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开始下雨，接连下了半个月，阴冷潮湿。
余栎站在公司大楼的走廊尽头把窗户打开，雨和风一起吹进来，拍在他脸上，这样还能喘口气。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想他到底需不需要这份工作，他现在手上的活越来越重，公司年底没有招新人的指标，前几个月来的新人也顶不上，他只能自己扛着。
段绍诚有的时候会安慰他，说他也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等熬过今年，明年三四月他们组的招新指标放出来，再来几个新人情况就会好很多。
“新人不是来了就能用的。”余栎攥着眉头说。
他们公司开的工资根本找不到什么技术能力强的人，来一个先养半年，半年半年的叠他哪有那么多半年可以活。
他刚才在会议室和顶头领导吵了一架，他已经完全没有自己的时间了，全都耗在这所破公司里，没有时间跑步，没有时间打游戏，没有时间抱着猫睡觉，没有时间和林怿瑶面对面坐着吃饭。
他没有这么忙的时候杭州的天很好，不冷不热，林怿瑶每天忙的不见踪影，现在连天下雨，林怿瑶闲下来了他又被公司拖着回不去家。
他烦躁得很，那个领导还要给他们组塞一些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纯当他是怨种。
“余栎啊。”
余栎扭过头，段绍诚拿了两瓶罐装咖啡过来，递给他一罐，然后伸手把余栎面前的窗户关上。
“领导也是看你工作能力强，所以才想让你接这个项目。”段绍诚说。
“我们组的人现在已经看我不顺眼了，”余栎拿着咖啡没有喝，他不怎么喜欢喝这个，太甜，“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不想接。”
段绍诚笑笑：“这也不是你想不想的事，这是公司的决定。”
余栎咬着牙在牙缝里骂领导全家，他当然知道这不是他不想就能成的事，他还没到这个级别。
“项目多你们组能拿到的年终奖也会多，也不全是坏事，”段绍诚在余栎的背上拍了两下，喝了口咖啡又说，“这样，过几天出差去技术培训，你过去，就算休息几天，这儿我帮你扛着。”
技术培训，余栎只在刚入职那一年跟着去过，是真的爽，每天培训四小时，剩下全是自己的时间。
“谢谢段哥。”余栎说。
余栎的手机响了，是陆远给他打过来的电话。
“余栎，晚上一起吃个饭。”陆远说。
“今天？”余栎想想，他可能还要加班，新项目需求刚下来。
“嗯，操他妈的，我被这家公司开了。”
余栎愣住了，前几天陆远还给他说他在公司多悠然自得。
站在旁边的段绍诚听见陆远那过于大的骂人声，‘嘶’了一声。
“去吧，需求明天再看。”段绍诚说。
“我下班去找你，”余栎对陆远说，“去哪儿？”
“我过去找你吧，去咱们以前去那家。”
余栎把电话挂断，段绍诚在一旁叹了口气摇摇头：“还好当初我没有带着你们过去，那时候他们想挖咱们三个，我给拒了，陆远没经住诱惑。”
余栎呵呵笑两声，这事儿他早就知道了，馅饼确实不是说掉就掉的。
他的手机又响了，余栎拿起来看看，这次是林怿瑶。
他本来想换个地方接，段绍诚看到就说他先走了，余栎看着段绍诚走回去的背影才接起电话。
“怎么了？”他问。
“钥匙没带，你来给我送一下吧。”林怿瑶说。
“你在哪儿啊？”
“你公司楼下的咖啡店，喝什么吗？”
余栎捏捏手里的罐装热咖啡：“冰的吧，随便什么都行，别加糖。”
他刚说完身后同事叫他，让他去趟领导办公室。
“要不我让同事给你送下去，老板找我。”余栎说。
“不用，我等会儿，好几天没见着活着的你了。”
“我在床上躺着的时候也是活的。”他现在回家就睡起来就上班，和家里唯一交流的物件就剩那张床。
“不一定，我都对你那样了你都没醒。”
“你他妈哪样了？”余栎压低声音朝他吼。
“哪样也没，”林怿瑶在电话里笑，“我得等你醒着，不然没意思。”
“滚。”余栎笑骂他。
同事又在叫他名字，余栎匆忙给林怿瑶说让他等会儿，然后就挂了电话去领导办公室。
林怿瑶在咖啡店里坐着，店里开着暖风空调，吹得他有些热，他就把衣服脱掉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余栎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下来，他还没点单，他怕冰的会化。
他在那里和万新发消息，过几天他们要去趟山上打算拍一座庙，面前突然被放了一杯带冰的咖啡，他还以为是余栎，一扭头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的是段绍诚。
