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一连上了十天的课，虽说中午有机会溜出去逛逛，但是日渐炎热的天让人少了很多不必要的欲望。

放学那天还没有到下午六点，学校门口已经挤满了人，一直蔓延到前广场，余栎懒得挤，就在走廊上等，等这第一批人出去了他再走。

“这都六点了怎么还不开门？”胡飞扬在旁边抖着腿说。

他们离得远，看不到校门口的情况。

“瑶哥呢？”胡飞扬伸着头四处望望，没瞧见林怿瑶，就问余栎。

“跟老冯走了，”余栎说完又觉得胡飞扬身边少个人，“袁菲菲呢？”

“跟她姐妹逛街去了，现在应该在最前面的第一梯队挤着，”胡飞扬指指校门口，又搭上余栎的肩膀，“就剩咱哥俩了，喝点去？”

“不去。”余栎把胡飞扬的胳膊扒拉下去，他和胡飞扬都是易热体质，俩人肉贴肉的只会更热。

胡飞扬说他没劲，余栎啧了一声：“不喝了，吃点去？”

本来余栎只想回家洗澡吹空调，但是胡飞扬一提起吃他的肚子也饿了，中午一直惦记着下午放学也没吃什么东西。

他们本来想去吃砂锅，但是六月多的天，砂锅本来就烫，加上砂锅店没有空调，一个屋里几个吊扇吱扭扭地转，余栎受不了这个苦。

最后他们打算去吃小四川，那里空调很足，菜的味道也重，胡飞扬吃辣水平虽然没有余栎那么强但是吃川菜也是游刃有余。

余栎问胡飞扬要手机，给李乐萍打了个电话，说晚上不回去吃饭了，正好今天余自强和李乐萍都上班，李乐萍在电话里还特意强调了一句不许余栎喝酒。

“嗯，知道了。”余栎说完挂了电话。

“你带着手机呗，现在都期末了学校也不查了。”胡飞扬把手机拿回来说。

六月过后学校就不查手机了，班里手机泛滥，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余栎本来是想带，但是他深知自己自觉性不强，带了手机绝对忍不住会玩，就剩下半个多月，咬咬牙就过去了。

他不想把心分在别的上面，前几天的阶段考他那成绩单上的三位数排名，‘100’，看得他太阳穴跳了一晚上，王灿还说第100也能进宏志，正好擦边，余栎丧了好几天，这次阶段考是他自认为学了最久发挥最好的一次，还只是擦个边。

王灿和林怿瑶都是九十几名，他们三个的差距不大，但是他们这一学期永远都是差距不大，他又永远追不上这个差距。

校门开了，他们等到第一波人出去然后才慢悠悠地往外走。

小四川和砂锅店在一条街上，只是再往里面一点，在一个老小区的侧门口，所以菜价不贵，量也很足。

余栎还没有来一高上学之前就常来这家店吃饭，那时候这个老小区住的人还有很多，后来慢慢都搬走了，空房子都租给了高三陪读的家长，现在高考结束这些房子又空了下来。

虽说现在已经是饭点了，但是小四川里的人不算多，屋里的空调打的很足。

余栎找了个座位坐下，看看菜单，点了一个水煮肉片一个毛血旺，然后把菜单给胡飞扬。

“我看看啊，先来两瓶啤的，”胡飞扬说完指着余栎，“我喝，你不喝。”

余栎嗯了一声，叫他给他加两瓶可乐，玻璃瓶的。

胡飞扬又加了一个凉菜，还有一个鱼香肉丝，凉菜也是带肉的，胡飞扬把菜单给老板的时候还特意嘱咐一句：“老板，多放肉少放菜。”

“多吃菜才能营养均衡。”老板笑他。

“我哥们儿还得长个儿呢，多加辣啊老板，”胡飞扬说完被余栎踹了一脚，他把两瓶啤酒打开，问余栎说，“你要不把女朋友叫来？这顿我请。”

