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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梅魂(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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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跨院里,早已站满了丫鬟婆子,闲言如沸,却无一人敢进房中去。见了梁姨娘,众人纷纷福身行礼。

梁姨娘拈紧了手中紫檀佛珠,微微颔首,便往屋里头去。芙蓉心思细密,立刻令众仆妇后退三尺,不可喧哗惊扰姑娘,自己则守在门口,寸步不离。

梁姨娘一进卧房,便瞧见江流春面色苍白,双目红肿,眼神呆滞,攥着一件下摆满绣梅花的月白衣袍不撒手。一旁的紫苏亦是面如土色。

梁姨娘一眼认出,那件满绣梅花的锦衣正是梅含英生前爱物,眼神中划过一丝微不可觉的畏惧与厌恶。

梁姨娘在榻边绣墩上坐了,关切道:“好孩子,是哪里不舒服?快说给姨娘。”

江流春不答,双目空洞无神。梁姨娘皱了眉头,问紫苏道:“姑娘怎么了?”

紫苏声音发颤,似是受了极大惊吓:“姑娘……好像……撞鬼了……”

梁姨娘正色道:“青天白日的,胡言乱语什么!还不快请大夫去!”

忽然,江流春空洞的双眼定定地看住了梁姨娘,冷冷地吐出一句话:“令巧,别来无恙。”

梁氏神色微变,强自镇定道:“你这孩子,都快到了要议亲的年纪,怎么还是玩不够?”

江流春扬起手里那件锦衣,冷笑道:“这衣服你难道不认得了?我死前与你相见,正是穿着此衣。”

梁姨娘的佛珠“啪”一声跌落于地。她理智犹存,对身后的百合道:“快让下人们都退开!你随芙蓉去门口守着,不许他们靠近!”

百合极少见梁姨娘这般慌乱,虽心中狐疑,却仍一丝不苟地照办了。江流春床前只剩下了梁姨娘和紫苏。

梁姨娘对紫苏道:“紫苏嬷嬷,还得请你亲自去请百草堂的常大夫。姑娘的病症,你比旁人知道得清楚。”

紫苏哪里放心,本要拒绝,却想到江流春先前的叮嘱,只得应声退了出去,又给院子里头一个握着扫把立在人群里的小丫鬟使了眼色。

房中只余梁姨娘和江流春两人。梁姨娘一改往日和善眉目,冷然道:“大姑娘,不要闹了。”

江流春冷笑道:“你每日里姐姐、姐姐的不离口,怎么就忘了呢?你的女儿我每日带在身边视如己出,而我的女儿,你们母女竟险些把她送上黄泉路!”

梁姨娘脸色大变,猛然起身往后退去,强撑着镇定面皮,喝道:“大姑娘!你再装神弄鬼的,就休怪姨娘对你不客气了!”

江流春站起身来,把那月白梅花外衫疏懒地披在身上,长发凌乱散于肩头,面色因病弱而苍白,唯一双眼睛亮得慑人:“令巧,你明知道我不是春儿。”

梁姨娘竟冷静了下来,冷冷地看着江流春,道:“梅含英,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我今日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凭我自己的本事!你养的蠢丫头不争气,怪不得我!”

江流春笑意森然,徐徐走向梁姨娘:“你倒老实。江家的家产,我从不曾放在心上。我所在乎的,唯有一事—我的命你拿什么还!”

梁姨娘脸色惨白:“你胡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江流春逼近梁姨娘,猝然拔下发间的碧梅簪,用尖锐的簪尾抵住梁姨娘的咽喉,冷冷道:“你不记得了?那我替你回忆一番。那天夜里,你悄悄进入了我的卧房……”

梁姨娘尖叫出声,疯狂摇头:“不是我害的你!是你自己短命!是你活该!”

她的情绪有些崩溃,竟一把挣开江流春的钳制,指着她恨然道:“这个家本就不该有你!你以为老爷不嫌你吗?我告诉你,除了你在酒馆里养的那个小白脸,江家上下都嫌你碍眼!”

江流春两眼冒火地盯着梁姨娘,猛然伸出手来,扣住了梁姨娘的咽喉。江流春虽然瘦小,可此刻竟不知是哪里来的如此大的力气。

梁姨娘意识模糊时,忽然感觉扣住自己喉咙的手一松。江流春整个人如脱了力一般,瘫软在地上,人事不省。

梁姨娘惊魂未定,踉踉跄跄地扑向门口,正要叫人,话到嘴边却又止住了。此时若开门呼救,自己难免苛待嫡女之嫌,毕竟,不会有人相信生性软弱又在病中的江流春会对自己下杀手。

梁姨娘回到原处,盯着昏倒在地的江流春,恨得牙痒痒,又不敢轻举妄动。方才那一出若非鬼魂作祟,那必然是这死丫头捣鬼。可瞧她平日那窝囊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有这般城府与胆量。而且,这丫头一直以为自己的母亲是劳累过度病死的。

如果真是梅含英的鬼魂……梁姨娘打了个寒噤,喃喃道:“不会的……我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敲门声猝然响起,梁姨娘吓得往后连退了三步,后背使劲撞在冰冷的墙面上。她定了定神,问道:“何人?”

紫苏的声音响起:“姨奶奶,我请了常大夫来瞧病。”

梁姨娘迅速进入角色,颤声道:“阿弥陀佛,你们可回来了,快来瞧瞧姑娘!”

