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珩通过二人指路顺利回到了地面，薛无期给他注射的那支药剂似乎很管用，等方珩回到房间，自己身上的伤势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屋内维持方珩离开前的样子，只是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方珩的皮肤呈现出不健康的苍白。

无烬：“我操控了两台机械去清理你留下的基因。”

方珩眼皮一跳，摸索着墙壁打开光源。

“又是主意识降临么？你这样肆无忌惮地侵入生存区系统，只会让合盟更加防范你。”

静默中，方珩挪到浴室准备清理自己。

无烬：“不，我刚刚消失的那段时间，找到了像你一样可以信赖的队友。他替我操控了两台机械，我和你们都是用通讯器单线联系的，这个设备不会被装置影响。不过你的提醒很有道理，我以后会小心。”

方珩脱掉脏污的衣物，在触碰到身上的淤青时，发出吸气声，

“好，谢谢你。”

他正要摘下通讯器，耳边又继续传来了无烬的声音，按在耳朵上的手指停在远处，

无烬：“方珩，你刚刚是在担心我么？”

方珩打开花洒，把无烬的话抛诸脑后，强行忽略。自始至终那双异瞳都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情感。

“我很累了，处理这些事情已经心神俱疲，不想再因为你的粗心大意，让我暴露身份。

你别多想，等这次行动结束，我们也该好好谈谈。”

是继续合作还是分道扬镳。

——

经过一周的时间，桃源完成了叛军清剿，以及安置失足儿童，1号楼日夜兼程批量生产抗辐射药剂，解救了饱受辐射病折磨的居民。

几颗悬在生存区头顶的巨石安然落地，令不少人都松了口气。

方珩这一周都呆在1号楼待命，闲暇的时候会到公共休息室进行基础体能训练。

直到今天，生存区终于再次解除封禁，让人类呼吸到第一口空气。

实验员们似乎也受够了这样的封禁日，

公告一经发出，不少人排队刷ID卡，大批量地离开科学实验大楼，

“嘀，科学实验大楼1号楼，中阶清洁工，方珩，工时累计超过40小时，感谢您为基地做出的辛勤付出。”

方珩戴好兜帽，快步离开了大楼内部。

中心城区的悬浮LED显示屏上，正循环播放着两张通缉令照片，上面是两张相同的年轻男人的脸。

黑底黄字，【实验员叛逃】

生存区内的大部分居民并不知道仿生人类的存在，所以连公开的通缉令上，也只会隐晦披露他们的信息。

“嘀，已扣除1信誉点，欢迎乘车。”

方珩用手指摩挲着衣领，登上前往外城地堡的机械车。他挺直脊背，半靠在金属座椅上，

叛逃的实验员，是星期一和星期日。

他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投入使用的两具仿生人会生出反抗人类的意识。

但他们选择了自己的路。

这很好。

外城的通讯网络这几天断断续续，差得出奇，方珩联系了明秋水几次，通讯仪屏幕只有雪花，以及连接失败的提示。

所以今天刚一解封，方珩就报备了行程回到外城地堡，连骆淮都没时间见。

“由于雨天路况较差，本次行程稍有延迟，请各位乘客坐在原位耐心等待，谢谢。”

方珩朝窗外看去，收复失地行动结束后，原本布满废墟的遗址又有了曾经人类生存活动过的样子。

或许几百年后，人类会再次在这个叫做桃源的地方，繁衍生息。

外城地表围出了一片空地，那里正在搭建内啡肽乐团巡演的舞台，到时候整个场地可容纳数十万人同时观看演出。

演出将通过机械摄像头，全球同步直播。

官方发布的文件中写明，桃源是最后一场巡演的演出地，也就是说，如果前两场异端组织都没有行动，那么异端组织就一定会在桃源展开屠杀计划。

下车后，脏乱泥泞的巷口拥挤，墙壁上贴满了大大小小的广告彩纸，行人们都低着头快步朝地堡方向前进。

方珩朝四周望了望，两侧昏暗的巷口前放着两把新型兵械，执勤的保卫者正在闲聊，随手把兵械支在盲区。

注意到这一切的方珩，耳朵动了动。

轰隆一声巨响，大地随之震动。

远处飞速驶来的机械车像脱缰野马，车轮在地面上留下深深浅浅的漂移印，

“有人冲关！防御！”

几百道金属墩从地面升起，一瞬间便被机械车冲破，碎片飞溅一地。

“他妈的！！！”

保卫者嘴里叫嚣着脏话，瞬间冲到车前试图阻挡，却直接被车刮倒在地，身体被车轮拖行到几米远的位置才停下，附近几个队友迅速围了上来。

方珩被人流推到角落，漆黑的金属兵械在墙边闪着光。

他缓缓朝后挪动脚步，不准痕迹地发起【潜行】。

保卫者仍围在一起，叫骂声高低起伏连成一片。有人浑身是血昏迷倒地，有人坐上机械车决定追击。

人们不约而同看向出城的关卡。

混乱中，新型兵械被方珩顺势勾进了怀里，迅速隐藏在了宽大的工作服下。

他转身朝反方向快步走去，这次方珩没有发动天赋，或许是心中的紧张快要溢出，用来逃跑的腿都开始不听使唤。

这是他开启复仇计划的第一步，实在是太轻松了，方珩的脚步有些飘飘然。

训练场的兵械都是空包弹，方珩就算偷到也用不上。

但保卫者使用的兵械上会同时配备一个弹匣，足够行动那天远距离干扰野风，甚至击毙野风。

“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身后传来一声爆喝。

备用弹匣顺着袖口滑入方珩的衣服里，他暗道不好，没想到竟然还是给机警的保卫者抓了现形。

方珩低头转过身，面前的保卫者全副武装，身形在漆黑的作战服下。

远处的太阳被山林遮挡大半，刚下了一场太阳雨，空气中混杂着金属石料的冷腥和灰尘的土味。

“抬头。”