余栎正开着自己的可乐瓶，那瓶子就一个巴掌那么大，他也懒得倒进杯子，擦擦瓶口直接喝了。

一口冰可乐的气儿顶上来余栎才觉得彻底凉快了。

“舒服，”他说，顺便拿筷子夹了个花生，“她来不了，她上完课上补习班，上完补习班继续上课。”

“上到啥时候？”胡飞扬此时还没意识到余栎是在忽悠他。

“上到高中毕业。”

“真没劲，不让见就不见，”胡飞扬撇撇嘴，继续问，“你俩咋认识的？”

“你今天是来探听情报的？”余栎抬起眼看着胡飞扬。

胡飞扬缩缩脖子，显然被他猜对了。

“哎呀算了，我也懒得管这事儿，袁菲菲就是想看看什么人，把许笑迎都给比下去。”胡飞扬挥挥手跳过这个话题。

菜上来的很快，分量依旧很大，四个大盘子几乎占了半张桌子，他们又要了两份饭。

动筷子之前胡飞扬拍了几张照片发给袁菲菲，余栎在旁边等着，等他拍完问他能不能吃了，胡飞扬乐呵着说吃吧，余栎才动筷子。

“哎，把瑶哥也叫来吧。”胡飞扬打着字突然说。

“叫吧，找得到他人吗？”余栎往嘴里塞了一块午餐肉。

他不吃鸭血，但是又喜欢吃毛血旺，小四川的毛血旺味道很正，他每次来都会点。

胡飞扬给林怿瑶打电话，手机放在耳朵边，半天了也没人接。

“不接电话。”胡飞扬嘟囔了一句，放弃。

余栎笑了一声，他已经习惯了，出了校门再找林怿瑶全凭缘分。

店里又来了几桌人，他们两个正吃的舒服，胡飞扬的手机响了。

“嚯，瑶哥，”胡飞扬接起电话，“喂，我跟乐子在小四川，你来吗？”

胡飞扬说完看看手机屏幕，电话通着啊，然后又把手机放回耳边：“你说什么大点声，听不见。”

林怿瑶直接把电话挂了，给他发过来条消息，说去，但是得等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胡飞扬哼了一声，“我都消化完了。”

他俩那四盘菜就奔着半个小时的吃，等林怿瑶来了大不了再点，过了会儿门又被推开了，余栎以为是林怿瑶，抬头看了一眼，不看也就罢了一眼看过去胃口瞬间没了。

钱顺来和长毛卤蛋站在门口，玻璃门大敞着，老板叫他们要进来就快进，把门给关上，凉气儿都跑完了。

余栎垂下眼不再看他，胡飞扬还没发现这俩人，但是钱顺来目标明确，手插在裤兜里一屁股坐在胡飞扬旁边，胡飞扬的手猛地抖了一下，酒洒了一半。

“吃的挺好啊。”钱顺来看着余栎说。

“有事儿？”余栎问他。

“出去说。”钱顺来朝外面努努嘴。

“有事你就说，我们还没吃完。”余栎的手在桌子下面攥起来，上面依旧平静地夹着菜。

“怎么，你是来算旧账的？”胡飞扬把酒杯放下看着钱顺来问。

“没你什么事儿，要么滚，要么闭嘴。”钱顺来伸手指着胡飞扬的鼻子，被胡飞扬一巴掌拍开了。

“哥们儿你真逗，你们出去找事儿是不是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啊？流程这么熟悉。”胡飞扬一点不客气地瞪着他。

老板端菜出来，见钱顺来一副恶人嘴脸，长毛卤蛋还在门口站着，也不坐，就知道这俩人是来找茬的。

“你们要是不吃饭就出去。”老板冲他俩说了一句。

钱顺来现在已经毕业了，比当初还上学的时候嚣张得多，对于老板的话他只是轻蔑地笑了一声，转向余栎继续说：“我妹为了你伤心难过，你在这儿吃的这么开心，不应该吧。”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余栎把筷子放下看着他，“现在马上跟我女朋友分手然后去找你妹说我要跟她在一起，这样可以吗？”

钱顺来嘴角的笑被余栎说僵了，余栎知道这孙子对许笑迎绝对不是她只是我的妹妹那么简单，只有胡飞扬一脸茫然的不知道他们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嗬，”钱顺来被气笑了，点点头说，“你挺有种，跟我出去。”

