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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蒜泥白肉(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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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了东跨院,已过了用午膳的时辰。桂子匆忙赶去大厨房领了食盒回来,打开一瞧,饭菜早没了热乎气儿。菜蔬在食盒里闷得久了,色泽都变得乌擦擦的,十分败兴。

紫苏瞧着面前这四菜一汤,皱着眉头道:“咱们姑娘还病着呢,送这腻人的白切肉,算怎么回事?”

桂子无奈道:“我听别的小丫鬟说,是因为昨日红豆姑娘说爱吃白切肉蘸辣子,所以老爷吩咐厨房,每日中午都备这道菜。可惜厨房消息不灵通,得知红豆被拖出去时,这菜早已经送往府内各处了。”

紫苏道:“撤下去吧,咱们姑娘伤口未愈,不可食辛辣之物,可这白切肉不蘸辣定要腻死人,还是不吃为好。”

桂子道:“嬷嬷,我去大厨房时,正听见几个当差的媳妇子在议论,说什么陈妈妈被夺了厨房管事的差事。”

紫苏有些惊讶:“陈荣家的素来谨慎,怎会如此?”

桂子道:“听说是因为今日当差不留心,给梁姨奶奶的莲花酥里加了脂油。今日是初一,那莲花酥是梁姨奶奶预备供佛用的。”

紫苏冷笑道:“谋财害命的事她可没少做,吃上一点子猪油倒矫情起来。不知佛祖在西天瞧着,会不会啐她一口。”

江流春折腾了这一早上,腹中十分空虚,便溜到小厨房内去寻些吃食垫补,正巧碰见桂子端着热好的菜往外走去。

江流春瞧见那盘白切肉落了单,忙提醒道:“桂子,这儿还剩一道菜呢。”

桂子回头解释道:“姑娘,这道菜吃不得。大厨房送来的蘸汁极辣,姑娘头上还有伤呢。”

江流春低头查看这盘肉。是上好的下五花,五花三层,肥瘦相间,肉腥味去得干净,煮得软嫩合宜,若就这么丢弃不食,实在可惜。旁边摆的那碟红辣蘸汁瞧着便不怎么样,倒不如自己调一个。今日她们几个一同受了委屈,须得吃点好的开心一下。

她瞧见小厨房灶台边的竹篓里还剩几根黄瓜和红萝卜,便取来洗净了,削去外皮,切作细丝。她嫌那盘白切肉切得不够薄透,便又提起刀来加工了一番。

诸料齐备后,她把肉片于盘中展平,中间夹上黄瓜丝和胡萝卜丝,紧紧卷裹。这一盘肉竟被她做出二十多个肉卷来,红白青三色煞是好看。

做这道白肉,浇汁当是灵魂。她取了五瓣蒜,用刀背拍扁,细细剁成蒜末,与少许葱花、芫荽末一同置于小碗中,再加些盐、糖、醋与香油一拌,香气立时散逸而出。

其实这料汁若用滚烫的花椒油泼过,口感香味更佳,只可惜江流春女士穿越未久,尚未学会烧火。

桂子见江流春许久不来,便要回厨房去寻,一回头,刚好瞧见江流春端着托盘进来。

桂子忙赶上来接了,口内道:“厨房内灶烟呛人,姑娘以后还是……咦?这是什么菜?”

江流春含笑道:“蒜泥白肉。当然,是不加辣椒的那种,不过味道不会差。”

桂子咽了咽口水,给江流春摆了碗筷,却立在一旁不动。江流春忙招呼道:“坐下一起吃啊,这肉难道不香么?”

桂子摇头:“婢子是下人,怎敢与主子同席。”

紫苏也走上前来,解释道:“姑娘,这是府里的规矩,尊卑之分不可乱。老奴和桂子自有自己的伙食,饿不着的。”

江流春肃容道:“你们两个待我如亲人一般,我怎可拿你们当下人使唤。方才我在正院所说的那番尊卑有序的话,不过是用以震慑小人,而非对待亲友。左右这府里也是没有主子没有奴才的,谁管他们那些见鬼的破规矩。”

紫苏摇摇头,还要说话,江流春忙可怜兮兮地眨眼道:“好嬷嬷,你们就陪我吃顿饭吧。人多了吃饭才香甜。”

紫苏被她缠不过,只得笑着点头:“那老奴就僭越一次。桂子,你也坐吧,难得姑娘高兴。”

待她二人坐定了,江流春才拿起那碗料汁,均匀地浇在那些白肉卷上。蒜末剁得细,又浸润了香油和盐醋,辛味大减,蒜香益增。白肉肥腻,与这香咸微酸的蒜汁最相合契,内里又裹了清脆爽口的菜蔬,一口咬下,余味清爽。

三人的确也饿得狠了,埋头把这一盘蒜泥白肉配着白饭消灭得干干净净,而另外三盘大厨房送来的菜品却无人问津,对比十分鲜明。

江流春生怕吃过蒜后口中气味难闻,便起身从茶叶罐里取了一撮绿茶,分给她们嚼了,又泡了茶来同饮。

紫苏饮了半盏茶,才问道:“姑娘这做法,可是太太教的?老奴从不曾吃过这样好吃的白切肉。”

