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被她爸直接带回了家，余栎跟着余自强上楼，进门之后换了件干净衣服就老实坐在沙发上，余自强坐在旁边，父子俩一句话都不说，气氛冷到极点。

李乐萍在厨房煮了一盆花生和毛豆，冒着热气，从厨房端出来麻辣香味儿就弥漫开了，她把花生放在桌子上，看那俩人谁也不动，平时这父子俩都爱这口。

“今天是怎么了？”她坐下拿了两个拨开递给余栎，余栎就把那几颗花生晾在手心里，也没吃。

李乐萍用胳膊肘捅了捅余自强，问他怎么了，余自强看着余栎说：“说说吧，怎么回事？你俩不是就去吃饭吗？怎么喝成那样？”

“喝成什么样？谁又喝了？余栎？”李乐萍在沙发上弹了一下转身向余栎，“你又跑去跟人喝酒了？我怎么给你说的，上次是不是叫你不要在外面喝酒了！”

余栎拧着眉头，等李乐萍吼完了才说：“不是，我就喝了两杯，周元她心情不好就喝多了点。”

“你跟周元去喝酒？”李乐萍的嗓门一下就尖了起来，抬手就朝余栎屁股上打了一巴掌，“你知不知道她是个女孩儿？”

“妈你先冷静，”余栎一把按住李乐萍的胳膊，免得话没说清楚他又要挨巴掌，“她心情不好才喝酒的，我就是怕她喝多了，所以我就喝了两杯，再说了她本来就打算今天喝酒的，她不叫我也会叫别人，我去还安全点。”

“你没有阻止她吗？她喝了多少能喝到不省人事？”余自强沉着嗓子问。

“喝了是不少，我也阻止她了，但是，”余栎舔舔嘴唇，“她的问题不是我能解决的，她现在对自己的成绩很不满意，她觉得自己很努力了但是成绩越来越差所以她难受，这我怎么劝啊？我们现在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她的苦我也理解不了，我劝的她也听不进去，让她喝一次兴许还能舒服点。”

余栎说完余自强和李乐萍都沉默了，过了半晌李乐萍才用腿撞了一下余自强，小声说也没听说过这事儿啊。

“那不好的事儿谁也不往外说。”余自强说。

“我前几天跟她妈聊天，她还说周元天天不是补习就是在学校学习，成绩很好的。”李乐萍说。

“比起我那是很好了，”余栎嘟囔一声，“关键是周元志不在此。”

李乐萍瞥了余栎一眼，余自强叫她拿点水果，一会儿去周元家看看她怎么样了。

余栎又一次到周元家，和上次一样，无比冷清，电视没有开，只开着冷白色的灯，屋里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

“孩子怎么样了？”李乐萍把水果放在茶几上，问周元她妈。

“没事儿，洗洗睡了，睡一觉就好了。”她把声音压的很低。

余栎在旁边坐着，不敢出声，周元她妈跟李乐萍说了几句话，就转过来问余栎：“余栎，今天周元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她怎么就喝成这样了？”

“也没什么，就是学习上的事儿，她成绩没达到期望心情不好。”余栎搓着腿小声回。

“周元是好学生，一次两次没考好心里不舒服正常的，别让她钻牛角尖，下次就追上来了。”李乐萍拍拍周元她妈的手。

回到家余栎才拿起凉了的花生吃了几个，李乐萍再次给余栎约法三章，成年之前在外面不许喝酒，更不许带别人喝，下次再有不管什么原因都要揍他。

余栎嘴里塞着花生嗯嗯嗯点了点头，余自强从厨房出来，冲余栎说：“你妈说的记住没有？”

“记住了。”余栎说，余自强很少这样跟他讲话，一旦严肃起来那就是认真了，他也不敢再敷衍。

周二下午高考结束他们就要回学校上晚自习，教室里的桌子都还是考场布局，余栎费劲地把自己桌子从教室后面找出来，搬回到原位，然后打算回寝室搬书。

他挪旁边的桌子的时候看到桌斗里有几个植物大战僵尸的向日葵，竖着排的，余栎打游戏就喜欢这么排，前面是几个亮着獠牙的大嘴花，比向日葵少几个，这个布局余栎常用，就是这个大嘴花的方向画反了，怎么能对着向日葵，就是防遁地僵尸那也防不住啊。