他俩又不是傻子，出了这个店再发生什么他们也没处说理去，两个人就都不动弹，结果没两分钟玻璃门又开了，开门的是林怿瑶。

站在门口的长毛卤蛋扭过头，和林怿瑶正对上眼，钱顺来冲长毛卤蛋使了个眼色，卤蛋直接推着还没进来的林怿瑶退了出去。

“你干什么？”余栎站起来，胡飞扬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们不跟我聊我跟他聊，反正都是老朋友跟谁聊都一样。”钱顺来摊开手，阴阳怪气地说完就出去了。

“妈的。”余栎拿起书包，从兜里掏出几十块钱，和胡飞扬一起兑了一下把钱付了就开门往外走。

“乐子，他妹跟你怎么又扯上了？”胡飞扬问余栎。

“他妹就是许笑迎，你一点不知道啊？”余栎看了胡飞扬一眼，胡飞扬那张震惊的大脸显然是真不知道。

这店本来就在街角，现在外面天已经黑了，余栎和胡飞扬出去左右都没看到人。

“他们是把瑶哥给绑架了吗？”胡飞扬叉着腰站在那里说。

余栎往里面走了一点，再往里就去人家小区了，那里没多少人家，还有一些拐角。

胡飞扬跟着余栎过去，果不其然这条路最尽头左拐，是老小区前面盖的一排一层高的仓库房，只有老小区有这玩意儿，一家一间，两平米那么大。

那里黑乎乎的只有侧门口吊着一个路灯，显得钱顺来那个花衬衫格外阴森。

“哟，找过来了？”钱顺来拍拍手，“不是不跟我出来吗？”

他俩过去跟林怿瑶站在一块儿，胡飞扬撞了一下林怿瑶的肩膀：“你咋这么怂？干他们啊。”

然后余栎和胡飞扬就看到卤蛋在耍着一把明晃晃的刀。

胡飞扬的话一下就在嗓子眼里哽住了，说打架他不怕，但是持刀打架他还没干过。

虽然只是把水果刀，但是他也不想被捅。

“你想跟我聊什么？聊吧。”余栎看着钱顺来说。

“现在能好好聊天了？”钱顺来说。

“能了，聊吧，你想让我怎么做？”其实对于许笑迎他怎么做都差别不大，唯一有影响的就是让他跟她谈恋爱，但是钱顺来肯定也不会让他这么干。

“我妹因为你的事很伤心，你得做出点补偿。”

钱顺来说完林怿瑶问了胡飞扬一句：“他妹？”

“许笑迎。”胡飞扬低声说。

“操？”显然林怿瑶也很震惊。

“两千，”钱顺来说，“两千这事儿咱们就当没发生过。”

感情是来打劫的，这余栎倒是没想到，他以为钱顺来会让他做点什么事彻底断了许笑迎的念想然后自己趁虚而入。

余栎看着卤蛋手里那把刀，不长，估计捅不死人，只要不往死里捅。

他看完了又对钱顺来说：“两千那么多，我没有。”

“你们三个可以凑，我就要这个数，谁给的无所谓。”

“今天就要？”余栎问他。

“对，”钱顺来点点头，“我知道你们有钱，两千买你们高中平安，很划算。”

胡飞扬冷笑一声刚想张嘴说话，被林怿瑶拉住了胳膊。

“那我得回家拿钱，”林怿瑶说完又对胡飞扬和余栎说，“我先借你们吧，上学还我。”

“不是......”胡飞扬又想说话，被余栎挡回去了。

“我出一千，你俩一人五百行吗？再多我也没有了。”余栎看着他俩说。

林怿瑶说行，然后看向钱顺来：“那你们跟我一起回去？就前面，那家。”

林怿瑶指指前面的楼，一溜亮着窗户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家。

卤蛋扬扬手里的水果刀，叫他们在前面走，别耍花样。

他们仨就老实往前走，胡飞扬着急着想说话，但是两个人谁也不让他说，余栎偷偷从他裤兜里掏出了手机。

“等会儿跟我跑。”林怿瑶小声说。

往前走了几步，林怿瑶咳了一下，余栎突然站住对钱顺来说：“你妹知道你打着她的名号打劫吗？”

