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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白莲酥(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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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同含怒的声音已然响在耳际:“紫苏嬷嬷,是你打了红豆?”

紫苏瞧着江流春的神色,心中多了几分坦然,声音洪亮地答道:“回老爷,不是。”

红豆指着紫苏,颤声道:“紫苏!你一把年纪了,也不怕说话闪了舌头。你说我是狐狸精,只知勾引老爷,早就看我不顺眼了,而且梁姨奶奶又抬举我,打了我还能煞煞姨奶奶的威风……”

江流春只觉得头昏脑胀。这炮灰实在是个可恶又烦人的反派角色,翻来覆去只会使挑拨拉扯这一套,把水搅浑。果然,谁跟蠢货讲逻辑,谁就输了。

她不禁抬起手来轻揉着太阳穴,却忽然嗅到衣袖间飘来一阵呛人的香气。

对了,香粉!

江流春蹲下身来,像哄小孩一般对红豆道:“你且别哭别闹,咱们好好说话。”

这平淡反应完全出乎红豆意料。红豆不由抬起头来,诧异道:“你……认了?”

江流春故作烦恼地道:“只可惜我伤了头,记性不大好。你先说说,我方才是怎么让紫苏打的你?你须说仔细些,才可令人信服。”

红豆顿时来了精神,言辞无比流畅圆熟:“刚才我本要去给姨奶奶送香粉,一出正院的门,便瞧见了大姑娘。我上前去请安。大姑娘嫌我挡道,又怕脏了自己的手,便令紫苏狠狠打了我一巴掌。紫苏嬷嬷还说我是姨奶奶一手调理出的狐媚子,上梁不正下梁歪没一个好东西。”

红豆一壁说,一壁用手指着自己前襟和袖口的紫红色粉痕:“老爷你瞧,好好的一满盒百花富贵粉,都撒在红儿身上了。可惜了老爷与红儿那两个时辰的辛苦。”

江流春险些又被红豆带跑偏了。“百花富贵粉”,果然是个贴切的好名字,颇符合江同与红豆二人的品味与追求,一个好色忘义,一个贪慕荣华。

她强压住笑意,道:“红豆,你衣衫上沾染的那些香粉,攒起来似乎不大够一盒子?可是沾别人身上了?”

紫苏立时明白了江流春的意思,忙道:“老爷,我若出手打了红豆,身上自会沾上些许撒出的香粉。可是……”

众人往紫苏身上看去。紫苏今日穿了一身浅灰色的衣裳,素面衣料毫无绣花,从头到脚都干干净净。

红豆没想到江流春在此处等着她,忙强词夺理,扯着嗓子道:“衣裳也是能换的,这个如何作数?分明是紫苏有意抵赖,销毁证据!”

这下子江流春黔驴技穷了。她看过的宅斗文给她示范如何智斗白莲花、舌战绿茶婊,却没教给她如何应付女泼皮。

忽然,她感到一阵寒意侵袭周身,大脑空白一片,失去了知觉。

紫苏听了红豆这胡搅蛮缠的言语,禁不住火冒三丈。她正要理论,却见江流春的身子晃了一晃,竟好似要昏倒一般。

她忙上前扶住了,急切唤道:“姑娘!”

江流春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紫苏,神色似悲似喜:“嬷嬷,我没事。”

紫苏扶着江流春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瞪着江同道:“老爷,老奴我站着回话就够了,何必让姑娘一个病人一同陪站。”

红豆见江流春病弱,越发得意:“瞧把大姑娘累的。不如老爷早点处置了紫苏,打上二十板子撵了出去,再挑好的给姑娘使,省得刁奴欺主,惹是生非。”

紫苏终于忍不住了,正要反驳,却见坐在一旁的江流春正给自己使眼色。只见她眼风轻轻往红豆那边一扫,随即抬起右手,恍若无意地碰触了一下右脸。

紫苏会意,心中大喜。好嘞!

