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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长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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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宁皇宫,御书房。

几位天子近臣垂首屏息而立,满室无声,连房檐滴水之声都清晰可闻。

御案后立着的中年男子一身蓝云纹织金龙缂丝龙袍,手中握着一张写满密麻小字的染血素绢,浓眉紧锁,面罩严霜。

他将那素绢掷于案上,道:“江城水患,冲毁良田无数,百姓流离,疫病横行。朕拨钱粮赈恤,蠲免赋税,以济民生。可太守吴廷实竟瞒报灾情在前,克扣赈灾粮款在后,以致民怨沸腾,终酿民乱。若非有人舍命传信回来,朕岂不是要因此獠而负昏君骂名!”

众臣闻言,皆跪伏于地,口呼“陛下息怒,臣等失察”,两股战战。

一旁侍立的内侍监戴永春侍立于君侧,心中叹道:“陛下素来心性沉稳,宽厚仁爱,登基十二载,少见此般雷霆之怒。此次若非那陆家小公子,只怕陛下还要被蒙在鼓里。”

议事已毕,戴永春服侍皇帝齐昭明回寝宫福宁殿歇息,又奉上平肝安神汤,道:“陛下因水患之事已数日不曾安枕,今日又大动肝火,操劳伤身。太医院特地配了平肝安神的汤药,还望陛下保重龙体。”

皇帝坐于龙榻之上,神色疲惫:“永春,你今日听到了,那吴廷实给朕上的折子里说水患已平,百姓安居,暗中却贪没大笔赈款,私抬粮价牟利,任百姓掘草裹腹,易子而食。有学子立于府衙门前上书,慷慨陈词,竟被乱棍打死,示众街前。朕虽远隔千里,也可知灾民见此,必定心如寒雪,愤如烹油。”

戴永春正跪地为皇帝脱靴,不敢妄议朝政,只道:“陛下爱民如子,苍天可鉴,百姓终不致为奸佞小人所蒙蔽。如今大皇子等已持尚方宝剑前往江城,必能一清宿弊,赈恤安民。请陛下早些安歇,保重龙体,方为万民之福。”

皇帝叹了口气,道:“朕并无睡意。陆家三郎现安置在何处?朕去瞧瞧他。”

戴永春服侍皇帝换了常服,披了斗篷,踏月往宫城北边僻静处的成德殿去。成德殿本是皇帝少时读书之所。皇帝登基后另设御书房,此殿便空置多年。陆家小公子此行机密,只能将他安置在此处偏殿,安排妥帖人照顾。

偏殿里灯烛昏暗,一个白发老者正在一旁假寐。听得脚步声响,老者一个激灵站起身来,待看清来人,立时跪下磕头:“老臣太医令宋信之见过陛下。”

皇帝抬手道:“平身。陆家三郎现今如何了?”

宋信之道:“启禀陛下,陆家小公子身受多处刀箭之伤,又兼奔波劳顿,故高烧不退。不过,小公子自幼行走于军中,身强体健。此番看似凶险,实无大碍,只需好生将养三五日,便可大安。”

皇帝走到榻前,看着榻上睡梦中仍紧皱眉头的少年,竟莫名有些心疼。本次暗访江城,本不该他一个未满十八的御前侍卫去。永恩侯夫妇最疼此子,若有个三长两短,只怕要伤了老臣之心。

他不由想起今日晨起的场景。

天刚蒙蒙亮,戴永春便急匆匆来报,说陆家小公子回宫复命,已在寝殿外候见。皇帝忙召其入内说话。

那十六七岁的少年,面色苍白,身着民间客栈跑堂的素朴布衣,瞧着十分不合体。

他一见自己,便跪了下来,从怀中珍而重之地掏出一根白萝卜,双手奉上:“陛下,臣陆长离前来复命。”

皇帝有些恼怒。这孩子素来稳妥持重,比宫中同龄的皇子还强些,怎的大清早的竟如此胡闹,戏弄君上。

陆长离道:“请陛下取刀剖开此物。记有江城太守恶行之证物,即藏于此。”

皇帝唤了戴永春来,以切鲜果的小银刀将白萝卜一劈两半,掉出一个两指粗细的油纸筒来。启开一看,是张血迹斑斑的素绢,内容气得人七窍生烟。

陆长离道:“此中证物,乃是江城府衙书吏所藏。其人本是吴廷实亲信,被其无端猜忌,遣家丁杀人灭口,正好被臣路过救下。可惜其伤重不治,药石无灵。他临死前将这素绢交与我,说他将近年吴廷实贪没钱粮、私抬粮价、鱼肉百姓之罪行,尽载于其上。臣此行所见江城民不聊生之惨状,确与素绢所记相符……”

陆长离的声音越发无力,忽然身子一歪,昏倒在地。戴永春上前扶起他,只觉他浑身热烫,烧得不轻。细看才知,他脸上手上,尽是伤痕。

陆长离在睡梦中仍十分警觉,觉察到有他人在侧,立时强睁双眼。他看清来人,忙要挣扎着起身请安。

皇帝忙按住他肩膀,道:“长离,你一身是伤,不可妄动。江城之事朕已知晓,如今大皇子已代朕南下,抚恤灾民。”

陆长离的神情这才松驰下来,会心道:“臣替江城灾民,谢陛下圣明仁德。”

皇帝问道:“你这满身伤,是怎么回事?”

