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回基地的大巴车空落落的。
弯弯扒拉着前坐的椅背，一边咀嚼着杜明春源源不断投喂过来的芒果干，一边问：“姜姜呢？”
“他啊，和辜乱云走路回去。”
场馆和基地之间的直线距离非常短，但是因为中间有一段工地，大巴车无法通行，所以如果是开车的话，需要绕路，绕路之后花费的时间就和步行到达基地的时间相差无几。
“他也不嫌累。”
“就当散步嘛，活动活动身体。”
“教练怎么没在车上？”
“联盟那边找她开会，她晚上自己开车回来。”
“真好，有车就是好。”
“你羡慕什么，你连驾照都没有。”
“还不许人羡慕？对了，白枫呢？”
“他的外设有点太老旧了，今天被联盟的工作人员提醒了，说下一次可能检验不合格，他就去附近的电脑城看看。”
“好家伙，他终于舍得换他那一套从青训带出来的老伙计了？”
“他就说看看，买不买还没说呢，兴许买回来只是备着。”
弯弯想起来，问杜明春：“他那一套键鼠是不是都停产了？”
杜明春回忆了一下，不知道想起什么，笑了一下，“嗯，和我一样的，我买的时候就已经停产了，还是从二手市场收的，他那套买得更早、用的时间比我还长呢。”
“哎，一个个，都是老古板，适应不了新事物。”
弯弯嘀咕完，又问，“啊，杜明真又去哪儿了？”
“说是和同学去吃饭了。”
“诶？他那种人也会有关系好到能一起吃饭的同学啊？”
“好像是个女生哦。”
“哇哇哇，阿春，女同学哦！”
杜明春抖了抖已经空掉了的零食袋，铝箔内面还残留着小小的芒果干碎屑，散发出甜甜的香气。他有点可惜。
因为没法再喂弯弯吃东西了。
喂人吃东西可是他为数不多的业余爱好之一啊！
“他读的又不是男校，当然会有女同学啊。”
弯弯听了，叹了口气，转头望向窗外的黄昏，幽幽道：“真好，你们都上过学。”
崔现打了个哈欠：“怎么，你很想上学吗？”
“那倒也没有，只是很羡慕…… ”弯弯似乎也被他传染了，话还没说完就打了个哈欠，然后才道，“没有经历过普通的完整的校园生活的感觉、就好像我的青春缺了半截。”
杜明春好奇地问：“哪半截？”
弯弯：“呃…… 就、我没有的那半截。”
一直到下车，弯弯都没能和杜明春解释明白青春到底是多长一截。
两个人吵吵闹闹地在前面走，一直在补觉的李龙城脑子昏昏沉沉地跟在他们身后走。
“怎么了？堵这儿干嘛？”
他催促道。
“门口好像有人在吵架。”弯弯犹豫地开口。
“我们是不是等会儿再过去啊？”
“吵架？是物业？我们最近不是都挺安静吗？”
李龙城把他扒拉开。
“就一个人啊，不像物业啊，是不是粉丝？”
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不理智的粉丝在基地附近蹲守选手的事件。
“不像啊，我们粉丝会这么正经吗？而且这人看着就是个很死板的上班族啊，这个夹公文包的方式和我爸好像…… ”
李龙城摸了摸下巴：“确实，他说话时候的那个体态姿势，好像那个什么什么员 ……”
“什么员呢…… ”
“公务员？”
“啊！对，就是感觉那种每天都会看报纸的公务员的感觉！”
“这种人不会是我们粉丝吧？来抄我们家的还差不多，说什么游戏害人之类的！”
弯弯尽情发挥自己的想象力。
“但是他脸都涨红了，感觉不是过来办公的，是为了私事吧？”
杜明春：“我们凑近点吧。”
说着，还不等他们回应，自顾自地走了过去。李龙城和弯弯想叫住他，没叫住。
然后也跟了过去。
幸好基地边上的绿化做得不错，他们借着绿化灌木的掩护，靠近得还算神不知鬼不觉。
很无语得崔现：我真的不懂明明是自家集地为什么要像做贼一样凑过去偷听。
你们光明正大走过去问一句发生了什么会怎样啊？是会死掉吗？
不过也能理解，他安慰自己，毕竟这些人离开学校、开始打职业的年龄都很小，中间也没有任何平缓的过渡，可以说是一出学校就开始训练，平时也不出门没有网络外的社交，一天里基本上都泡在训练室里，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的社会经验。
假如常识是一个游戏，这些人就是零经验宝宝啊，什么都不知道啊。
所以也能理解他们在某些时候的缺乏常识和不擅社交啦。
但是撅着屁股躲在花坛里偷听人家吵架实在是有点太让人看不下去了。
崔现无语地过去把人一一揪出来。
就像是挖土豆蛋子一样一挖挖出一连串。还带起几片草。
张志杰被吓了一跳，警惕地看着这几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
石头也不跟他吵了，抄着手道：“你看，我们出去的队员也回来了，基本上全集地的人都齐了。”
躲在他身后的路星星大声道：“就是啊，跟你说了他今天不会回来，你有事儿改天再来吧。“
崔现虽然不清楚状况，但还是板着脸上去，以老大哥的姿态，对张志杰道：”这位先生，有什么事麻烦你向我们前台预约了再来，这么直接穿进园区、我们是可以叫保安驱逐你的。”