紫苏推门进来时,见梁姨娘抱着江流春坐在地上,急得满眼是泪,宛如亲生的一般上心,心中不由冷笑。明明谋过财害过命,还能一本正经地装菩萨心肠混淆视听。

紫苏与梁姨娘一同将江流春扶到床榻上,盖好了锦被,落下轻纱帐幔,只留下一只手在外面,又覆上了一块帕子。

常大夫诊过脉后,神色有些凝重:“姑娘脉象怪异,面色发青,似是夺魂鬼症。老朽是大夫,并非通灵巫医,贵府还是另请高明吧。”

紫苏急了,跪下对常大夫道:“大夫能看出是夺魂鬼症,想必定是曾见过的。求你老看在我们死了的太太份上,救一救姑娘。外面请来的通灵巫医如何信得!若是江湖骗子,岂不是耽误了姑娘!”

常大夫犹豫片刻,才道:“大姑娘人小魂轻,最近又头部受创,身体孱弱,很容易被阴邪之物侵扰附身。我在乡下时,曾旁观巫医诊治此症,学了些皮毛,只是……”

常大夫看向梁姨娘。梁姨娘变了脸色:“常大夫怎能以此怪力乱神之言搪塞!难道我江家有什么不干净的不成!”

紫苏站起身来,直言相对:“姨娘若不信怪力乱神,还礼哪门子佛!姨娘既不让常大夫试试,又寻不到高明巫医,姑娘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太太断绝了血脉,姨娘可担待得起?”

梁姨娘的本意是天亮后再去请别的大夫瞧,没想到紫苏一席话把她逼到了死角里。她一想到窗外无数只竖起的耳朵,不由十分心烦意乱。

梁姨娘作为江家准主母,还是很了解自己的下人的。此刻窗外果然如她所预计的那样,人言四起。

原先梁姨娘在时,众人只是远远听得有人争执,因有门窗隔着,听不真切。如今紫苏带了大夫回来,众人再按捺不住,都聚拢在门口探头探脑。

院中大梅树下立了个拿着扫把的小丫头,并不往前凑,只在那淌眼抹泪地伤心。

一旁的年轻媳妇子好奇地回头问道:“香荷,你哭个什么?”

那叫做香荷的小丫头委屈道:“姨奶奶不是说拿我们姑娘跟二姑娘一般对待的么!姑娘如今都这样了,怎么就不让给治呢?常大夫见多识广,妙手仁心,犯不着来骗咱们家啊!”

香荷一带节奏,院内的舆论风向立时变了。

老妈子甲(愤愤不平科):“不信谁也不能不信常大夫,我那多年的老寒腿儿可是他治好的!谁敢说常大夫胡说,我跟谁没完!”

犀利丫鬟乙(冷笑科):“太太身后留下多少金银,你们还估摸不出来么?太太已然没了,若大姑娘再有个什么好歹,关起门来偷着乐的人可有的是呢。”

小丫头丙(双眼圆睁科):“姨奶奶不是很疼大姑娘么?衣服首饰据说都拣最好的买。我一直觉得姨奶奶菩萨心肠……”

年轻媳妇子丁(嘲讽科):“蠢东西!她不过赏你一碟吃剩的果子,你就拿她当了再养爹娘!瞧那眼皮子浅的!”

门外的闲话似乎长了腿,丝丝缕缕穿过门帘子,钻进梁姨娘耳中来。百合咬了咬牙正要冲过去,却被一旁的芙蓉死死扯住。

梁姨娘只得妥协,面上仍是关切的神色,殷殷道:“是我疏忽了。常大夫,您有何妙法?不论什么名贵的药材,我们江家都出得起。为了姑娘,千金万金也值得。”

常大夫恍若无意地扫了一眼紫苏,道:“当时巫医的治法十分简单。发生此症之处,近日定是阴气较重,冲着了姑娘。不如让姑娘另居别院,躲上一百日。”

梁姨娘暗自松了一口气,忙道:“不如让姑娘搬去西跨院,和她妹妹一同起居,姐妹也可作伴。”

常大夫问道:“西跨院与此处陈设可有相似之处?别居之处庭院内花木布置需与此处相似,才有利于姑娘静养,恢复神智。比如,这院子里有一棵大梅树,别居之处最好也有一棵。”

梁姨娘默默摇头。她怎么会让自己的院子与梅含英的院子相像。搬入西跨院的第一天,她便把院子里的栽了没两年的梅树全部砍了。

紫苏忽然道:“老奴想到了,在京城外江家老店后头,有太太买下的一所二进小院。院子里刚好有棵一人合抱的老梅树。”

此言一出,满屋人的眼睛都看向了梁氏。

梁姨娘垂首思量片刻,再抬头时,面上温柔关切的笑容毫无半丝勉强:“那便着人好生收拾一下那院子,把姑娘惯用的东西再备办一份。待姑娘好些了,妾身亲自送姑娘过去。”

梁姨娘见诊治已毕,本要亲自送常大夫出门,却被常大夫以开药为由婉拒。梁氏便一步三回头地先行离去,临走还不忘在院子里当着众人的面叮嘱芙蓉给姑娘每日送一两燕窝来。

正主都走了,外面的仆妇们也随之散了,窗外渐趋安静,天色开始发白。

紫苏压低了声音,歉然对常大夫道:“常大夫……对不住。老身实在是罪过,竟让医者为我扯谎。”

常大夫眼中难得有一丝温和神色:“嬷嬷不必如此。我常远志受梅氏夫人大恩,自当报还。”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

①想借此说几句本文的称呼系统。江家人称梅含英为太太,而外头人如常大夫、同英楼中人,为表尊敬,便称其“梅氏夫人”,变换称呼是为了显示内外有别,就好像《红楼梦》里自家人都称贾赦之妻为“大太太”,而作者以上帝视角称其为“邢夫人”。本文称呼基本是参考了《红楼梦》的称呼体系,东施效颦了,我自知肯定有错漏之处,会逐步考证和纠正,还请大家多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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