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电压不稳，部分生存区内机械将陷入停滞，请各位居民不要随意外出，保证自身安全…重复…”

方珩脱掉工作服，腰间绑着两只精巧的匕首，这是之前沈曌在训练场时送给他防身的。

他换上一件纯黑色的作战服，将匕首贴身放好。

现在是个好机会。

所有的机械都关闭了，没有基因检测仪，也没有监控探头，方珩可以趁着现在，去地下管道寻找莱拉。

他悄悄将门打开一条缝隙，走廊寂静无人，左右两侧的监控探头指示灯变成了灰色，金属建筑外停着无数因电力供应不足，而陷入停滞的机械车。

方珩朝外面望了一眼，旋即使用【速度】天赋，身边景色瞬间变化，他从自己所在的楼层，冲进了简陋的地下通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电力供应就会恢复。

所以他不能迟疑，不能后退。

匕首刀锋尖锐的部分豁向井口边缘，将井盖翘起，方珩双手将井盖抬起，用手撑住，井盖采用的是慢回弹机械，一旦没有了压力，井盖就会重新阖上。

方珩叹了一声，他维持着半蹲的姿势没动，用力抬起整张井盖。

井口发出一阵金属摩擦声，地下管道开启，方珩看向深不见底的圆洞，表面像是覆盖了一层灰黑色的雾。

他扶着悬梯爬到洞底，头顶的管道井口随之渐渐关闭，整个世界变得愈发漆黑，在脚底触碰到地面时，井口严丝合缝地阖上。

地面被浸泡在泥水里，在无人在意的暗里起了一层霉斑。

方珩拍了拍手上的灰，蹑手蹑脚地朝前走去，周遭只能听到细微的水流声。

他要逐步缩小莱拉的范围，对于一个没有基因追踪器的异端来说，方珩要凭借风速，气味，以及声音辨别正确方向。

这很难。

但方珩总不能去联系骆淮，让他把追踪器借给自己去救一只异端者吧？

方珩微微垂下眼，地下管道是没有光源的，但他的夜视能力不错，机械义眼也能让他在黑暗中辨别方向，可以轻易绕过冗长小道上的泥潭，绕过报废的机械残骸。

水面上漂浮的仿生鱼苗尸体顺着水流过来。

仿生鱼苗是1号楼的实验成果，因为地下管道连接着整座生存区，而地下水是流动的，所以在这栋楼地下见到，也不算稀奇。

“如果你不想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出现在地下管道，我可以装作没看到。”

无烬的声音适时响起。

方珩愕然，离开宿舍时，他忘记了要把通讯器摘掉，竟然还是被无烬察觉到了自己的动向。

“嗯，这事和你无关，我不想所有的事情都跟你解释。”

异瞳发出微弱的光，他仍盯着鱼苗，鱼身在暗处似乎会发光，在方珩俯身时，口袋里的鳞片突然发热。

就在方珩准备徒手捞起鱼尸，耳边再次响起无烬的提醒。

“不要直接接触实验品，哪怕是报损废弃的实验材料。对不起，这是我自作主张，但我想帮助你。”

不知道他出声的节点为何如此巧妙，总不至于地下管道也有无烬的监控探头吧？

方珩的手悬在半空，他径直站起身朝四周望去。

没有监控，也没有任何机械体出没，无烬只是碰巧猜中了小猫的心态。

方珩把鳞片摸了出来，看来鳞片不止象征着他们的交易，这枚鳞片可以感应到莱拉的方位。

“谢了，无烬。”

目光穿过污水池，方珩试着将鳞片靠近水源。他意识到了什么，莱拉是必然潜在水中的，因为生物特性，也因为她无法隐藏自身的气息。

但异端者之间似乎有所不同，方珩在没有使用天赋时，是没有所谓的气息外露的，这也是他能够潜藏在桃源多年的原因。

难道是因为方珩是S级？

S级异端者成为人类的节点是20年前，而SR级，R级，N级都是在6年前大规模变异，剩下未变异成人类的动物，会变成残暴的异种，人类合盟给了异种一个好听的名字——

次异端生物。

它们以活物血肉为食，哪怕变异之前只是一只老鼠，也会提高100%的攻击性。

无烬：“这里的空气浓度太低，不适合久呆。我替你开启了地下通道的换气装置。

因为刚刚电压不稳造成了异常，目前生存区内所有的装置都处于重启中，所以我的行动不会被合盟捕捉到，目前大部分人类高层正聚集在猩红之塔。”

如今他无法持续监视人类的一举一动，猩红之塔的防御系数是全生存区最高的，就算是无烬的主意识降临也无法侵入。

人类进入了一个真空玻璃罩里，真空无法传声，无烬也没办法窥伺人类的决策。

比如刚刚方珩在和骆淮联系时，虽然没摘通讯器，但方珩隐约能感受到，附骨之疽般的监视感，在某个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地下管道输送口腾升起阵阵雾气，混杂着腥气和浓硝酸的焦油味。

方珩：“你不用做这么多，我是不会把磁卡交给你的。”

