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我们明日的全国冠军，干杯——”

好不容易挺近东京4强的三只，在研磨妈妈的盛邀下，被凑在一起庆祝一顿。研磨爸爸亲自下厨，精心准备了一顿优质蛋白充沛的大餐。

“干杯！”“干杯——”“干杯…”

啤酒和果汁碰在一起，沁凉的饮品冲去了夏初的闷热。千代十分高兴地揽着研磨呱唧呱唧说着什么，从脸上恶趣味的笑意里不难看出，研磨那微弱的反抗和憋闷的表情才是愉悦的重头戏。对忙了一天的社畜而言，戏弄儿子是缓解一天压力的最好方法。

对黑尾而言，结束比赛一天的最好方式就是：在赛后补充足量的蛋白和米饭，不仅是为了恢复体力，这也是增强肌肉的最好方法。

但对白鸟和研磨这两个小食量的生物而言…

他严肃地盯着两盆…不，研磨还被妈妈强硬夹了两条秋刀鱼，而努力缩小存在感的白鸟碗里只有蔬菜，蔬菜，和蔬菜。

在黑尾的注视下，白鸟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夹了一块牛肉萝卜汤里的牛肉——最小的一块，他还没来得及舒口气，松远就带着贴心的主夫微笑给白鸟舀了一大碗。

‘完全、吃不下…’

迎着主夫核善的微笑，白鸟完全无法拒绝，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同一阵线的研磨，然而，被夹在妈妈胳膊下面的研磨早已自顾不暇，呜噜呜噜地被塞了大块牛肉在嘴里。

“完全是劝饭聚会啊…”

他小声抱怨，黑尾呼哧地笑了出来。

“我说，你和研磨是不是打算偷偷把进食功能给进化掉啊？”

“…我完完全全就是普通人的食量，明明是阿黑吃得太多了。”研磨不满地抗议，“别拿我和白鸟比啊。”

“…啊…被抛弃了……？”

“……”

被谴责的研磨眼神微微平移。

千代乐不可支地奚落起儿子：“说真的，投喂你的乐趣还不如去投喂流浪猫。”

像是为了附和她的话语，窗外传来猫的叫声，不过几声后又消失不见。松远望向屋外的视线才缓缓收回。

“最近倒有几只流浪猫流窜到了附近…院子里的老鼠也少了不少。”

“欸。”

“好像看到过一只。”

白鸟回想，橘色的毛发配以条纹，像是小老虎般的一只橘猫，遥遥地从他院子里路过，“最近乱糟糟的…该不会是从锅岛来的猫吧？”

传闻中，江户时期的锅岛内乱，正是有猫妖作祟。

“猫的报恩更好点吧？”

“不管作不作妖，能捉老鼠的就是好猫。什么时候，小研也能像小猫一样勤快地动一动就好了。”

研磨爸爸笑着打趣。

“……好肉麻，能不能别这样…”

小猫，勤快…光是听到这些词汇，研磨就露出了极为抗拒的嫌弃表情。

“说到作妖…”千代不知不觉间喝了不少，脸色熏红地撑住了脸颊，“你们…在学校应该都顺利，没有碰到什么可疑人士吧？”

“啊…都还算不错。”

黑尾咽下嘴里的牛肉答道——白鸟趁着研磨爸爸不注意，偷偷把吃不完的菜扒拉给了黑尾，听到这话时身躯微微前倾。

“为什么这么问？”

“要是发生什么事，一定要跟长辈或者学校说喔。”新闻主编含糊不清地嘟囔，“一定、一定要说哦！”

喝醉了。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喝了四瓶啤酒。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作为新闻编辑的千代，经常会接触到一些尚未被众人所知的事件。能让她如此担忧的…或许是听闻了什么案件吧。

松远有些犹豫，或许不知道该不该对未成年透露…但是央不住三只好奇的目光，只能简单地透露一点。

“最近…好像有不少校园恶性事件。”

“自杀？”

“也只是猜测，具体原因…还在调查。”松远说着，把醉意上头晃来晃去的千代扶靠到自己肩上，千代这才松懈地补充道。

“警方那边，完全都探不出消息啊。”

说是有警方内部的线人，实际上完全是依靠稳重的形象欺骗年轻警察给自己透底的狐狸晃晃手指。

“但是…学生间有不一样的传闻。一部分家属拒绝采访，另一部分家属说是连孩子遗体也没见到…其中也有不少人无法接受学校说辞，但是…”

学校支支吾吾地给不出答案，相关事件的刑警也统一了口径。

什么都得不到。

如果是纯粹的自杀，这也太可疑了。

作为新闻主编的千代闻到了事件背后秘密的味道，但作为母亲的千代…再怎么把自己的小孩当作平等的成年人对待，也依然会不可控制地担心。

松远轻轻拍了拍千代的肩膀。千代深吸一口气，拍拍脸颊，这才稍稍清醒了一点。

“这些事…怎么就跟你们直接说了呢。”千代嘀咕了声。

白鸟垂下眼，喝了口汤。

黑尾“姆嘿”了一声，死鱼眼的研磨平声吐槽：“不会喝酒的话下次就少喝…明明过两天还要出差。”

“讨厌，这不是想为你们提前庆祝嘛！”

明明是自己酒瘾犯了。

“总之…”松远感慨地看着眼前三个少年，“你们三个…在学校里也要互相注意啊…研磨也拜托你们了。”

食物的香气，在时间的流淌下渐渐冷却，沉淀。

每个人都心满意足：不再被劝饭的研磨得以解脱；白鸟也向松远学到了新的配方，让后者对自己的厨艺信心大涨；大部分饭菜如愿地进了黑尾的肚子，没被浪费；而千代也借着聚会痛饮一顿，解了酒瘾。