他那笑了一半的嘴角又收回去。
“这么巧啊，”段绍诚说，“我来买个咖啡，就看到你了。”
“真巧假巧啊？”林怿瑶把那杯咖啡推的远了点，挡到他的手了。
上次之后他和段绍诚就没有交流过了，段绍诚老婆的照片他也修好发了过去，他都快忘了这么个人。
“真的很巧，”段绍诚说，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又把手放下，“你没有把我给你说的事告诉余栎？”
“没有，”林怿瑶关上手机，“这种糟心的事没有必要让他知道。”
“这怎么能叫糟心呢，”段绍诚端详着他，“你是怕他知道了在公司无法面对我？不知道他会选择工作还是会选择你？你对自己这么没有自信的话为什么还要坚持呢，只能说明你的感情于你于他都很脆弱。”
“这个工作对他来讲可能没你想的那么重要，他有他的节奏，我不想干扰他，”林怿瑶拿起衣服站起来，“还有你说的事我没兴趣，你也不用再坚持了。”
林怿瑶走到点餐台点了一杯冰咖啡，段绍诚在这儿他就出去等，他刚点完就又有人推门进来。
“段哥，你怎么也在？”余栎看着段绍诚问。
“我看你刚才也没有喝那个热的，想着买几杯凉的带上去给大家分一下，最近工作压力大，热的可能喝不下去。”段绍诚笑着走到点单台，要了几杯冰咖啡。
林怿瑶退到一边摆着张臭脸，余栎走过去对段绍诚说：“我的就不用了。”
“行。”段绍诚点点头。
林怿瑶拿过那杯给余栎点的冰的，指指靠着玻璃的坐位问他：“坐会儿。”
余栎点点头走过去，他把钥匙给林怿瑶，等段绍诚走了才问：“你没跟他吵吧？”
“没有，不喜欢看见他而已，”林怿瑶拖着脸看着余栎，“你什么时候辞职？”
“可能......三四月。”余栎说。
林怿瑶的眼微微睁大了一点：“真打算辞了？”
“太累了。”余栎吸了口咖啡，脑子猛地一凉。
“其实你现在辞也可以。”
余栎摇摇头，林怿瑶就没再说。
“今天还加班吗？”
“不加，”余栎把咖啡放下，“但是我得去找陆远，他被那家公司开了。”
“开了？他不还打算带你过去吗？”
“估计被骗了。”
余栎没在这儿坐几分钟，同事又在叫他，林怿瑶自己去坐地铁回家。
雨天的地铁很挤，他拉着扶手，兜里手机震了几下，屏幕上显示是段绍诚发的一张图片。
余栎的，这是干嘛，在讲PPT？
‘？’他发过去一个问号。
‘公司要写个报道，拍了几张照片要用，你帮忙看看？’
‘我研究了一点摄影，公司没有专业拍照的’他又发过来一条。
然后就接二连三发过来很多照片，除了合照其他大多是余栎的。
林怿瑶攥着手机冷眼看着那些照片，余栎很少穿衬衣，这大概是几个月前的照片了，每一张每个角度都充斥着暧昧的偷窥欲。
没有哪个报道会用这种镜头拉到脸上甚至聚焦在脖子的照片。
后面又发过来几张，看起来是最近的，余栎穿着白色的毛衣，和今天那件一样。
‘全是他？’林怿瑶发过去一句。
段绍诚发了张截图，是他手机相册的，他说还有很多，但是怕林怿瑶没有兴趣。
‘其他的照片你如果也能帮我看看那最好了，我希望能拍一些展示我们组风貌的照片’
‘找时间聊聊吧’
‘这段时间比较忙，过几天吧，去你工作室找你？’
‘不用，有空再联系’
林怿瑶被下车的人撞了一下，那人想扭头骂林怿瑶站在那里挡路，一回头看到那张冷峻的想要刀人的脸又把话咽回去了。
余栎下班到和陆远约好的饭店，陆远已经点好菜开好了酒。
“你怎么自己先喝了。”余栎走过去坐下。
陆远上下打量余栎：“你是被公司压榨虚了吗，这么憔悴。”
“是，我本来还打算辞职去找你，你怎么回事儿？”余栎倒了杯酒。
“我过去就给我两个简单的收尾项目，别的什么事儿没有，结果昨天给我说我不符合公司要求，试用期没通过，把我辞了，操！”
陆远把杯子重重磕在桌子上，店里的人都在看他。
余栎又把酒给他满上：“当时就提醒你注意点，那你打算怎么办？想回公司吗？”
“你能把我调回去？”陆远看着他。
“应该可以。”
“不去，”他晃了下脑袋，“你都要走了我去干什么，除非你不走。”
余栎喝了口酒：“你先找工作吧，我过完年再说。”
那天余栎回到家倒头就睡，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这么早过了。
余栎喜欢侧躺着，把一半的脸埋在被子里，林怿瑶轻手轻脚的趴到旁边，小白睁眼看他一眼又闭上睡自己的，林怿瑶拨了几下余栎额头前的头发，余栎晚上喝酒了，脸有些热，他凑过去在余栎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又回到他的沙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