他把那个桌子摆在林怿瑶的位置上，等林怿瑶来了要把这个错误给他纠正一下。

高考的时候教室里不许放书，他们所有的东西都搬回寝室了，东西很多，余栎上下跑了两趟，最后一趟刚打算出门就碰见胡飞扬，这孙子把自己的书也垒在了余栎的书上。

“你大爷！”余栎咬着牙骂他，“你干什么去？”

“我去给袁菲菲搬书。”胡飞扬回头喊了一嗓子就跑了。

余栎白眼翻到天灵盖，抬着两人份的书回到四楼，林怿瑶正好刚到教室，看着余栎端着快冒到头顶的书就过来问：“这有我的吗？”

“老胡的，”余栎胳膊都快断了，林怿瑶还挡在前面，就没好气地说，“闪开。”

“他不是也来了吗？人呢？”林怿瑶从上面拿了一沓，崭新的翻都没翻过几次。

“给他女朋友搬书去了。”余栎把书放在桌子上，甩了甩被勒红的手。

“啧，有对象就是不一样，”林怿瑶靠着桌子说，“怎么就没人给我搬书啊。”

“你有对象了也是给人家搬书。”余栎把胡飞扬的书挑出来放在一边，自己的按之前的模样摆好。

“我有对象了你也给我搬吗？”林怿瑶拿着最上面名儿都没写的练习册扇了两下对余栎说，“我去给人家搬，你给我搬。”

“做什么春秋大梦，”余栎满意地看着自己摆好的书，又抽了两本放到上面，抬头看着林怿瑶问，“你是不是来问我要钱的？”

他从兜里掏出来张五十的给林怿瑶，剩下的还有多少零钱他也不知道，让林怿瑶给个数。

“算了。”林怿瑶把钱塞进兜里，转身要走。

“你去哪儿？”余栎话还没有说完。

“上去搬书啊，一会儿上课了。”林怿瑶回头说。

余栎点点头，走读生的书也都在他们寝室里堆着，就在林怿瑶以前在他们寝室睡的那张床上。

他让林怿瑶去，林怿瑶又拐回来：“还有什么？说，要我帮你拿东西吗？”

“没有。”余栎摇头说。

林怿瑶走几步，突然想起什么，对余栎说：“下课陪我找下任峥嵘吧，上次借他的钱还没还我，我暑假得用了。”

余栎说行，虽然他觉得这钱八成也不好要。

教室里的人多了起来，搬桌子的搬书的基本也都回来了，胡飞扬来来回回跑了几趟跑的不亦乐乎，没一趟搬的是自己的，搬完袁菲菲的又帮袁菲菲的室友搬，余栎靠着墙喝着水，看着胡飞扬忙碌的背影，恋爱中的男人真不简单。

快打上课铃的时候王灿才进来，她拿的书不多，王灿的桌子平时垒的像山一样，余栎站起来问她用不用帮忙，王灿把书放下说没事儿。

林怿瑶好像把所有的书都一次性搬下来了，用下巴抵住最上面的书，颤巍巍地从门口进来，王灿放下手里的练习册跑过去把最上面那一摞拿下来，还想再拿的时候林怿瑶说：“你先走，我拿就行。”

王灿捧着手里的一摞回来，林怿瑶把书放在自己桌子上，又拿了一摞给王灿送过来。

“还有少的吗？”他问。

“没了，剩点卷子明天我自己拿就行。”王灿说，说完从抽屉里拿了包纸给林怿瑶，说了句谢谢。

林怿瑶接过纸回到座位上抽了几张擦擦额头上的汗，余栎托着下巴看着那粉色的纸巾包，心相印的。

他随便抽了本练习册摊在桌子上，拿起笔写了两道选择题，然后把笔往书缝里一丢，低头看着练习册上密密麻麻的字。

真丑陋啊余栎，他在心里说。

第一节课没有老师来，班里的人不是在收拾东西就是在说话，余栎把下巴垫在水杯上，看班里新传的言情小说。他在家躺了三天，虽然今天一天都在补作业，但是余栎觉得骨头已经懒下来了，晚上他是一点也学不进去。