本该回家的白鸟被千代邀请留下来过夜，研磨没说同意与否，只说了句“床铺应该睡得下。” 而优柔的白鸟更是对千代说不出拒绝，被她二话不说地推进了浴室洗漱。

黑尾：“欸~那我也要留下来~”

“留下来睡地板吗？”

“…为什么对我就好冷漠啊！”

黑尾不满地大声抱怨，研磨爸爸借着收拾餐桌，笑眯眯地远离了战斗。

被排挤就是你的宿命。研磨眯起眼，针对身高186的怨念明晃晃地写在眼里，对着黑尾郁闷抓头的模样露出隐晦的笑意。

——这家伙。

黑尾读出了研磨表情下得逞的愉快，复杂的心情说不出是不快还是烦躁，只能拉长声音感慨。

“被排挤果然是身为帅哥的宿命~”

“…阿黑你、稍微，有点恶心。”

“……对饲养员稍微客气一点会怎么样啦。”

“…才不会跟你客气。”研磨小声嘟囔。

…如果研磨此刻再说些什么，黑尾或许都不会意外。但他偏偏淡定地保持了沉默，云淡风轻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与其说是多想…黑尾下意识地想起了和白鸟的kiss。

…因为一直都很喜欢、也自幼亲密地待在一起，就更无法想象将情感剖析、切割、分门别类区别对待的模样……需要和被需要，索要和被索要…即便他们独立存在，影子也始终会交织维系，这仿佛是理所当然的事。

就算是一生的挚友，也已经越过了浅滩，涉入再混乱不过的深海之中。

他忽然有些心虚。

……

不久，洗漱完的白鸟穿着研磨的睡衣出来了。

在研磨身上略显宽松的短睡衣，在身形修长的少年身上显得有些修身短促。潮润的中发随性地垂落，濡湿了衣领。

在房间铺好床的研磨…莫名地，有些紧张。

“…觉得怎么样？”

白鸟一边问，一边悠悠地依坐在床边。

研磨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说实话，白鸟问的什么他都没太在意。

他到无需用虚张声势来掩盖内心细碎凌乱的思绪，也不认为用无聊的对话就能缓解莫名的情绪…但是…这气味——馥郁清新的草木香，比声音更先占满他每一次呼吸：是白鸟身上的气息。离得近了，还能嗅到熟悉的香波，最近才新换的果香味…是和他一样的味道。

该怎么办呢？研磨默默地抱着被子蜷起膝盖。

“…下午的时候，三浦前辈的状态好了不少，是你和他说了什么麽？”

“嗯…因为不想影响下午的比赛…”白鸟含糊地搪塞，好在研磨也不是真的关心三浦，只是继而嘀咕：“居然比想象中的更认真…感觉，稍微有些不太一样了。”

“是这样吗？”

白鸟歪歪头，他意识不到自身的变化，说话间，习惯性地靠在研磨身边。

“会不高兴吗？”

“什么？”

“一些…变化之类的。”

“…什么啊…”

研磨嘀咕着侧过头：“虽说会在意我和阿黑的心情，但白你本身就是什么都不在乎，却喜欢乱来的家伙…一旦做出决定，就会不管不顾到连我和阿黑也没办法说动你吧。”

被完全看透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白鸟内心轻盈的膨胀感就像蓬松的蒲公英般，无垠地漂浮着。他眯起眼，露出轻柔的笑，身体放松地靠在床靠上，在馨暖的灯下显出几分真实的暖意。

“那你们…会接住我吗？”

“…就像接住苹果那样？”

心灵的羁绊具有双刃性，不论是渴望还是索求，对敏锐的猫来说都欠缺足够的安全性…事实上，研磨无法理会话语中细微的差异，却同样在漫不经心的满足中坠落。

“就像接住苹果那样。”

白鸟低语着，他歪头望向研磨，轻轻地捏了捏同伴的脸颊，在亲密的距离下专注地凝视着赭黄色的眼眸，注视着他受惊似瞪大的双眼。随后，紫色的璀璨双眸望向更为深邃之处：顺着视线，步入眼眸之后，脑海之中…无法被常人看见并感受到的，属于灵魂（物质性信息）的领域。

触觉，视觉，嗅觉，听觉…一一描绘着属于研磨具象化的感觉。

水果熟透的气味愈发浓厚，萦绕在两人之间。

研磨被幼驯染突如其来的亲密惊得绷紧了肩，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对视线一向敏锐的少年对白鸟避无可避的注视再一次、又一次感受到了被剖析的惴惴不安…然而，比起对于视线的抗拒，他更在意白鸟本身。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阿黑和白的kiss。

——从房间的窗口望去，月色笼罩的街道一览无余…即便不用开灯，也能将隔壁街口发生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然而，没有谁主动提起这件事，仿佛这不过是不足一提的微妙小事。不管是白鸟也好，还是黑尾也好，两个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般…

不，一定有什么改变吧。

游戏的关键性剧情一旦推进，就不会毫无变化…然而，不管是阿黑还是白，他们，不是游戏——活生生的人，会做出怎样意料之外的选择，做出超脱于游戏本身会有的限制的选择…

研磨对此一无所知。

每个人都默契地保持在这个舒适自如的状态，而从没有想过打破平衡，排斥对方。

是因为什么？

既没有愤怒，也没有不快，没有高兴，也没有纠结…他只是想…

白鸟微凉的指尖如蜻蜓点水般，未曾再进一步，正是这样恰当好处的一触即离，缓解了研磨对肢体紧张的紧绷感，但进一步地…无法扼制的食欲在舌尖涌动，以一种色彩强烈的冲动，在积聚、成型，形成目标明确的指向，就像是…

KISS？

他没问出口。

品尝苹果前…无需询问。

作者有话要说：有关青少年的二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