保卫者戴了变声器，方珩甚至无法分辨来人的性别，在这人多眼杂的滞留区，保卫者单单叫住了他，怕是真看到方珩的动作了。

“姓名？ID卡给我”

方珩伸手摸了摸裤兜，把卡片递了上去。

“方珩，内城居民。”

“嗯……来外城干什么？”

“探望亲人…”

“哦，探望亲人，不准备去看看住在外城的朋友么？”

后半段模糊的声线突然变成了一个清冽的女声。

方珩惊愕抬头，保卫者按下脖颈上的开关，不紧不慢摘下头盔，柔软乌黑的发丝顺势落在女人的肩膀上。

熟悉的脸颊映入眼帘，比起上次分别时，她似乎成熟稳重了很多。

“莉莲？？？”

方珩惊喜地看着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他握住莉莲的肩膀左右端详，女人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完美，腰间挂着一把白色金属骨鞭。

“这么久不见，你怎么还呆头呆脑的。”

她把ID卡还给方珩，指了指左边的小径。周围人多眼杂，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我们去那边聊。”

冰冷的兵械还硌在方珩腰间，他不动声色地跟在莉莲身后，有了那一身保卫者的队服，二人一路上可以说是畅通无阻，一路上甚至有不少被拦下搜身的外城居民，幸亏在这碰到了莉莲。

方珩暗自松了口气，

“自从上次你从实验室离职，我就一直没联系上你，你那边是出了什么事情么？”

方珩渐渐松下防备，他看着莉莲，尽管表面上莉莲没有任何异常，但方珩还是注意到了莉莲的手背上多了一道有些增生的肉疤。

她没回答，两人走到靠近F区的区域，周围变得有些冷清，她才问道，

“保卫者的职责是什么，你知道么？”

方珩摇头。

“忠诚，服从，一切以人类文明延续为目的，不得违背合盟命令。”

这些是写在保卫者行为手册上面的铁令。

“在刚刚加入保卫者后备队时，我们这一队被分配到了内城暴行组织窝点潜伏卧底……

能力太差，很快我们的行踪就被发现了，带我的队长冒着生命危险向合盟求救，但没有人来救我们。

那群野蛮人，根本没有善恶是非，我们眼睁睁地，看着队长被削成了人彘。

一天没人投降，一天杀一个队员。最后一天轮到我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合盟派了几千名保卫者趁着深夜突袭据点。”

幸运的是，她活下来了。

不幸的是，只有她活下来了。

“被救出来之后，我就一直在养伤，现在入编了外城保卫者第16小队。”

手背上的伤疤狰狞可怖，她带上手套，随意拍了拍方珩的肩，看到方珩的表情时，笑了笑，

“别哭丧个脸，我不是还没死呢？上次你问我那些情感问题，真的是，我又不懂感情，但我当时告诉你做什么决定都不后悔。

方珩，现在我还是一样的答案，就算碰到这种事，我也不后悔。”

莉莲收回目光，语气温和却坚定。

“你也要看清自己的路。”

莉莲腰间的对讲机闪了两下，紧接着机械内部传来一个男人的呼救声，

“外城T-11检测区，防御门被机械车强行冲关，无法开启。

目…目前受到异种袭击，数百只哺乳类异种，体型大小跟末世之前的中型犬差不多，请求…”

无线电被紊乱的磁场干扰，周围传来阵阵错落的脚步声，显然不止莉莲接到了这段紧急通知。

莉莲用力甩了甩通讯仪。转身冲着对面喊道，

“T-11听到请回答，T-11请立即寻找附近掩体进行紧急避难…”

通讯仪寂静无声。

莉莲转身脱口而出，

“坏了。你赶紧回地堡去，不要在外面逗留。”

她戴好头盔，走到路边，不远处正有一辆摩托朝二人飞驰而来，莉莲伸手拉住队友的手，顺势一跃而上坐在摩托后位。

通过变声器发出的声音再次变得陌生，

“内城居民方珩，尽快到达指定地堡进行避难，这是命令。”

忽然从她手里甩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闪光物。

方珩双手接住，摊开手心时才发现，是保卫者兵械的专用弹匣。

头盔之下隐藏着莉莲的表情，她指了指心脏处，

“看清你自己的路。”

……

与此同时，一封紧急通知发至桃源高层通讯器内，

“合盟特派实验员于今日15时，暴毙于公共机械车内。死因：头部贯穿伤，子弹口径5.8mm，现场发现数枚脱落弹壳，

犯罪嫌疑人于15时05分，冲关离开生存区境内，致使T-11检测区防御系统损坏，遭遇异种袭击。”

作者有话要说：鸭：哇，你这次出场超酷的诶！【星星眼】

莉莲·AKA·指路小能手·摆渡人：【骄傲】

没出场就领盒饭·特派实验员：不是，我的戏份呢？为什么直接刀我，作者就是狼！！！

鸭：【嘘】晚上被刀，没有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