“这不是你该管的。”钱顺来伸出手警告余栎。

“看来不知道，”余栎扬扬手机，“她现在知道了。”

钱顺来脸上闪过一丝惊慌，林怿瑶歪着头，往他身后喊了一声‘许笑迎’，钱顺来和卤蛋不约而同转头看，林怿瑶拽了他们两个一把，三个人撒丫子就开始跑。

这里是小区侧门口，姑且有个路灯，再往里面去那片空房子黑灯瞎火的连个鬼影都没有，只有时而窜出来的野猫。

他们三个本来跑的就快，林怿瑶在这些七拐八拐的巷子里穿梭自如，余栎和胡飞扬也不管看不看得到，就死死跟在他后面，钱顺来和卤蛋在后边跑边骂，叫他们站住，但是他俩明显跑不过那三个人，气急败坏地越骂越难听，甚至开始说等抓到他们就弄死他们。

余栎一手抓着胡飞扬的手机一手抓着自己的书包，盯着林怿瑶的白鞋，林怿瑶一身都是黑的，就那双鞋是白的，跑着跑着白鞋突然不见了，余栎被一只手直接拽进了一间狭窄的屋子里，胡飞扬也跟着挤了进来，然后林怿瑶把生锈的铁门关上，从里面插上插销。

他仨挤在一起根本动不了，余栎举起手机把手电打开，这就是前面一样的仓库平房，拢共不到两平米，塞了一堆破烂，还有个自行车，他们仨得抱着才勉强站得住，每吸一口气感觉吸进肺里的都是灰。

“别他妈挤了，我衣服都蹭墙上了。”林怿瑶仰着脸把胡飞扬的脸推开。

“别他妈推了，谁衣服没蹭墙上啊。”胡飞扬刚吃饱又跑这一通再被俩人挤着也好受不到哪去。

余栎被他俩夹在中间，前面贴着林怿瑶后面贴着胡飞扬，很尴尬，但是他不敢说。

本来以为躲一会儿等人走了就能出去了，结果外面突然热闹起来，钱顺来他们好像被人堵住了，说这俩人是来闹事的，那些尖锐以及浑厚的声音一听就是教书多年的气势。

他仨挤在这小仓库里，门上没缝墙上没窗，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声，保安好像也来了，问他们两个在这儿干什么，还拿着刀。

“我刚刚听他俩喊着要搞死谁啊。”有个女人说。

“你们哪里来的？”另一个女人问。

“被逮住了？”胡飞扬听到声乐的不行。

“这个小区跟教职工家属院连着，这个点退休老师都该出来跳广场舞了，活该他们被逮，这群老头儿老太太不好对付。”林怿瑶说。

“你故意往这儿跑的？”余栎努力往后仰着脖子不让自己贴在林怿瑶身上。

“那是，我在这儿跑十几年他们还跟我玩儿。”林怿瑶嘚瑟起来了。

“那咱们能出去了吧，他们都被逮着了。”余栎说。

“等会儿吧，等他们走了，不能让那些老师看见我，不然给老冯说我又要完，”林怿瑶把手放在背后垫着，“我偷跑出来的。”

“我们瑶哥天天出来玩一趟跟打游击战似的。”胡飞扬扭了一下。

“你他妈别扭了！”余栎咬着牙骂，胡飞扬再扭两下就把他扭到林怿瑶身上去了。

“挤啊，太挤了。”胡飞扬浑身难受，他背后还有一堆东西，那个破烂的自行车车把还时不时要攻击他的弟弟。

“来乐乐，到爸爸怀里。”林怿瑶把手从背后抽出来冲余栎伸出双手。

余栎抬起膝盖朝他大腿怼了一下，结果一个没站稳，但是他还是十分眼疾手快地按住墙面撑住了身体。

“你俩搁这儿玩壁咚呢？”胡飞扬在扬起的灰尘里看着他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