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闻音眨眨眼，猛地站起来。

“我去丢垃圾！”

“等会儿再丢也行啊…… ”小玥嘟囔了一句，说是那么说，还是懒洋洋地收拾了冰淇淋的袋子和木棍，细心地包成一团，确保不会弄脏手之后再递给姜闻音。

“等会儿就忘了，”姜闻音说，“要是落在这儿就完了，破坏环境可是大罪过。”

小玥好奇：“会怎样？”

姜闻音一脸严肃：“我会失去峡谷之神的庇佑，永失关键团。”

小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知道是为了姜闻音笑点不明的冷笑话还是因为夜风肆虐，她有点冷了。

烟花已经进入尾声。

小玥向后仰起脸，辜乱云适时地低下头，两个人在烟火的余晖之下看到对方眼睛里的自己。

“又是一年！”小玥咯咯地笑，手举起来，辜乱云很自然地把手掌覆上去，和小玥扣着十指，手紧牵在一起。

“还有很多个一年。”辜乱云说。

“你在安慰我？”

“这是事实。”

“啧啧，我还以为你要说这是祝福呢。”

辜乱云笑了一下。

扣着小玥的手晃了晃，“祝福的话，我会给你更好的。”

小玥看向群山环绕下的城市，看着夜色里星星点点的灯火。她的声音被夜风吹得有些飘渺：“这还不够好吗？”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她调皮地皱了皱鼻翼，用玩笑的语气说：“还有比这更好的祝福呀？”

“有啊，”辜乱云说，“祝你长命百岁，我永远在你身边。”

“我结婚你也跟着？”

“嗯。”

“我生小孩你也跟着？”

“嗯。”

“不给彼此一点空间吗？”

“那我就在你隔壁买一栋房子吧。”

“不要，不要隔壁，离我太远了。”焰火燃尽了，小玥身子摇摇晃晃的，脑袋一歪，靠在辜乱云怀里，她说，“在我楼上买房子吧，像小时候一样。”

“你住楼上，我住楼下，我一叫你，你就出现。”

小玥昏昏欲睡，夜风轻拂脸庞，更增添了几分睡意。

快要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好像听到有人说了一句“好”。

“真慢，”她不大满意这个回复速度，小声道“扣十分…… ”

然后沉入梦乡。

小玥还是辜乱云背回去的。

姜闻音跟在他身后，想了想不对，猛跑几步，和辜乱云并肩。

路灯间隔很远，很长一段距离的光线都是昏暗的，看不清楚周遭的人或物。

姜闻音不讨厌这样的时候。

身边有人，但是看不清他的表情，虽然没有什么话，但是意外地觉得很安心。

走一截下坡路的时候，姜闻音害怕辜乱云背着人，一个惯性下去摔了，下意识地伸手拉着辜乱云的袖子，小声道：“小心。”

“嗯。”昏暗中，姜闻音只专注着脚下的路，没有看到旁边人的表情，

辜乱云顿了一下，说，“你扶一下我吧。”

“好哦。”

姜闻音顿觉责任重大，打起精神，拿出了扶楼上七十岁中风两次的老奶奶下楼枪银行送的鸡蛋一般的耐心。

身后转弯处有车呼啸而来，辜乱云往边上靠了靠，和姜闻音挨得更近。

姜闻音注意到了，拉着辜乱云的手更用力，紧张地把他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即便那辆车最后和他们间隔的距离足够再赛下两个人。

“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姜闻音小声念叨着。

再往前走，路灯不知道是坏了还是没有安设，很长一段路都是黑的。

姜闻音有些夜盲，一下子看不清楚路，差点摔了一脚。

好在只是差点，站稳后他心有余悸，自己摔了没事儿，要是把辜乱云也拉倒了，这一摔摔三个。

辜乱云敏锐地察觉到什么，问：“你在想什么？”

姜闻音脱口而出：“我在想你摔了一尸两…… 啊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摔了那个、小玥也要跟着摔…… ”

虽然改口了但还是有些心虚。

为了不被辜乱云嘲笑，他生硬地转移话题。

“那个，你和小玥关系很特别哈…… ”

一起过年一起订票帮买药什么的……

“哪里特别？”

姜闻音被问懵了。

人在你背上呢，还问我哪里特别？

“就、就特别好啊…… ”

“唔？是吗？”辜乱云追问，“怎么看出来的？”

他好像觉得这个话题很有意思，语气里有些促狭的意味。

有意思在哪里呢？

姜闻音不太理解。

“…… 大过年的，有联系就算了，还一起吃年夜饭、一起跨年诶…… ”

关系一般的朋友不会一起跨年吧？

开了一个头，剩下的就好说了，姜闻音竹筒倒豆子一样地全都说出来：“而且吃饭的时候都是她喜欢的菜、只是眼神交流就知道她生理痛、为了她大冬天的出来买药、还一起看着焰火倒数跨年…… ”