陆长离终于露出些许孩子气的神色,语意竟有些委屈:“陛下不知,那混账太守竟养了不少乌合之众,其中不乏高手,追杀了我一路,如附骨之蛆般怎么都甩不脱。近战他们伤不得我,便开始放冷箭。后来到了京郊,臣已体力不支,情急之下躲进一家小酒馆,得一少女相救,才逃过此劫。”

皇帝道:“如此说来,朕要好好赏赐她才是。”

陆长离犹豫道:“将我藏起的那姑娘,瞧着不过十三四岁,许是酒馆主人家中女眷。”

皇帝道:“朕自会派人查访,你且安心养病,莫再为此事悬心。”

陆长离道:“若臣好些了,还请陛下允准臣归家。臣数月未归,家母十分惦念。”

皇帝点头准了,又叮嘱了他几句,这才回寝宫去。

回去路上,皇帝心情转好,对戴永春道:“好好查查,这酒馆是谁家产业。此事不可张扬,到时以你之名送厚礼过去。”

戴永春道:“奴婢晓得。这民间女子竟如此敏慧,若非出身商贾之家,给陆家小公子作个侧室倒也使得。”

皇帝听了此话,面色一凛:“放肆!”

戴永春自悔多嘴,忙跪下请罪。皇帝摆摆手说句“罢了”,便将这事揭过不提。

戴永春恨不得使劲砸自己脑瓜子几下。像陆小公子这般出身,这般人品,又这般才干,其婚事怎会便宜了外头人。

五日后,陆长离病好了大半,便辞过皇帝,离宫返家。永恩侯和永恩侯夫人得了信,早早便在府门相候。

永恩侯出自云州陆氏。其先祖在大宁开国时,跟随□□皇帝南征北战,立有开国辅运之功,受封定国将军、永恩侯,意为永享天恩浩荡。

陆氏尚武,家风严谨。儿孙皆入行伍间历练,累建功勋。永恩侯之位至今已历五代,家族却越发兴隆繁盛,恩荣不衰。

如今的永恩侯陆青云,娶的正是淮南王独女嘉平郡主。二人多年恩爱,育有三子。长子陆纯钧,现年二十七,奉旨镇守云州。次子生下不过三日即夭亡。郡主大悲大恸,产后伤身,十年之后,才生育了第三子陆长离。府中还有一庶女,年方六岁,此处暂且不表。

陆长离一下了车,便看见永恩侯夫妇立在家门前。陆长离忙上前下拜,却被母亲一把扶起。

永恩侯面色威严,眼中却是掩不住的欢喜:“三郎,你母亲知你前往江城,日夜悬心。还好如今平安归来,不负陛下重托。”

嘉平郡主横了他一眼,含笑道:“我儿离家数月,也不知是谁每日‘长离长离’的挂在嘴边。你且莫打这官腔,若要再说下去,我令人炖的佛跳墙可就要冷了。”

嘉平郡主今年四十有五,却保养得宜,视之宛如三十许人,美貌丝毫不曾为流年减损。此刻娇嗔笑语,顾盼神飞,如画中人。永恩侯看着妻子,不由一笑,满目柔情。

家人久别重聚,自是其乐融融。席间难免问起江城之事。陆长离生怕吓着母亲,言语间小心斟酌。

听得酒馆少女靠炒辣椒面助陆长离脱险,嘉平郡主不由赞道:“这女儿家有胆识,亦有急智。我倒是十分想见见这姑娘,好好谢一谢她对我儿的救命之恩。”

陆长离听母亲夸那少女,自然十分高兴,只是转念一想,皇帝不欲自己声张此事,只得道:“母亲不必挂心,儿自有打算。”

嘉平郡主见他言语间不似往日般爽利,竟有些忸怩之态,不由掩口一笑,给永恩侯使了个眼色,又夹了一筷子火腿油烧笋衣到儿子碗中,再不多言。饭后,陆长离自去房中休息。

嘉平郡主回了房,将婢女尽打发了出去,才对永恩侯笑道:“夫君可曾发觉,三郎他似是有了心仪之人?”

永恩侯下意识地摇头,忽然回神道:“这如何使得!陛下对三郎颇为看重,曾暗示与我,有令三郎尚主之意。他若与民间女子不清不楚,岂非自找麻烦!”

嘉平郡主面露不快:“夫君这是什么话!世间好儿郎又不只三郎一个,何必非要绑着他。而且三郎若尚主,便只能居富贵闲职,如何还能在朝堂有大的建树。知子莫若母,我更愿他寻个合心意之人,相守一世。”

永恩侯正色道:“夫人此言差矣。天子赐婚,如何不能恩爱和美?譬如我和夫人,便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嘉平郡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武夫,说起甜言蜜语来,倒也有好听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角终于要上线啦。嘉平郡主和永恩侯夫妇是不是还挺有爱的呢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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