视机前一直待到动画片播完，连片尾曲都唱完，再也看不到小魔女了，才从地上爬起来。
“茉莉？”
看着小姑娘拍了拍手转身往楼上跑，风太一脸疑惑。
专注于寻找东西的茉莉没有注意到他的呼唤，在手脚并用地爬上楼梯后，茉莉第一时间去自己和沢田纲吉的房间，连床底都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扫帚。
她又挨个打开每间房的房门，依旧没找到。
最后，茉莉来到了门口，蹲坐在玄关的台阶上，眼巴巴地等待沢田纲吉回来。
“怎么了？”风太走过来，在她身侧坐下。
“茉莉，等主人。”
“……你在房间里也能等啊，台阶坐着不会硬吗？”
茉莉没吭声，依旧保持着那副姿势，望眼欲穿。
风太没办法，只好起身去给她拿了个软一点的坐垫，然后陪她一起在门口等。
就这样坐了两个小时后，沢田家的门，终于被人推开了。
“主人！！”
“阿纲哥！”
如出一辙充满欣喜的口吻，甚至一同扑过来的动作让沢田纲吉恍惚间都幻视了风太小时候。
“怎，怎么了？”他一手按着弟弟的肩，眼神往下移看着抱着他腿眼巴巴的小姑娘，内心直觉有事要发生，“你们俩怎么了？突然这么……”
“茉莉已经在门口等阿纲哥两个小时了，两个小时！”风太特意在时间上加重了语气。
“诶？一直就这样坐在门口吗？”沢田纲吉大为震惊，“怎么了你们？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的话，我会买给你们的。”
“我倒是没有啦，但是茉莉她……”看着双眼都快冒出星星的小姑娘，风太无奈极了。
“主人主人，出门，茉莉想出门。”茉莉抓着他的衣角，一脸的期待，“茉莉，想要扫帚，主人给茉莉买。”
“扫，扫帚！？”
他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风太凑近他耳边，“茉莉看了部动画片，里面有个魔女的角色，茉莉好像很喜欢她。”
“原来茉莉想做小魔女呀。”搞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沢田纲吉一下放松了下来，他弯腰将抱着他腿不撒手的小姑娘抱起来，“那就给茉莉买帽子还有扫帚吧，刚好要做的事情已经忙完了，在附近应该就能买到。”
茉莉开心地点头：“茉莉听话，主人给，给茉莉，买。”
棕发青年伸手在她脑袋揉了下，“就算是茉莉不听话，我也会给你买的。”
“……？”不，不听话？
——
事实证明，小魔女的衣服也不是那么简单能得到的。
茉莉的年纪太小了，根本找不到合适她穿的，可小姑娘又太过向往，沢田纲吉只好给她买了一条黑色的裙子，和大人穿的披肩给她当披风用，再加上一个戴上有点宽大的尖头宽檐的帽子，勉强给她凑出了一身，高仿版小魔女。
可茉莉根本分辨不出自己这个高仿魔女套和正品的区别，她披着披风，抱着新买的扫帚，再戴上那个宽檐的尖头帽，感觉自己小魔女本人！
“主人，看茉莉～”
她在院子里又蹦又跳又跑的，高兴得根本安分不下来，不停叫沢田纲吉来欣赏自己这个小魔女。
“我一直在看哦。”不知道第几次回答出这句话，沢田纲吉低头咬了口西瓜，在内心无奈地叹息着。
或许是听出他语气里的敷衍了，茉莉接下来就没喊他看自己在院子里蹦跶了，开始折磨起风太。
“风太，茉莉是小魔女，你看你看……”
“是，茉莉是最可爱的小魔女呢。”
“可爱？”
“是在夸奖茉莉哦。”
“没错，茉莉是可爱的小魔女，风太你看茉莉的帽子，茉莉的衣服，还有茉莉的扫帚，你看你看……”
这样的对话大概重复了不下十次，茉莉才终于放过风太。
她开始了新的玩法。
她将扫帚横着拿，试图让自己坐在上面起飞。
但是冒牌小魔女终究是没有魔法的，她急地在原地又蹦又踹的，还是没能成功起飞。
“主人……”小姑娘眼泪汪汪地，刚意识到的真相对她而言仿佛迎来世界末日一般，“茉莉，不是小魔女吗？”
她的梦想，幻灭了。
“茉莉，不能飞飞。”
小魔女，可以飞到天上。