就算现在无烬摆出一副摇尾巴的小狗样，方珩也不会让步。

通讯器陷入沉寂。

方珩继续向前，他发现这里的鱼腥味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浓烈，但鳞片却越来越热，烫得方珩不得不脱下作战服外套，用衣服包裹着它。

地下管道的角落里，遗留着几颗凹凸不平的珍珠。看上去应该是被疯骨丢弃的残次品。这里的温度很低，方珩说话时，会生出一层白雾。

发丝被不知来向的风吹得上下翕动。大概安静了十分钟，方珩走到一处拐角，这里又需要抉择方向，方珩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从哪个管道口下来的了。

他的动作在这一刻变得格外缓慢。

如果今天找不到莱拉，然后及时撤离，估计等到电力供应恢复正常，方珩就会被合盟发现。

“无烬，你在么？你可以跟我说话，这里太黑了。”

“好，你只要叫我的名字，我随时都在。”

方珩继续朝深处走去，他彻底迷失了方向，在下一个转角，是一个达十米的深渊巨坑。

身体不受控制地坠落，就算方珩瞬间就反应过来发动天赋，但还是晚了。

他的身体摔在地底，发出一声闷响，地面上散落无数金属残骸，瞬间刺进了方珩的皮肤里。

鳞片像一颗流星，从衣服里甩了出去，被水流冲走，像是重新回归海洋的一滴海水。

“不…”

腿窝一痛，方珩跪在地上，捂住正汨汨渗出血液的伤口，血顺着手指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他双手撑起上半身，在黑暗中摸索向前，企图追上已经消失的鳞片。

无烬：“你受伤了？”

方珩死死咬住嘴唇，失去了鳞片他无法找到莱拉，今天他冒了巨大的风险，却还是要功亏一篑。

他不服，既然老天都在和他作对，他就偏要得偿所愿。就算没有鳞片，方珩也会找到莱拉。

发丝黏在脸颊上，泥泞的废水将他的身体打湿，方珩痛得语不成句。

“刚刚…那…好深的坑…摔了…”

无烬消失了几秒钟，再次出现是给方珩带来了答案。

“这是桃源的地势问题，西北高，东南低，在建造时，保留了这一天然陷阱。

你目前已经到达了内城南区，你的头顶就是暴行组织的巢穴。”

他不再提出疑问，而是沉默着检测方珩的身体状况。

方珩急促地喘息着，过度失血造成意识不清。

“现在…地面上的情况怎…么样了？”

“你的行动很快，目前合盟高层的会议还未结束，生存区电力恢复需要时间，而且他们会先开启外城的防御机械。再逐步恢复内城供应，你还有机会。”

还有机会？

方珩现在没了指路鳞片，双腿受伤，在地下管道留下了自己的基因信息，都不用他逃跑，马上合盟就会发现他的踪迹。

还有机会？

方珩无声地在黑暗中勾了勾嘴角，他可能真的更适合去做一个没有灵魂的掌中物，而不是拯救世界的小猫。

空旷的通道内回荡着雨水滴落的声响，显得有些阴森。

方珩的额角渗出冷汗，他仰靠在墙边，五感越来越远，须臾之后，他抬起手用冰凉的指腹蹭了蹭鼻尖。

在这个瞬间，他突然耳边回响起了骆淮的话。

【机械义眼是通过语音指令操控的，我录入了你的声纹，你可以试一试…】

“开启数据分析…”

方珩撑着墙站起身，眼前无数悬浮字符拼凑拥挤成一团，令他如同置身于数据海洋之中。

他惊讶地发现，义眼中装载的程序远远比他想象得多很多，比如在方珩视线里，右上角赫然显示着目前位置的天赋波动，

这是合盟总部所掌控的技术，是基因追踪器的改良版…

方珩倒吸了口气，顺着天赋波动的方向，一步一缓地朝前走去。

骆淮再一次帮助了他。

……

与此同时，地下管道某处，男人擦拭手中的唐刀，漆黑的刀锋在灯光下映出寒光。

他挪了一下脚，紧接着将刀入鞘。发出刺耳的声响。

“莱拉，你的朋友来了。”

屋内的另一个女人也站起身，她披着一件长衫，身上缠满了白色的绷带。唇色是不正常的白，

“是朋友还是敌人还要看看。”

男人微微一笑，眼睛眯成两弯月牙，音色温润，唯一格格不入的是他身上每一处皮肤，充满了骇人的刀疤。

如果骆淮在这里，他一定会猜出男人的身份。

那只被疯骨圈禁的海蚌异端者。

“既然是野风的敌人，那自然是我们的朋友了，不要把朋友吓跑。”

莱拉点点头，按下机械开关，临时关闭实验室，身后陈列着无数玻璃器皿，透明液体中浸泡着数十具面色苍白，死气沉沉的尸体。

他们唯一的共同点，都曾经是暴行组织的成员。

在他们活着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无烬：总觉得自己好像又落后了一步，明明今天没有骆淮的戏份。

鸭：他们是官配，官配你懂么？生死都要在一起那种。

无烬：总会有机会拆散他们的。总有机会的×100…【自言自语】

鸭：你没救了……

顺便请看方珩的证件照，

大概是入职1号楼清洁工那天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