索性一股脑把所有的疑问都抛出来。

他在滔滔不绝的时候，身边的人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等他意识到好像有点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有点来不及了。

自己是不是有点说太多了？姜闻音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自己未免好奇心太旺盛，这噼里啪啦一顿输出算什么啊！

同时又有些意外，原来自己还挺在意这件事的？一找到个口子就全说出来了。

意识到身边那人的沉默之后，姜闻音音量渐小。

糟糕，把辜乱云给沉默了。

他要是回一句关你屁事就完了，自己得尴尬死——姜闻音忍不住瞥了辜乱云一眼。

黑灯瞎火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他清了清喉咙，生硬地总结：“就是，感觉你们关系挺好的吧，其实不说那些多的，光是一起跨年，那关系就可见一斑了吧哈哈，我也是合理推测一下…… ”

辜乱云咳嗽了一下：“一起跨年就是关系特别好吗？”

“那不然呢？”姜闻音条件反射反问。

谁没事儿陪关系一般的人跨年啊，就算是他这样的年节意识薄弱的人都知道这种时候很特殊，不是能随便拉个人就讲究对付的日子吧？

姜闻音心想不好，这辜乱云该不会是边界感薄弱对谁都特殊对应还不自知的中央空调形海王吧？平时的高冷人设只是伪装，实际上是个浪荡的养鱼专业户？

那要不要把小玥从他背上扒拉下来？

这种无意识的帅哥渣男最危险了！

姜闻音这边还在边走路边头脑风暴，辜乱云那边已经是忍不住笑出来了。

“那我们的关系也算特别好了？”

一起跨年的，又不是只有他和小玥。

姜闻音似乎聪明地把自己排除在外了。

姜闻音没反应过来，看向辜乱云，发出一个呆滞的单音节来。

“啊？”

再绕过一个弯，进入住户区，路灯再次出现。

他们渐渐步入光亮之中。

因为夜色已深，路灯的光亮更加朦胧。

白光之下，姜闻音无害的脸呈现出某种食物的质感。

白皙、干净、柔韧甚至Q弹。

辜乱云觉得有点可惜。

他说不清楚那一瞬间的手痒是为了什么。

姜闻音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眼睛瞪得溜圆，抓着辜乱云的那只手也忍不住用了一下力。

辜乱云微微地皱了一下眉。

穿这么厚竟然也会觉得有点疼，小子力气还真大。

姜闻音还不知道自己的手无意识在掐人，他只是一边掐人一边反驳：“那、那你还被背她了！”

背很特别啊！一般人不会背关系一般的人吧？

“背一下怎么了？”辜乱云理解不了他的逻辑。

毕竟小丫头可以说是在他背上长大的，背一下他觉得很正常。

姜闻音被他理所当然的语气给唬住了。

难道这是很正常的吗？

也对啊，小玥肚子疼呢，大晚上的，一个柔弱的又生理痛的女生，走不动路，又是半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那就算是一个路人，也可能会背一下的啊！

更何况辜乱云还和小玥是认识的关系，那朋友的话，背一下不是更理所当然了吗？

所以自己的逻辑难道错了？

姜闻音震惊之下，无意识地挣扎：“可是…… 那是大面积的肢体接触…… ”

“大面积…… ”辜乱云上下打量几乎和他粘一起的某个人，“肢体接触？”

啊，被掐的那个地方好像更痛了。

此时还没能松手的姜闻音：“…… ”

姜闻音据理力争：“我这是怕你摔了！”

不是因为关系好才贴贴，是因为古道热肠！

辜乱云点点头，表示理解。

姜闻音说完之后猛然意识到那辜乱云的一系列行为也可以用古道热肠来解释。

“所以我误会了，不是你们关系特别好…… ”

而是辜乱云这个人特别好？

辜乱云：“唔，我们关系确实挺好的。”

姜闻音：“…… ”

姜闻音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浪费他表情啊这人！

他猛地松开手，把辜乱云甩开——反正这里都是平坦的路了，也有路灯了，不怕一尸两命了——自己大步流星地朝前走。

辜乱云拖长音：“姜闻音——”

姜闻音：“走快一点，我冷死了！”

他边说边边摸了摸发红的耳朵，凶巴巴道：“不快一点我就不等你了！”

辜乱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好笑。

“我背着的是小玥又不是一袋米，怎么快啊…… ”他半真半假地抱怨。

那个背影晃了晃，在原地站定。

辜乱云笑着走过去。

快靠近的时候，那个背影又突然跳起来，快步往前走去。

只是他每走开一截，就会有意识地放慢脚步或者停顿一下，等辜乱云走近了，他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撵着一样飞速地往前走。

辜乱云倒是一直匀速前进，不紧不慢地跟在姜闻音后面。

走进小区的时候，辜乱云慢了一步，被关在了门外。

他有点费劲地重输密码。

隔着一扇门，姜闻音欲言又止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