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一年之后，姜闻音又再次回到校园，钱方茗也没有办法忘记那一天的下午。

她第一次喜欢的男孩用那样落寞的姿态说，他很孤独。

十六岁的钱方茗为此号啕大哭。

她从姜闻音身上得到了很多宝贵的东西、比如心动、比如勇气，但是她连自己的心事都没办法说出口。

我真是个胆小鬼，钱方茗想，她吸了吸鼻子，开始怀念姜闻音。

至少，至少要把喜欢说出口啊，不管是怎么样的喜欢，至少要让姜闻音知道，有人很喜欢、很崇拜他。

就算只是呆在有他的教室里，因为有他，会觉得空气变得清新，都、会觉得弱小的自己也拥有勇气。

十六岁的钱方茗狠狠哭了一场，给自己的少女心事做了一个了解。

原来她比自己以为的更喜欢姜闻音。

她不是想和姜闻音谈恋爱，而是想要一直当作他的小粉丝、坚定地跟在他身后做他忠实狂热的信徒。

就像她无意识地一直在做的那样，虔诚地、当作一种信仰。

然后从中得到成长的勇气和力量。

回忆往事，钱方茗心中一痛，忍不住嘴一撇，又嚎啕大哭：“哇哇哇哇他很孤独啊…… ”

张志杰：“…… ”

这丫头果然就只是个脑残粉而已吧？

“别哭了啊…… 这被人看到算怎么回事啊…… ”

张志杰觉得头痛，几句安慰的话翻来覆去都只有那两句，干巴巴的，没什么作用。

他感觉自己已经预见了以后有了女儿之后自己的生活有多么可怕。

想走，又感觉走不掉，头疼的时候想到秦晴。秦晴是他认识的人里最常和小孩子打交道的。

秦晴是怎么说的：“小孩子哭的时候怎么办？吃点甜的就好了。”

“可你教的是高中生。”

“高中生又怎么了…… 再说了，甜的也不一定是糖啊。”秦晴恨铁不成钢，佯装生气，伸出手指戳他的脑门，“我是没给过你甜头？啊？这世界上除了糖，没别的东西甜了？”

甜的东西…… 张志杰决定试一试。

他看了一眼还在干嚎的钱方茗，有些没底，这个小孩看着有点大啊…… 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张志杰看向场馆一侧的便利店，清了清嗓子，道：“要不要买个冰淇淋给你吃？”

钱方茗看了他一眼，哭得更伤心了。

好，不管用。

再加码：“比赛还没结束呢，你不想再看看姜闻音吗？”

咔，钱方茗的嚎哭猛地落下暂停键。

她抬头看着张志杰，张志杰看着她。

她抽噎着说：“我其实也想吃冰淇淋。”

然后张志杰就给她买了个冰淇淋。

钱方茗要了两个，一个草莓的，一个可可的，张志杰结账的时候想这孩子还是有点礼貌，知道吃东西给长辈也买一个。

然后两个人坐在便利店的电视机前。

钱方茗举着两只冰淇淋，一边一口。

张志杰觉得无语。

钱方茗察觉到他的目光，不解：“怎么了，叔叔？”

张志杰收回视线：“…… 没什么。”

因为便利店就设立在电竞场馆旁边，所以不需要两人特意要求，电视机里本身就实时转播着场馆里的比赛画面。

老板看着两人在看电视，忍不住吐槽：“我老天爷，就隔着一堵墙啊，这转播信号都不用上天就过墙传过来了结果竟然还要我开会员，真是无语啊！”

张志杰差点没忍住就要跟老板科普一下电视信号不是穿墙的——但是钱方茗的一声惊呼，直接把他想说的话都堵了回去。

“怎么了？”

钱方茗一脸呆滞：“赢了。”

“赢了不好吗？”

“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钱方茗喃喃道，回过神来有些羞涩，“我没想到打JOL我们还能赢两局…… 这种感觉就好像我本来只点了一只鸡腿，商家却送来一只整鸡一样…… ”

张志杰觉得这辈子的无语都在今天用完了。他大爷的这些小年轻的思维方式怎么这么怪啊！

“你不是粉丝吗？怎么还能没心理准备啊？”

“那粉丝也是人啊，人又不是神，不可能什么都预料到的啊！”钱方茗据理力争，“再说了，我是粉丝，我又不是傻子，这谁强谁弱又不是看不出来，那这结果不符合常规的话，肯定会惊讶嘛…… ”

张志杰哦了一声，复述了她的话：“谁强谁弱又不是看不出来？”

那刚刚那个信誓旦旦说相信Crush.G的人是谁啊？

钱方茗装失忆：“啊，是吗，我说过吗？哎呀，有的话说说意思意思就行了嘛，哪儿能着这么严格啊…… ”

张志杰白他一眼，看她嘻嘻哈哈的，好像状态恢复了。

“你继续看吧。”

“啊，叔叔，你不看了？”

“看到那张脸就烦。”