红豆见江流春和紫苏各自不言,自以为大局已定,正铆足了劲准备耀武扬威,却被“啪”的一声响止住了话头。右脸上火辣辣的,竟比左脸挨的那一掌还疼几分。

紫苏福了福身,道:“老爷恕罪。红豆姑娘记性不好,老奴只得出此下策,为老爷解忧。老爷一看便知,左脸的指印比右脸的细长许多,还带几丝指甲划伤的血丝。而老奴每日劳作,粗手大脚的,从不留指甲。”

红豆跋扈惯了,怎受得了掌掴之辱,立时便气急败坏地跳起来要抓打紫苏,口内哭叫道:“你个老贼婆算什么东西,你打得起我么!”

紫苏是做粗活做惯了的,最不缺的就是气力,三下两下便将疯猫一般的红豆制住。

江同哪里料到会是这般场面,结结巴巴道:“成……成何……体统!”

紫苏接着道:“老奴素来是个最耿直坦荡的性子,敢作敢当。右脸这一巴掌是老奴打的,老奴认了,但红豆姑娘左脸这一巴掌,老奴绝不屈领。还请老爷先还了老奴清白,老奴便任打任罚,毫无怨言。”

紫苏跟了梅含英十余年,江同自然领教过她的倔犟脾气。当年江同要纳梁令巧,被紫苏知道了,紫苏提起一把斩骨刀就要找自己拼命。后来紫苏长年替梅含英照顾女儿,性情才温和了些。然而老虎纵然收起了爪子,也变不成猫。

于是,过了多年太平日子的江同脑门子开始簌簌地冒冷汗,再听见红豆的尖声哭闹,只觉得万分心烦,捶案喝道:“还不快拖下去!”

江流春此刻才回过神来,神思仍有些恍惚。自己刚才是怎么了?那种周身阴冷麻木的感觉,倒是和前世所经历的鬼压床一般。

再看看面前众人,红豆一张俏脸上赫然印着一左一右两个相异的巴掌印,而紫苏看向自己的眼神里颇有“不辱使命”的意味。

想到鬼,江流春似有所悟,微微背过身去,从荷包里掏出那小手镜一照,果然瞧见芜音的脸。

她还未说话,芜音已先道:“姐姐太过心慈手软,对付不了泼皮无赖。你既下不去手,我便来替你。你且不必此时与我争执,先平安出了这门,再说以后。”

江流春愣愣地目送红豆被茯苓带了几个婆子拖了出去,心知方才芜音定是上了自己的身干了大事。此时又不好细问,只得静观其变。

红豆已离了正院,哭闹声还遥遥可闻:“梁姨奶奶为我做主……”

“梁姨奶奶”四个字,让江流春神思立时清明起来。若能借此震慑一下梁姨娘,自己这番委屈也不算白白生受。

然而,她还未及说话,紫苏已先了开口:“老爷,今日之事,定是红豆顽劣,故意生事,蒙蔽老爷,污蔑姑娘。既已水落石出,老奴便先陪姑娘回房了。姑娘大病初愈,经不起闹的。”

江同本是昏聩庸碌之人,只知享乐,毫无担当,欺软怕硬、偏听偏信更是常事。他平素从不把江流春放在眼里,怎会想到今日这丫头如此嘴利心狠,竟敢让下人动起手来。

这等鸡飞狗跳的阵仗,早把他弄得方寸大乱,头疼不堪。还好紫苏给了个台阶下,并未不依不饶。江同松了口气,强撑了一家之主的威严面皮,道:“去吧。”

江流春虽有不甘,却也知紫苏如此行事自有道理,于是便行礼退下。才踏出门槛子,便听见江同装腔作势地喟叹道:“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江流春正往外走,听了这话,强行忍住了回头恶狠狠瞪他一眼的冲动。干啥啥不行,甩锅第一名。

门外一个小丫鬟见江流春一行人走远了,便一路小跑,往西跨院去报信。

江府的西跨院,规格比江流春所住的东跨院略小些。院门上悬了一块匾额,上书“风雅苑”三字,一瞧便知是名家手笔。

院内陈设,倒是配得上“风雅”二字。既有亭台,又有花草。庭前有翠竹,廊下种菊花,窗边摆兰草,内室供菩提。四君子集齐了三个,却偏偏少了梅花。

一妇人正坐于凉亭中品茶,意态闲适。她年过三十,相貌平平,妆容浅淡,衣着又素净,瞧着颇有淡泊无争的气质,只有近看才知,她身上的衣料,是衣锦阁上月才到的融雪素锦,全京城不过十匹。