江流春忙信口胡诌:“嗯。娘曾私下里做过一次,我便记下了。”

紫苏霎时老泪纵横:“太太在天有灵,若见到此菜,必然欢喜。姑娘初次下厨便可成此佳肴,必是有夫人血脉相传。”

江流春本想告诉她自己会的菜还有很多,又怕引她二人生疑,只得把话咽下。她正欲安慰紫苏,忽然跑进来个小丫头,说茯苓姑娘来了。紫苏忙不迭擦了眼泪,命小丫头快请进来。

茯苓来得匆忙,脸色也不甚好,然礼数却分毫不差:“见过大姑娘。”

江流春忙将她扶起。紫苏正要张罗着上茶,已听茯苓道:“紫苏嬷嬷不必麻烦了。老爷亲自往红香楼接玉怜小娘子去了,婢子才得空过来。”

江流春满心好奇,忍不住打岔:“红香楼……玉怜小娘子……难道是……那种地方?”

紫苏一拍桌子,啐道:“这糊涂老儿眼睛真是一年更比一年瞎,越发连脏的臭的都往家里拉。茯苓你和没了的青杏还不都是美人坯子?他却偏要跟那骨头没有二两重的红豆厮混,如今更是连卖皮卖肉的姐儿都要领进门了!也不怕脏了太太的地!”

茯苓苦笑道:“男人家哪个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婢子本就是命如飘萍的孤女,能在府里过上不愁吃穿的安稳日子便已知足了,哪还敢有旁的奢求。”

紫苏叹息道:“老爷把你收房也有五年了,也该抬个姨娘才是。你模样出挑,性子又温柔,又得体又能干,小丫头子们谁背地里不说你好?”

茯苓神色黯然:“梁姨奶奶的心思谁不知道?她若一日做不成正房,江家就别想有第二个姨娘。”

众人皆为茯苓惋惜了半晌。江流春忍不住问道:“红豆到底是凭什么被老爷看上的?若说容貌身段,茯苓姐姐哪里比她差了?”

桂子认真回忆道:“听说当日老爷把红豆从梁姨娘院子里挑走时,赞她什么‘出口成诗,颇有才情’。”

江流春回忆起方才红豆那段生动的莲花落,笑得打跌。江老爷这眼光,还真是超凡脱俗。这大概是“才情”一词古往今来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紫苏先回过神来,道:“咱们只顾着笑闹,竟误了正事。今日你急匆匆赶来,是为了什么?”

茯苓神色立时严肃起来:“方才红豆被打发到庄子里去了。”

江流春不以为意:“她这样胡闹,也该送去关两天禁闭清醒一下。”

茯苓摇摇头,心有余悸:“是被捆了手脚堵了嘴,塞进轿子里强抬了去的。听小丫头子们说,人被带走时,神智不清,言语不畅,好好一张脸也毁了。”

江流春一愣:“怎么会!”

茯苓神色沉沉:“她被拖回房后哭闹不止。梁姨娘仁善,请了大夫给她诊治,开了些消退面部淤肿的药膏和安神的丸药。”

江流春满面愕然:“梁姨娘……何至于此?红豆毕竟是她的人!”

紫苏意味深长:“自家养的狗若生出了咬主人的心思,自是不能留的。”

江流春只觉得遍体生寒:“她虽可恶,却没犯什么大罪……”

紫苏静静看着江流春:“她句句攀扯梁氏,生怕人不知梁氏与此事相牵连,此为不忠;她企图以梁氏作挡箭牌,却未思及梁氏平日里最爱惜贤德善名,是为不智。不忠不智,要她何用?就算仁慈如当年的太太,只怕往后也不敢再用这样的人,更何况梁氏,眼里向来不揉沙子。”

江流春忽然想到了桂子所提到的青杏,煞白着脸问道:“那个青杏……是怎么死的?”

桂子在她身后咬牙道:“青杏姐姐怀胎七月,意外早产,孩子生下来就没了气息。后来红豆借探病之名前来羞辱耻笑,青杏姐姐一气之下竟悬梁自尽了。”

江流春不敢再想下去。她看宫斗宅斗文时,觉得争斗杀伐的情节十分带劲。然而此刻自己身在其中,却只觉得胆寒。这深宅大院,真的是会吃人的。青杏死了,芜音死了,红豆只怕也命不久矣,不知下一个会是谁。

紫苏见江流春面色惨白,心下不忍,安慰道:“姑娘莫怕,有老奴在,定拼了老命护姑娘周全。”

江流春跌坐在一旁的靠椅上,咬紧了唇。江家看来是待不得了。像她这样的宅斗菜鸡,不适合在黄鼠狼窝里谋发展。可是,她又能走到哪去呢?

她的手指触碰到了荷包里的那枚小圆镜。她猛然想起了芜音。这世上再无人比她更熟悉江家这些黄皮子的斤两,自然该找她讨个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饮膳乐事碎碎念:

这个蒜泥白肉的料汁配方适合不能吃辣的宝宝,香菜也是为了冲淡蒜味,喜辣的宝宝可以不放香葱和香菜,加辣油进去,口味更正宗。还有,肉片越薄越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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