钱方茗眼睛一瞪：“多可爱的一张脸啊…… ”

看着张志杰的表情，她的声音越变越小，最后索性移开视线，摆摆手，“那行吧，你走吧，拜拜。”

真是小孩儿一个。

张志杰推开门走了出去。

便利店老板一边拖地一边若与所思地望向张志杰离开的方向，而钱方茗还一无所知地在看电视。她觉得两个冰淇淋没吃饱，干脆自己又去冰柜里挑了一个。

“老板，这个多少钱？”

“二十四块。”

“二十四块？它不过就是半两多的水加奶加糖啊？”钱方茗忍不住吐槽，“难道是给牛挤奶的工人偶像出道了吗为什么这么个水奶糖混合物卖得比肉还贵啊？”

老板嘿嘿一笑，想来也是习惯了顾客们对于天价雪糕的锐评。

他好心提醒这个小姑娘，“旁边有一块的。”

“我不，我就要吃这个贵的。”

钱方茗双目如炬。

她雄纠纠昂昂地掏出了手机，点开付款码，道：“我倒要看看，它为什么这么贵。”

老板放下拖把，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过来给她结账。

扫码的时候，他好像是无意，问钱方茗：“小姑娘，刚刚那个男的，是你家长哦？”

“不是啦，就是今天刚认识的叔叔，我们恰好看了一场比赛。”

钱方茗说完，麻利地撕开雪糕包装，开始嗦雪糕。

“你问这个做什么啊？我和他长得很像吗？”

“是有点吧哈哈…… ”老板继续去拖地。

他本来想着两个人是亲戚的话，他要提醒一下这小姑娘他爸爸走错了，他走的那个方向，到不了车站或者打车的地方。

虽然那里也不是没东西，但那里只有一栋办公楼。办公楼三楼，设有一个很少被用到的电竞审查办。

老板在心里嘀咕，走到一半估计就觉得有问题折返回来了吧？或则，就算真去了，审查办是做什么的？是审查相关从业人员的，一个普通人能在那里做什么？

还不是只有问一下工作人员路怎么走，最后再折返回来？

老板摇摇头，继续卖力地拖起地来。

姜闻音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他们扳回一局，挺过了JOL的赛点。

但是没有人因此放松。

杯水车薪，这一场胜利并不能解渴，反而是一种无形的压力，让最后的胜负局更显得沉重。

“喝点水。”

辜乱云提醒他。

他嗯了一声，拿起水杯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嘴唇都干裂开了，刚舔过嘴唇的舌头上还带着淡淡的铁腥味——一进入比赛，全身心投入之后，就很能分出神来照顾身体的某些需求。

此时温水入喉，才发觉自己竟然有这么渴。

他仰起头，大口大口地吞咽着杯中的液体。

辜乱云扫了一眼他急速上下的喉结。

“别喝太多。”

他又出声提醒。

姜闻音放缓喝水的速度，然后放下水杯。嘴里含着的一口温水缓缓地流入喉咙。

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

他定定地看着画面静止的屏幕，咳嗽了好几声，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刚刚我差点以为我们要输了。”他忍不住想要找个人倾述，真奇怪，明明他也清楚，在做倾听这件事上，辜乱云不算个好对象，但是辜乱云是他的AD、他的队友、他的队长。

是坐在他手边的人。

不讲给他听，又要讲给谁听呢。

因此他下意识地对辜乱云说出了口。

他干巴巴笑了一声，说：“因为连输了两局，一般情况下，连输之后不是都很难赢吗？因为会被裹挟进失败的模式里面，习惯了输之后，就很难再找回赢的办法。”

说着说着，他低下了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辜乱云的视线跟着从他的脸移到手上。

姜闻音不知道在想什么。

辜乱云冷不丁问：“你怕…… 你的手习惯输吗？”

“嗯。”

“不会的。”

姜闻音低声道：“可是你现在要我回想，我只能想起输的那两局是怎么打的，赢的局太紧张根本没什么印象。”

他陷入了一种说不清的忧虑当中，又着急…… 又无可奈何。

这时候，后颈却突然地被压了压，温暖干燥的手掌轻率地抚过那一处的皮肤，指腹上的茧按着脑后随发擦过，有些痒。

突如其来又转瞬即逝。

他有些惊讶地抬起头，转过脸看向辜乱云，对方却毫无自觉自己做了什么，自然地收回手，道：“我们只是输了两场而已，而且连败已经被斩断在第四局。”

姜闻音有点不能理解他的话。

接下来却听到他轻蔑地笑了笑。

接着道，“JOL可是已经跌下神坛第三年，而且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帮他们结束这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那也是你的坠落啊云云哥哥（咬着键盘哭）（含着咖啡哭）（抱着狗大哭）虽然只是个纸片人，虽然是我写的，但是能笑着说出这些话的辜乱云真的好了不起。昨日的荣光不会阴霾你前行的路，你会有很好的未来的。小狗小狗你要相信。