班里乱的上课和下课没有区别，他甚至都没听到下课铃，直到林怿瑶过来拍他桌子，余栎才把头从小说上挪开。

“走。”林怿瑶朝他勾手。

“哦。”余栎把书合上，上面又压了本练习册，站起来跟林怿瑶一起出去。

可能是上一届高考刚结束，连带着他们高二情绪也上来了，宏志楼乱糟糟的几乎和他们普通班一样，难得的走廊还有那个‘回’字井底都有不少人在转悠。

他们两个上楼找到任峥嵘的班，那个班里依旧很空旷，一人占两张桌子，任峥嵘依旧在最后一排靠着后门，带着厚厚的眼镜在做卷子，林怿瑶过去叫他的时候余栎看了一眼，这个班就任峥嵘一人埋头苦干。

任峥嵘扭头，看见后门口站着余栎和林怿瑶，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这两个人会直接跑到这里来找他。

“怎么了？”任峥嵘没挪窝，回头推了下眼镜。

“出来聊呗。”林怿瑶说。

任峥嵘看着他们想了半天，余栎往后退了一步靠在走廊围墙上，毕竟他就是个陪聊的。

林怿瑶也跟着靠在那里，任峥嵘才慢吞吞地站起来，走到他俩对面，然后指着走廊尽头：“咱去那儿？这儿人多听不清。”

“行吧。”林怿瑶点点头抬腿就过去了。

走廊尽头没有其他人，余栎站在角落里，任峥嵘看看余栎，又看看林怿瑶，问他们什么事。

“就是我上次借你的钱，”林怿瑶开始提这话题，看看任峥嵘的反应，很抗拒，他就不再打弯直接说，“我要用钱，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我啊？”

“嗯……能不能再等几天？”任峥嵘在不停的把他裤子上的魔术贴揭开又贴上，刺啦刺啦的响。

“那你给我个时间。”林怿瑶说。

“放假之前行吗？”任峥嵘试探着问。

“放假之前，还有一个月，你确定吗？”林怿瑶问他。

任峥嵘没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

林怿瑶同意了，路过后门的时候余栎叫了任峥嵘一声，走在旁边的人抖了一下，余栎还想自己有那么吓人吗。

“咋了？”任峥嵘问他。

“你们换桌子了吗？”余栎看着任峥嵘那两张新桌子说。

“啊，换了，”任峥嵘看看自己的桌子，“旧的都扔到车子棚了。”

余栎点点头没说什么，走过去跟上林怿瑶。他们下到一楼的时候林怿瑶站在四方教学楼的中间，抬头看着那个正正方方的天，月亮正好也在正中间。

“下学期咱们就在这儿了，像不像监狱，跟我那个小黑屋一样。”林怿瑶仰着头对余栎说。

“也挺好啊，宏志班，一人两张桌子，还有空调吹，”余栎走过去，还被赶回教室上课的人撞了下肩膀，“不过咱俩不一定能被关在一个地方。”

“按成绩排的，咱俩估计都是最后一个班，”林怿瑶说完又低下头，“要是你超常发挥冲到前面那是关不到一块儿了。”

“还有别的可能吗？”余栎看着林怿瑶的眼睛问。

“很多，”林怿瑶想想说，“比如我妈非让老冯把我往前面几个班塞，不过这都是可控的，反正都是宏志班，到时候他真要给我调我就挑你那个班，只要能进就都好商量。”

余栎笑了一下：“那我要是进不了呢？”

“别说这种话，把这种可能性排除掉。”林怿瑶说。

宏志楼那块方形的草地上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上课铃响了，余栎收回目光撞了一下林怿瑶的胳膊说走了。

第二节课有老师来上晚自习，也没有讲课，只是坐在讲台上看着他们，大概是第一节课全校都在乱，学校才派老师过来坐堂。

余栎把练习册压在小说上，继续看他上节课没看完的书，过了十几分钟前面给他传过来一个文件袋，余栎问给谁，他后面是一张空桌子。

“林怿瑶给你的。”前桌说。

余栎抬头看了一眼林怿瑶，那人冲着他挑挑眉毛。

他把文件袋打开，里面几张卷子，还有一张小纸条。

‘老冯给的卷子，你们看吧’

余栎把卷子拿出来，抽了两张给王灿，自己留了两张，文件袋里又掉出来张纸条。

‘你那本小说借我看看’

