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是得到周言晏父母的肯准了吧，虽然离开的时候周老家主满脸风霜，一副白菜被猪拱了的表情。

回到市里，已经是深夜了。

两人走在漆黑的老胡同里，周言曼突然被人抱住，他背靠着墙，感觉到顾恒的脑袋靠在他肩上。

周言晏抬手放在他肩上，轻声问：“怎么了？”

“没怎么，”顾桓声音有些不稳：“就是太紧张了。”

周言晏低笑一声，安慰他：“没事了，都过去了。”

顾桓安静了一会，笑道：“还好，没白跪。”

“是啊，”周言晏抬头瞧着漆黑夜色里的一轮明月，良久无言。

周言晏到底也是没让他真的和仙人掌睡，只是把小胡同也带进屋里。

于是就形成了人睡两边猫在中间的奇怪景象。

顾桓忍不住笑道：“这么防着我啊？”

谁知周言晏还一本正经的点头：“防人之心不可无，关灯，睡觉吧。”

但事实证明，一只猫根本难不倒顾恒。第二天早上醒来还是看见顾桓抱着自己的周言晏已经选择放弃了。

但记仇如周言晏，他在午后开哪，意图让顾桓睡不好觉。

但顾桓也不恼，索性就坐在梧桐树下听着。

有时还点评一二，惹得周言笑。梧桐枝叶繁茂，给庭中留下一片阴影。

院中仙人掌仍旧没有去处，小胡同满院乱跑还试图爬树。

一切都和谐安宁的不像话，好似这一瞬就能过完这一生。

有时候也转瞬即逝。

等快入秋的时候，顾桓便极少回来了。

周言晏知道他工作特殊性，便也从来多问过。

当下时局动荡，北京也出现了一些动乱。周家茶楼也歇了业，整座城市陷入一片灰色天空中。

周言晏便也更闲了，除了平时去高中学校教教书，却也平静得很。

直到某一天，院门被叩响。

周言晏从正堂过去开门，今儿是个阴天，刮起的风吹掉了好些梧桐叶。

铺满了庭院，周言曼也懒得打扫，索性就随它去了。

直到某一天，院门再次被扣响。

敲门的是个不认识的人，看起只有20出头的样子。

他见到周言晏，问：“请问您是顾先生的家属吗？”

周言晏看着他，轻声说：“嗯，怎么了？”

“哦，是这样的。”那人传话“顾先生说，将要进行一项研究项目，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回不了家，他托我当您一定要万事小心，等他回来。”

周言晏听完，笑了一声，看着那人，轻声细语的说：“那你让他中秋回来与我见一面罢。”

回到屋里，周言晏看着床上的战，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其实他内心也是忐忑的，

毕竟道别，总是令人伤怀。

后几日，周言晏闲得无事，才大致将庭院清理了一番。

看见院中那几盆仙人掌时，有片刻的出神，只是很快收回了思绪，组也没作理会。

中秋将至，周言晏不确定他是否会回来赴约。不过，这个也没多大所谓了，顶多就是往后留个遗憾罢了。

直至中秋当天，周言晏坐在院中。

今儿天气难得好，罕见的放睛，带着秋季的凉爽。

小胡同在院中乱跑，瞧着它马上要撞上院门，周言晏刚想开口。

叩门声就把小胡同吓得一激灵，卷着尾巴溜走了。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周言晏望去，正好与他对视。

如平常一般的午后，或是他上完课，周言晏也只如平日般问了一句：“回来了？

“嗯，”顾桓应了声，只见周言晏朝他走来，看着他，平淡的说道：“走吧。”

周言晏出了门，他们穿过平时热闹的弄堂，走过安静的老胡同。

顾桓亦步亦趋的走在他身后，望着他的背影，像是一场虚幻的倒影。

周言晏走到戏楼前，突然说道：“这条路我从小走到大，却是一点儿也不腻烦。因为总能听见一些新鲜事和各种各样的人，特别是后来的你。”

他看着顾桓温和的笑着，他们都知道这次相见的意义。

两人的心照不宜，好像就能让离别不那么沉重。

戏楼的门被推开，跨过门槛仿佛能见到昔日的热闹。

空气中弥漫着老旧的气息，地上，桌上，都落了灰。

阳光散落进门里，尘埃如大雪般在光下飞扬起落。

周言曼看着顾担，带着韭温柔的腔调对他说：

“顾先生，唱完过一曲。我们…便就此别过吧。”

日光落进这古老的戏楼，台上人独唱别姬，台下独一人。

从前不懂《霸王别姬》为何是悲剧，现在才明白，唱虞姬悲爱恨，扮项羽悲家国。

原是青衣也可以唱了旦。

可说到底，只是个唱戏的，亡国遗恨，伶人自知而无力。

恐相见无望，便以戏词作别。

妾随大王，生死无悔。

—20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