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似乎是有些热了，一边说着，一边单手松了松领带，瘦削的手指顺着领口向下，缓慢又细致地解开了西装的纽扣，露出里面咖色的紧身马甲和白色衬衫。

莫婕这时候瞥了他一眼，嗤笑道：“老骚包。”

莫文韬微微向前欠身，挽了个礼节手，道：“权当你在夸奖我的着装。”

这个老男人，脸皮厚到让人没脾气的程度，似乎任何的嘲讽谩骂落在他身上都像是落入棉花的水，不仅没有摧毁它，反而使他愈加厚重。

即便早已习惯这一点，但莫婕还是感到恶心。

因此她干脆地收回视线，继续观战，不再给莫文韬任何一点多余的关心。

莫文韬微笑着道：“真是冷漠啊，师父来了，不端茶倒水就算了，现在连个正脸都不愿意露吗？”

不敢大声出气儿的崔现立马狗腿地端了板凳过来。

“莫教练，您坐。”

莫文韬朝他笑笑，似乎是觉得他眼熟，多看了他一眼，“哦，是你啊。”

崔现十分感动：“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这可是大名鼎鼎的莫文韬啊，手下不知道带出过多少个冠军选手，在这个行业里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能被他老人家记得是多么光荣的事情！

莫婕无情地给他泼冷水：“他根本没记起来你是谁。”

莫文韬也没有觉得难堪，甚至还有心思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只是在客套呢？”

崔现：“是啊，说不定人家真记得我…… ”

莫婕：“是吗，那你问啊，问他他记得你什么？”

崔现面带渴望地看向莫文韬。

莫文韬依旧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那张瘦削的、却又精干的脸上仍然带着文雅的微笑，挑不出一点错处。

他避开崔现渴望的眼神，看向莫婕，随意道：“是跟在乱云身边的那孩子吧。”

崔现几乎要喜极而泣了，看向莫婕：“姐！你看，教练记得我！”

莫婕都懒得白眼。

这种根本不算回答的回答，充满了糊弄的意味，也就对崔现这种会被莫文韬金光闪闪的的履历迷了眼、自带小粉丝滤镜的年轻人管用，但说起来也怪，莫文韬这人就是有一种本事，再糊弄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显得不那么糊弄。

自己当年是不是也这么蠢，会被他随意出口的几句冠冕堂皇的额废话愚弄？自作多情地为他赴汤蹈火？

看着崔现这自我感动的蠢样，莫婕忍不住在心里检讨了一下自己。然后得出结论，姐当年嫩的时候嫩，但也不傻，没怎么被莫文韬这一套糊弄过。

嗯，对的，没被糊弄过。

因此她心情稍好了一些，愿意搭理一下这个不请自来的老麻烦。

“大驾光临我们这小俱乐部的休息室是想做什么？”她不惜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怎么，他们给你开出的返聘金不够让你满意，需要再来几个头版头条让他们想起你该有的身价？”

莫文韬很好脾气地看着她盛气临人的样子，温和地提醒道：“我还没到退休返聘的年纪。”

莫婕充耳不闻，抱着手臂自顾自道：“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们俱乐部脱离了JOL二队的光环之后之后就是个不入流的新人队伍，没什么话题和关注度。”

莫文韬轻飘飘地说，“不是还有乱云和你？”

莫婕冷笑一声：“早过气了～现在把辜乱云的名字和你放在一起，都有点蹭您老人家的热度。”

莫文韬比起这个显然更在意另一回事：“你能不能不要张口闭口都把老字挂在嘴边？”

崔现狗腿道：“这是对您的尊重。”

莫婕冷笑。

莫文韬：“是吗？”

莫婕看都懒得看他。

莫文韬有点委屈的样子，对崔现道：“我只不过比她大个十来岁而已。”

“十来岁很小？”莫婕呛声道，“这些选手，哪个不是十来岁的年纪就出来混？你和我差的这十来岁都够我生个孩子再送他上青训了。”

莫文韬语气微妙：“你想生孩子了吗？”

莫婕回应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一直不敢出声的杜明春窝在杜明真大腿上，闻言拉了拉弟弟的衣角。

杜明真垂下头看着他。

杜明春：“我觉得不对劲…… ”

杜明真很惊奇：“难得你也有不迟钝的时候。”

杜明春茫然道：“不是说我们教练和莫教练是多年师徒关系吗？怎么感觉他们关系一点都不好啊？”

杜明真：“你就觉得这个不对劲？”

“啊？”杜明春，“那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杜明真叹了一口气，拍拍哥哥的小脸蛋子，“继续看比赛吧，那不是你该探究的领域。”

两个人在这儿咬耳朵，自以为小声，但不知道是不是当教练的人感官都格外敏锐的缘故，莫婕硬是一个字儿不漏都听到了。

她扯了扯嘴角，话里话外都是讽刺：“师徒又怎么样？我都把他最心爱的摇钱树抢了，他对我还能有什么好脸色。”