余栎抬头，冲着林怿瑶摇了三下头，他不借，他刚拿到手还没看完。

林怿瑶冲他比划口型，叫他好好做题，把小说给他。

余栎干脆低下头不再看他，翻了一页小说继续，王灿问他能不能看看他的那两张卷子，余栎点了点头，把那两张卷子也给她了。

下课林怿瑶跑过来，说余栎不好好学习看什么小说，余栎扬扬那个空了的文件袋还给林怿瑶：“王灿拿去看了，我明天再做。”

“那我再给你找，要多少有多少，老冯精心挑选，一般人我不告诉他。”林怿瑶说着要去拿余栎桌子上的小说，被余栎一把按住了。

“你等我看完，我刚看到他俩分手。”余栎把林怿瑶的手扒拉到一边。

“分手了？为什么分的？”林怿瑶坐在余栎前面的椅子上问。

“误会，解释不清，就分了。”余栎说。

“没长嘴吗？几句话的事儿。”林怿瑶说。

余栎抬眼看着林怿瑶，问他：“你谈恋爱就有什么说什么，一点误会都没有吗？”

“我没谈过，不知道，”林怿瑶思索了一下，“不过我觉得应该是，又不是什么难事。”

“那你去谈一个就知道了。”余栎又翻了一页，直接十年后。

“我也想，再不谈我高中都毕业了，问题是我跟谁谈啊。”

余栎看了眼林怿瑶，他在转着他桌子上的水笔，不知道在看哪里。

“余栎！”袁菲菲叫了一声余栎的名字，跑过来站在他面前气势汹汹地说，“你有女朋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啊！”

“就是啊乐子，”胡飞扬一屁股坐在王灿的座位上，揽住余栎的肩膀，“你连我都不说，你太不够意思了。”

余栎看着胡飞扬真诚的眼睛，本来想解释，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刚有的。”他说。

“操！谁啊？认识吗？”胡飞扬朝着余栎胸口锤了一下，“听说很漂亮。”

余栎扬起嘴角微笑：“你不认识。”

“那得认识认识！”胡飞扬说完就被袁菲菲朝背上扇了一巴掌。

“你怎么能这样呢余栎。”袁菲菲说完就走了。

顺便把胡飞扬也拉走了。

耳边清净了，余栎垂下头看十年后，眼底出现一只手，五根手指头在他眼前挥了挥，余栎抬起头。

“谁啊？”林怿瑶问，“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

“刚有的啊。”余栎又重复了一遍。

林怿瑶不知道想说什么，嘴张了好几次，又闭上好几次，最后指着自己说：“合着你俩都找女朋友就把我一个人撂下了？”

余栎点点头，林怿瑶趴在他的书上，不厌其烦地问着是谁，余栎被他问烦了，抬头说：“你希望是谁？”

林怿瑶愣了一下：“这还能许愿的吗？”

余栎翻了个白眼：“你但凡动动脑子就知道我说的是周元。”

“周元？上次那个女生？那不是你青梅竹马吗，你还说她不是女朋友。”林怿瑶说。

“那天你走了之后我们碰到许笑迎了，她误会了，就让她误会着吧，”余栎把书合上，他对十年后已经没有兴趣了，把书给了林怿瑶，“你看完直接给我说结局。”

“行，”林怿瑶拿过书，“那我就放心了，我不能一个人单身。”

“就非得拉我共沉沦。”余栎说。

“咱俩早就共沉沦了，”林怿瑶踩着旁边的椅子咚咚晃，伸出三根手指头，“我还借给你三厘米。”

余栎想了会儿才想到那三厘米是个什么东西：“早八百年的事儿你还记着。”

“脑子好。”林怿瑶指指自己脑袋，拿着书站起来走了。

最后一节自习课，坐堂老师走了，班里又开始乱，余栎依旧不想学习，又借来一本恐怖杂志。

他正看着飞过来一个纸团砸在他头上，余栎捏着那个纸团看了一圈，林怿瑶砸的，展开就几个字。

‘没在一起’

悲剧，最近很流行悲剧，相爱的人不能够在一起总能赚足眼泪，难怪王灿看这本的时候又是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余栎把那张纸条塞进练习册里，继续看恐怖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