不得不说，崔现往那儿一站还真挺唬人的，一米八的身高，穿一身端正的正装，再配上那因为工作一天而显得疲惫、没了笑影的脸，一看就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张志杰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他环视门口站着的这一帮子人，眼神阴冷，把弯弯吓得都有点忍不住往李龙城身后躲。
杜明春皱着眉看向张志杰，李龙城更直接，一句：“看什么看？”直接出口。
人多势众，占不到什么便宜。张志杰收回视线，咒骂了一句什么。
李龙城没有听清楚他说的什么，只看到他拍了拍外套，然后抬手，有些神经质地一遍一遍捋平根本不存在褶皱的衣领。
然后神情高傲地留下一句：“我还会再来的。”
之后离去。
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
鹿星星从石头背后探出头来，冲张志杰离去的方向做了个鬼脸，嚷道：“以为自己是灰太狼啊？什么烂俗的反派台词…… ”
李龙城问杜明春：“诶，你刚听到那人前一句说了什么吗？”
他忍不住嘀咕：“该不是骂我吧？”
杜明春淡淡道：“我也没听清。”
弯弯不满地猜测：“总之肯定没好话啦！你看他那副清高的样子，看我们跟看什么一样！”
崔现问石头：“那人什么时候来的？”
石头看了看手机，回答：“大概二十分钟前吧。”
崔现若有所思，然后面色缓了缓，招呼众人：“好了，都进去吧，在门口堵着算什么？”
“阿春，一起去食堂吃饭？”
“哦，你们先去吧，我去位置上放下东西。”
“那行，你快点过来啊。”
“嗯。”
杜明春走向练习室，随手把东西放在椅子上，然后想了想，又从背包里摸出手机。
给杜明真发消息：“姜闻音那时候的那件…… ”
字还没打完就不小心按了发送，他第一时间把消息撤回，准备再完整地表述一遍的时候，想了想，又把对话框里输入的文字全部删除。
重新输入了新的信息：“和你吃饭的那女孩，有什么问题吗？”
对面回得很快：“没什么问题，好像真的只是粉丝而已。”
杜明真回复信息的时候很快，又是低着头，把手机放在腿边单手操作的，动作幅度很小，却还是吸引了钱方茗的注意力。
钱方茗把下巴抵在菜单上，好奇地问：“你从刚刚就一直看手…… 是谁啊？”
杜明真回答：“我哥。”
“哦。”
那个很耀眼的学长，钱方茗还记得的，她下意识地感叹了一句：“你和你哥关系还是那么好。”
杜明真端起水喝了一口，道，“你和你家里人关系也不错。”
“你怎么知道？”
“那时候你爸每天接送你上学，怕你介意别人知道你爸是学校领导，还特意绕路把车开到学校后门再放你下来。”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杜明真笑了一下，“而且还有告别吻。”
钱方茗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杜明真看着她。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是闪耀如银河的城市灯火，玻璃反射桌上的琉璃饰品的光泽，在她脸颊上投射出粼粼的光影。就好像那时候每日清晨，阳光透过学校后门的大梧桐树，在那个乖巧的女孩脸上落下的光斑。
“被你撞见了…… ”钱方茗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我那时候要早到，正门还没开，就会在后门的石亭里预习。”杜明真说，“偶然遇见过几次。”
他状似无意，随口道：“你爸平时看着那么凶，没想到还有那么柔情的时候。”
“我小时候生过病，病得很严重，国内国外都看过，但是一直治不好，我爸那时候就很着急，赌咒发誓只要我能好，做什么都可以，后来我真的好了，他觉得自己的愿望灵验了，就更加倍地对我好，有点溺爱我…… ”
钱方茗慢吞吞地解释着，手上的菜单慢慢放到桌子上。杜明真看了一眼，把使者叫过来，点了几样菜，又问了问钱方茗的意见，然后又道，“你们父女关系真的很好。”
这个年纪的年轻人，碍于家庭氛围或者别的因素，总是羞于表达对父母的感情，钱方茗却非常坦然地肯定道：“嗯，他很爱我。”
她很自豪：“我也很爱他。”
杜明真笑了一下，又说：“你知道吗，这家店的龙虾真的很好吃。”
“啊，真的吗！我超喜欢吃龙虾的！”
“对啊，而且桂花酿也好喝，你一定得尝尝。”
“天，我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
他轻而易举地掌控着对话的节奏，另一只手在桌子下面、熟练地盲打着信息。
然后发送。
“她好像真的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