杜明真浑身一僵。

虽然江湖上一直流传着两人因为辜乱云撕破脸的传说，但是两人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因此大家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这明刀明枪提起还是头一次见。

“怎么能说我们辜队是摇钱树…… ”杜明春刚开口，就被弟弟一巴掌把话拍回了嗓子眼。

他用眼神提示哥哥，这个话题可是禁忌。

杜明春把话憋回去，又忍不住另起一头，弱弱道：“我感觉他对你脸色挺好的…… ”

一直甩脸子的不是他们莫姐吗？怎么还倒打一耙呀？

不过因为说话的人是莫婕，倒也合情合理，辜乱云曾经说过，莫婕要是生在三国时期，必定是曹孟德的异姓姐妹，那副“宁可我负天下人也不叫天下人负我”的面孔简直和曹某如出一辙。

莫文韬果然也被莫婕的无耻和直白给震住了，“诶”了一声，轻声道：“你这说的什么话…… ”

他坐直了些，抬手整了西装上的褶皱，身体向着莫婕的方向倾斜，温柔道：“You will always be my proudest girl.”

莫婕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

“你当初卡辜乱云合同要把我和他都从JOL踢出去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被这么直白地拆穿，莫文韬一点都不觉得难堪，甚至大方地笑起来。

“哈哈，但是最后你们留了下来，我离开了不是吗？你赢了啊我的女孩，你为什么还不高兴？”

莫婕定定地看着他，良久才移开视线，平静道：“现在我们也离开JOL了，没有所谓的赢家。”

“确实，”莫文韬点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靠在椅背上，道，“没有谁是真正的赢家。”

然后他抬头看向屏幕，问，“那么这场比赛呢？你觉得最后的赢家会是谁？”

莫婕没有说话。

在经历过几次关键的团战之后，JOL已经领先Crush.G 小一万的经济，现在场上的局面已经一边倒向JOL。

莫文韬自顾自道，“姜煊这把打得漂亮啊，击杀5死亡0助攻6，很漂亮的数据，现在他已经领先对方刺客三千的经济了，李龙城可以说是完全打不过了。”

他垂下眼，短促地笑了一声，“毕竟就算在发育程度相当的情况下，李龙城也不一定能打得过姜煊啊…… ”

杜明真忍不住问：“那我们就没机会了吗？”

“谁说我们没机会？”莫婕抱着手臂，慢条斯理道，“现在JOL虽然优势，但是无事可做，只能等待下一个女巫的诞生，在他们无所事事的间隙，只要我们能撕开一条口子，就能痛饮他们的血肉。”

崔现皱起眉，凑近了屏幕，几乎要钻进去：“可是现在他们防守得严丝合缝，在哪里撕开口子？”

他是一点机会都看不到啊！

“你绞尽脑汁想有什么用？你是想出来了能给他们心电感应教他们怎么做？”莫婕道，“这不是我们局外人该思考的问题。”

“赛场上的危机，只有赛场上的人能够解决，外人看得再远想得再多都是白搭。”

“他们看到的和我们看到的不一样？就算不一样也是我看得多吧？我还是上帝视角呢…… ”崔现低声嘀咕。

“上帝视角又怎么样？”莫婕不以为意，“柳暗才能花明，自己走到了绝路的人才求得到生机。”

“你就看吧，看看他们是怎么为自己闯出一条生路的。”

姜闻音在心里飞快地计算着时间，道：“对方AD和辅助还有双招和闪现，AD在等三件套，必须在他出三件套之前把他杀了。”

李龙城提醒：“姜煊去女巫沼泽了。”

“他们现在是在等女巫的，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他们也很清楚，所以肯定会在那之前率先开一波团把我们打残，消除威胁、能让他们无后顾之忧地去击杀女巫。”

现在他们这边，刺客和AD发育都比对方慢，而且脆皮，对方肯定是要拿其中一个开刀的。

解说猜测，可能会先对AD动手：“毕竟这一局到现在，二路其实都没什么建树，不温不火的，发育得很差啊。”

“虽然李龙城死亡次数也挺多的，但是他发育得还行，毕竟上半区的经济都被他吃了，而且他血更厚不好打。”

“辜乱云也是一个威胁，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发育得不怎么样但是力挽狂澜的时候，优先把他击杀了也算消除后患。”

“弯弯现在是打不过张贤人的，伤害不够，只能明哲保身了。”

“姜闻音一直在游走，他是不是想率先开团？确实，他这个角色是很好开团的，而且是他们的阵容里唯一能够在这种时候抓时机开的，他不开就真的没人能开了。”

“Crush.G 这边三个人汇合了，姜闻音还敢开团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