这妇人正是江家如今的女主人,姨娘梁令巧。

侍立在旁的丫鬟正毕恭毕敬地捧上一碟粉白酥松的白莲酥,酥皮层叠有致,十分可爱:“奶奶,这是管厨房的陈荣家的刚孝敬来的,是玫瑰白莲蓉馅。”

梁姨娘一听“陈荣家的”,眉头微皱,只扫了一眼,淡淡道:“你先尝尝,可放了荤油?”

那丫鬟用细柄银匙取了一小块送入口中,细品后皱起了眉头:“陈荣家的好歹在咱们府上当了七八年的差,如今竟越发不中用了,明知道今日是初一,奶奶要茹素礼佛,还送了猪油的点心来!婢子这就去骂那瞎了心的老货!能记得每日给东边院里送补脑的天麻川穹乳鸽汤,却连姨奶奶初一忌荤食都不往心里去!”

梁姨娘眼中有精光闪过,面上却温文如常:“她许是上了年纪,劳累忘事。太太在的时候,她也够辛苦的。从明日起,让她回去好生养老吧。她的差事,让你娘顶了便是。”

厨房总管事是个肥差,江府上下惦记这差事的不在少数,只可惜那陈荣家的是去了的太太一手栽培的,行事速来谨慎本分,挑不出错来,碍了不少人的眼。

那丫鬟听此,喜得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百合谢过奶奶!”

有个小丫鬟急匆匆赶来,对亭外台阶上候着的另一紫衣丫鬟低声耳语。那紫衣丫鬟神色一变,步履沉沉地走进亭来,福身道:“奶奶,红豆那蠢婢,果然不成事,没借此事撵走紫苏,反而吵嚷出姨奶奶来。”

梁姨娘听紫衣丫鬟将前因后果讲毕,神色悲悯地叹息道:“这孩子年轻,难免急躁,口无遮拦,只怕是最近天干物燥,心火太盛。芙蓉,你寻个好大夫给她开些安神静心的药,今日连哭带喊的,别伤了嗓子。”

芙蓉是梁姨娘身边的头等丫鬟,最是通晓其心意,立时肃容应了,转身而去。

百合神色有些慌乱,看向自己的手。那双手生得细白,指甲修得如水葱一般好看。府里的年轻丫鬟们,谁的指甲也没她养得好。

她忍不住问道:“奶奶,红豆这小蹄子嘴上没个把门的,她万一把咱们说出去……”

梁姨娘用保养得宜的纤手拈起一枚白莲酥,略一用力,便可见浅粉渣沫簌簌而落。她将白莲酥放在百合手上,含笑道:“傻孩子,你若不开口,便不会再有人知道,那一巴掌是你打的。”

说罢,梁姨娘徐徐起身,吩咐道:“备车,我去同英楼接月儿。你去厨房瞧瞧,要送去净明庵供奉的素斋饭做得如何了。”

百合忙应了,又忍不住嘟囔道:“净明庵那老尼姑甘露见谁都爱答不理的,奶奶何必敬着她自讨没趣呢。”

梁姨娘看了百合一眼,百合意识到失言,立即噤声。梁姨娘笑意慈和:“心中有佛,自存善念。”

百合低头称是,心中却不由想起了红豆。这个不识眼色的倒霉蛋,从此再也不会开口说话了。

春风过身,乍暖还寒,百合不禁打了个寒噤。

当年她、红豆、二姑娘跟前的松花三人一同被卖进江家来,又都进了西跨院服侍。红豆长得最出挑,又嘴乖讨喜,这才被梁姨娘选中,调理了些时日,便让服侍了老爷。

前些日子,红豆还来跟她与松花炫耀,说梁姨娘对她青眼相加,喊了她一声“红豆妹妹”,还送她上好的衣裳脂粉,想必不久以后就要抬姨娘了。

红豆她,再也没有“以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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