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怔忡几秒，笑容渐渐固定在脸上。
“那你是很特别的人。”
手腕上的通讯仪传来震动，方珩扫了一眼，还有十分钟，指针就要到达九点。
方珩从沙发上起身，环视着周围，
“我要走了，谢谢你的咖啡，我叫方珩，是1号楼的清洁工，希望我们下次还会见面。”
星期一勾勾嘴角，同样起身将方珩送到门口。他打开门，伴随着风铃的声音，他说道，
“我很期待，到时候我可以分享给你其他种类的咖啡。”
话音刚落，方珩沉默地点点头，从房间内退了出去。
“呼……”
胸口随着深呼吸起伏，方珩离开13号楼，出门时还特意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
那个跟踪自己的人应该已经离开了，方珩暂时安全。但那人的来意，方珩并不清楚。他再次看了一眼通讯仪上的警告讯息。
“有人在跟踪你，快跑。”
讯息是隔空投送的，来源不明，方珩蹙起眉，神色凝重。
跟踪他的人在暗处，目的无非几种，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知道了方珩的异端身份，合盟想要围剿他。
但如果是这样，合盟根本不会让方珩有机会动用能力逃跑。
那就意味着，跟踪他的人身份特殊，且不想暴露自己，而且他对方珩的天赋没有认知，这才让方珩有了可乘之机，使用天赋逃脱。
方珩绕到13号楼的后门，垃圾处理区堆放着气味扑鼻的生活垃圾，因为13号楼居住的仿生人过多，生活垃圾比实验垃圾还要多上几倍。
方珩开始有些同情13号楼的清洁工了。
微风吹乱方珩的发丝，方珩拉紧运动服的拉链，只剩双手和脸暴露在空气中。
突然间，方珩伶仃的脊背被一把匕首抵住，他的呼吸停滞，紧接着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模糊的声线，男人应该是佩戴了变声器，让人辨不清他的年纪。
“不许出声，跟我走。”
如果骆淮在这就会发现，此刻出现在方珩面前的，是那天在暴行组织被当做玩物的粉色护士装男孩。
“……”
周围人多眼杂，桃乐丝将方珩的双手钳在背后，推着他去了一条偏僻的通道。
“刚刚的讯息是我发的。”
他说的是那封告诉方珩有危险的讯息么？
方珩快速思考着，“谢谢你刚刚救…”
桃乐丝垂下头，把玩着手中的匕首。他看向方珩，语气之间没有起伏，平静如水。
“别急着感恩戴德，我还没说完，我和刚刚那个跟踪你的人，是同样的目的。你落在我手里情况也没好多少。
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三个问题，三个问题结束后，你如果答不上来我的问题，我一样会揍你。”
方珩吐出一口气，他确实有很多疑惑需要人解答，三个问题足够了，
“你们抓我的目的是什么？”
桃乐丝：“几天前有一个实验员闯入暴行组织，我要找他，我知道你和他认识。”
暴行组织，又称疯骨，一伙崇尚极端自由的疯子。
方珩思忖片刻，心情愈发沉重，
“暴行组织…你和刚刚那个跟踪我的人，是一样的目的么？”
桃乐丝：“是，你浪费了一个问题。”
方珩并不觉得这个问题被浪费掉了，他们的目的相同，但桃乐丝却帮助了方珩逃跑，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落在桃乐丝的手里，或许会比落在那群人手中好得多。
方珩：“第三个问题，你找我是为了探出实验员的去向，可我不想告诉你，你准备怎么揍我呢？”
方珩眯了眯眼睛，紧接着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被一个背摔摔在了地上，桃乐丝揪起他的衣襟，将方珩捞起抵在坚硬的墙壁上。
手指顺着方珩的下颌刮了一把，激得方珩浑身一颤。
“装什么宁死不屈？你以为我这几天没跟踪你们么？既然要傍着男人轻松过日子，学学摇屁股不就行了，何必在这里装硬骨头？”
桃乐丝厌恶地盯着方珩，用匕首尖挑起方珩的眼罩，在看到下面的坏眼后，冷哼一声。
“看起来你除了依附男人生存，好像也没别的生计可寻。”
方珩被摔在地上，后背钝痛。他匆忙盖好眼罩，刚刚匕首靠近他的眼睛时，让方珩突然想起了当年被剜眼时的场景。
他脸色苍白，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恐惧令他浑身颤栗不止。
方珩咬住嘴唇，撑着墙壁一点点爬了起来。
“你想用这种方式羞辱我么？可这对我一点用都没有，但我猜这是你心底最在意的事情…是么？依附男人…是你么？”
阳光透过桃乐丝的发丝，在下一拳落在方珩的脸颊上时，有一道淡金色的光晕从二人头顶划过。
是巡逻机…
方珩怔忡了几秒，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些没有头绪的东西。
现在这个试图激怒桃乐丝的方珩，
从前在人类面前安分乖巧的方珩，