沢田纲吉：“……”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小姑娘痴迷小魔女，挑选半天才决定扫帚，根本原因是她想起飞，衣服可能都不如那个扫帚重要，是他误以为她喜欢小魔女，给她买了小魔女的衣服，让她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该怎么办啊？
这是他自己惹的祸吧？
“茉，茉莉是小魔女没错的！”他在说什么啊，没想好为什么要开口啊！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抱紧自己的扫帚，委屈得不行：“可是茉莉，不会飞。”
“……”他张了张嘴，试图解释清楚让她放弃小魔女，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最后，他选择继续刚才那套说辞。
“魔女都是在晚上飞的。”
“晚上？”茉莉有些天真地问，“要等天黑了吗？”
“是啊，等晚上，小魔女茉莉就可以起飞了。”他说。
她点点头，一副很善解人意的口吻：“那茉莉等等天空好了。”
当天空开始变成灰蓝，第一缕夜色降临，正在吃饭的小姑娘连忙加快了速度，或许是因为惦记着起飞的事情，她晚饭吃得比平常少，急匆匆跑到院子里，抱着自己的扫帚等待天彻底黑。
沢田纲吉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看着她仰望天空，嘴里还嘟囔着“还没有黑”这样的话，反复念叨着自己要起飞的事情。
夏日的夜比其他季节要来得晚一些，可当它真的来临时，又觉得时间过得很快，风太几人在二楼的窗口看着楼下，期待着小魔女的起飞。
“主人，天黑了，天黑了！”茉莉指着远方的月亮，连笑容都格外纯粹清澈。
沢田纲吉蹲下来，与她看向同一片夜色，“好像是的，天黑了呢。”
“茉莉可以飞了吗？”她问。
“要再等一会哦。”
“要等，多，多久啊？”
“嗯……要茉莉闭上眼睛呢。”
“可是茉莉不想睡觉，茉莉想飞。”
“没关系，飞了我就叫醒茉莉。”
小魔女闭上了眼睛，为了迎接自己的飞行。
她感受到自己的扫帚被人往一旁挪了挪，感受到拂过耳畔的风从温柔变得严厉，感受到自己的双脚，已经离开那片草地，不再有任何触感。
风变得很急很急，吹起来也不是那么闷热了，空气似乎都不一样了。
然后，有人在耳边叫她的名字。
“可以睁开眼了，茉莉，不，是小魔女茉莉呢。”
被唤醒的小魔女缓缓睁开双眼，却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她呆呆地望着前方极致绚丽的星空，风将她的魔女斗篷吹得簌簌作响，她的扫帚被人拿在手里，一点也没为魔女的飞行提供帮助。
她看着那漫天星空，闪烁的星星如同电视里的万家灯火，月亮散发着独属于它的圣洁光辉，给二人披上银白色的披风。
她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脚下，是比电视里的小魔女看到的，还要美丽的星河，它们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茉莉，飞了。”
比小魔女飞得还要高。
到了这个时刻，即使是语言能力不太好，茉莉也明白，扫帚根本没浮起来的她是不能飞起来的。
她转过头，看着棕发青年温柔的双眸，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然后，对他露出了一抹灿烂的微笑。
茉莉不会飞。
但是茉莉的主人，会带她飞起来，让她变成最可爱的小魔女。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呜呜呜表白我的基友，每次写不下去码字的时候她都给我写评论鼓励我。
也表白你们~深夜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