究竟哪个才是自己？
人类是善变的，他现在也逐渐学会了人类的一些特质。
但桃乐丝有一句话没说错，他就是一块又坚又硬的骨头，就算他一直在伪装，也没有人可以啃下他。
方珩被抵在墙上，粗糙的墙面磨得他脸颊生疼。
他抬腿朝后一踢试着反抗，桃乐丝显然没预料到方珩会试图反击。
两个人很快就扭打在了一起，通道上尘土飞扬，就是这么一个混乱的战场，方珩第一次和其他人打了一架。
真正的肉拳相击。
如果他注定会死在这里，那他也要让对方付出代价才行。
方珩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指骨处血肉模糊，他吐出一口血沫，双手撑着地面，尝试几次才摇摇欲坠地站起身，
“我绝对…不会…再这样了…他说得没错，我不会再忽略自己的情绪。我要成为有价值的人…”
桃乐丝抽出匕首，银白色的刀光在指尖闪烁出一道绚丽的刀花儿。
冷漠的眼眸中，透露出对方珩的杀心。
有可能上一秒还是帮助你的好心人，下一秒他就拿着一把匕首要割破你的喉咙。
方珩：“这里是科学实验基地，每个角落都布满监控器，不比你们暴行组织的巢穴，可以让你随便杀人。”
隐藏在帽衫下方的脸上露出笑容，桃乐丝将匕首逼近，在方珩的脖颈上面划出一道血痕。
方珩听到了皮肤被划破的声音，他感觉到桃乐丝每次攻击都会选择先攻击自己的脸，桃乐丝或许痛恨着所有漂亮的皮囊。
桃乐丝：“少来跟我耍心眼，想拖延时间让巡逻兵救你？你一个地位低下的下等人，就算死了也没人在乎。”
没人会在乎么？
从前方珩可能会觉得他说得是事实，但现在他拥有了朋友，亲人，会有人在乎他的生死……
会有的。
脖颈上的刺痛感骤然来袭，方珩敛起表情，睫毛上面的血水黏连在一起。
他反应极快，单手将握着匕首的手腕使出全力朝后弯折，桃乐丝闷哼一声，匕首应声落地，紧接着被方珩一脚踢远。
他们像是两只正在撕咬的野兽，一同摔在地上，安静的通道中，只能听到二人急促沉重的呼吸声，
微风吹过弥漫着血腥味的角落，让方珩胃里一阵翻涌。
但他们仍在原地对峙，方珩的脸颊以惊人的速度肿了起来。桃乐丝的状况也不算好，眼眶一片淤青，喉结上刚刚被方珩打了一掌，险些让他窒息。
紧接着桃乐丝剧烈地咳嗽起来：“告诉我那个实验员的身份。我看到他离开了桃源，孤身一人进入无主之地。他现在在哪？”
桃乐丝用力地抓起方珩的头发，按在墙面上。剧烈的撞击感逼得方珩死死咬住下唇，他的意识混沌，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我不告诉你，你又能怎…
你没办法在这里杀掉我，现在已经到了工作时间，这里人多眼杂，我随时都会叫人。
到时候你被保卫者抓住，暴行组织就会知道是你帮助我逃跑，坐实了你二五仔的身份，他们还会接纳你么？他们会严刑逼供，我会死，你也会死。”
汗水和血液混杂在一起，身后的桎梏突然消失，方珩半倚在墙壁上，死死盯着桃乐丝的脸。
头顶传来机械巡逻机的轰鸣声，桃乐丝用舌头抵着腮帮，将兜帽戴好。
他浪费了太多时间，在合盟的人来之前，他不得不提前逃离，
“那就做个交易吧，我会再来找你的。方珩是吧？末世生死无常，你要多小心，别让实验员回来时，只能替你收尸。”
……
巡逻机械兵出现时，方珩仍沿着墙坐在地上，双手正不自觉地发抖。
机械上方闪过淡蓝色的光晕，自动扫描生命体征程序启动，方珩把头垂了下去，他没什么力气再去思考桃乐丝的去向了。
“方珩。”
冷漠的机械音在半空中响起。
……
方珩低声喃喃自语，视线模糊不清，阳光在他的眼中碎成了一块块光彩夺目的碎片。
“是你啊…我猜到了…刚刚的巡逻机也是你在控制。”
痛觉将他残存的意志掩埋沉没，头顶传来一阵压迫感，他抬起头，左半边脸肿到可怕的程度。
机械兵的手臂停留在方珩的发顶，对着伤处喷射镇痛喷雾：
“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你明明可以站在最高处，刚刚那种低等人，连你的裤腿都碰不到。但你偏偏自甘堕落，放任他伤害你。”
方珩木讷地盯着地面，他没办法在这种时候只顾自己，既然知道了他们的目标是骆淮，方珩怎么能让其他人染指伤害自己的所有物…
方珩微微偏过头，眉头皱起，躲开了机械兵的手，
“你…不要假装人类…也不要碰我。”
他又变回了沉默安静的小猫，冲突过后，方珩想要找到一个无人在意的角落悄悄舔舐伤口。
或者是那个熟悉的人愿意抱他一下，摸摸他的头，对此方珩的心中总是残存着幻想。
机械兵内置的广播系统调频到了音乐频道，伴随着方珩听不懂的异国乐曲。
作为仿生人叛逃者的无烬，第一次解除伪装，选择使用自己原本的声音和方珩交流。
“跟我合作吧，方珩，机械的最底层程序设定，是不可以伤害人类，机械叛军的宗旨也不是反抗人类。你可以把后背交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受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